“呲!咕咕咕!”


    那黑屁股猴兒又翻到一根樹幹上,衝我們甩起手來,同時嘴裏換了另外一種古怪叫聲。


    “呲!咕咕咕!”


    韓婕或許搞不懂它的意思,我卻看明白了。它的表情、動作和聲音,像極了我白天驅趕它時的模樣,隻不過是猴子還不能完全模仿出人的語言發音。“呲!咕咕咕!”其實就是“去!滾滾滾!”


    那猴子叫了幾聲,突然又衝我做了個鬼臉,洋洋得意地轉身鑽入那棵榕樹巨大的樹冠之中不見了。被它這麽一攪合,韓婕再也不肯給我親了,一直催我下樓去。我說我不想下去,在房間裏待著沒意思。


    韓婕道:“沒意思你可以把它變得有意思呀!別忘了我來之前跟你說的,你要跟他們兩個人都和解了,才算是完成任務!現在還有一個人你沒搞定呢,趕緊下去搞定他!”


    我斷然搖頭道:“我不去!黃麗君是女生,我原諒她沒有問題,況且我自己也有錯。那個豬腳東不值得我原諒他!”


    韓婕又氣又笑,道:“人家區東也沒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呀!你和麗君那時候都分手了,憑什麽還不準他跟麗君交往?”


    “哼!我不管!”我不聽勸,反而更來勁了,“他要覺得他沒錯,幹嘛還一直躲著我?偷偷摸摸地,虧我之前還跟他稱兄道弟!他自己主動來找我認錯還差不多,我不可能去跟他低這個頭!”


    “去嘛!”韓婕摟住我的脖子撒嬌道,“我不希望你們原來那麽要好的朋友就這樣反目成仇。你去搞定他,回來我給你獎勵!”


    我心一動,剛想問她是什麽獎勵,隨即又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韓婕見我軟硬不吃,也惱了,一把將我推開道:“那我今晚也不想理你了!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吹風吧!”說完,她便跑回房間去了。


    我無奈地隻好獨自一人下了樓。回到房間裏,油炸鬼正在玩手遊,區東就坐在一旁看他玩,一個玩一個看,大呼小叫地,好像正在起勁的時候。區東見我回來了,卻罷了興致,自己跑回床邊玩手機去了。


    我也不理他,往自己床上一倒。油炸鬼匆匆結束了遊戲,跑過來問我:“韓婕找你幹嘛去了?”


    我頭也沒抬,說沒什麽。油炸鬼也不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區東,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就沉悶了。油炸鬼夾在我們中間,自己想找話題,卻又誰都不接茬,他也感覺鬱悶得很。


    油炸鬼叫嚷起來:“哎呀,我受不了你們了!我出去逛一逛,看能不能撿到個落單的妹子回來!”說罷,油炸鬼溜出門外去了。


    我心想,他要是能撿到妹子,那才怪了!但油炸鬼一走,房間裏就剩下我和區東兩個人了。但我們兩個人還是互相不理睬,就這麽僵持著。


    又待了大約十分鍾,區東從包裏翻出煙和打火機來,一聲不吭地走出了房間。估計他也是待不住了,要出去抽煙。我繼續躺在床上裝睡,實際上還在想心事。區東這種態度讓我更不滿意了,我打定了主意,絕不主動示好!


    我正眯著呢,外麵卻傳來一陣喝罵聲,好像區東在跟什麽人吵架。我雖不想管他的閑事,但還是禁不住好奇心要出去看一看。區東站在二樓陽台上,衝著外麵罵:“畜生!滾!再不滾我削你!”


    得兒,不用猜我都知道還是那隻黑屁股猴兒!


    它正在抓著一根樹藤在那兒蕩來蕩去,距離近時就用腳作勢去踢區東,明顯學的還是區東在洞裏踢它的動作。當然踢是肯定踢不到區東的,這隻猴子蕩到最近處離區東也有兩三米的距離,而區東站在二樓陽台,再怎麽伸手也夠不著它呀!


    那猴子嗷嗷直叫,不像是在生氣,倒像是在嘲笑,顯然它是在“調戲”區東了。區東十分惱火,卻怎麽也夠不到那隻猴子。他四下尋找,想找根長一點兒的東西去打猴子,最後才想到了自己嘴上叼著的香煙。


    區東猛抽了兩口,讓煙頭的溫度更高了些,然後看準了節奏,趁那黑屁股猴兒蕩到最近處時,突然將煙頭往猴子身上彈去。那煙頭不偏不倚,正彈到了猴子沒毛的腹部,濺起幾粒火星。那隻黑屁股猴兒被燙得哇哇大叫,手一鬆便掉了下去!


    從我的角度是看不到猴子摔成啥樣的。不過想來這個高度才到二樓,對於一隻猴子來說,怎麽也摔不死吧。區東也探出身去望了望,啐了一口便轉身回房。他看見我正倚著房門往他那邊張望,也不搭話,黑著臉就從我身邊過去了。他這會兒被那猴子調戲了半天,心情不佳,更不可能跟我說話了。


    我卻有點想不通,那黑屁股猴兒,或者說那鬼,幹嘛這麽不依不饒的?我們白天在猴洞裏不就蹬了它一眼,趕了趕而已,也沒真打著,難道這就惹到它了?它一路從猴洞找到這兒來,就為了跟我們慪氣?那這猴子(這鬼)也太小肚雞腸了吧!


    想到這兒,我突然記起來什麽。平時我跟著師父出去處理“鬼事”,師父偶爾會跟我提到一些特殊的鬼的類型,還告訴我碰到這些鬼應該如何處理,或者要注意哪些事情。附在這隻黑屁股猴兒身上的鬼,依我看很可能就是“睚眥鬼”!


    古時不是有一個成語嗎:睚眥必報。意思就是被人瞪了一眼那樣極小的怨忿也要報複,比喻某個人的心胸極其狹窄。按我師父的說法,睚眥必報的典故就是從睚眥鬼這裏來的。因為這種鬼沒什麽大的本事,就喜歡捉弄人。而如果你招惹到了它,它就會千方百計地實施報複,你當初如何對付它,它便也如何對付你。


    如此一來,我估計那黑屁股猴兒剛才被區東用煙頭燙到了,肯定還會再來!而且很可能會變本加厲地報複。本來白天在猴洞裏看到那隻猴子招惹是非時,我就考慮著要不要把它給處理了,免得妨害到人。但因為這裏是旅遊區,人多,我並不想節外生枝,惹人注意。不過,既然現在這鬼主動找上門來了,我不防著可不行啊!


    我這次出來是旅遊的,抓鬼的家夥一件也沒帶。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今非昔比,空著手也不會怕這種小鬼。來之前我就學會了鬼火掌,嗬嗬,這名頭雖然有點兒能唬人,但並不是什麽武功掌法,也不是我師父教我的,就是我自己瞎折騰出來的。


    鬼火掌的原理很簡單:先運陰力生出鬼火,再把鬼火附在掌心,近距離直接就可以用來拍鬼、抓鬼!一般的小鬼都怕鬼火,要是被我拍到一下,或者抓到一下,嘿嘿,那滋味絕對不好受!用來防身應該是沒問題的。


    想好了應對之策,我心中大定,還先給自己施了個相門咒。那睚眥鬼附在猴子身上,自然也可以附在人的身上。以我目前的道行,還做不到像師父那樣,鬼都躲著他走。


    我瞄了一眼區東,想著要不要也給他施一個咒。但他隔著老遠就坐在床頭玩手機,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怨氣又上來了,算了,既然是他自己搞出來的麻煩事,就讓他吃點苦頭也活該!


    我又在房裏待了一會兒,見那黑屁股猴兒沒有再出現,區東也沒有再出去的打算,便收拾東西去洗澡了。這家民宿的洗澡間是公用的,一層樓就一間。民宿的條件不能跟正兒八經的酒店比,這兒的熱水器很老舊,噴頭裏出來的水隻能說是不冰而已。我哆嗦著快快洗完了澡,擦幹身體,穿著拖鞋,手裏拿著剛換洗下來的內衣褲和毛巾就跑回了房間。


    剛把房門關好,我就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了。區東居然光著膀子坐在自己床上,還在房間裏麵抽煙。他冷不冷我不管,但在房間裏抽煙就不太文明了吧!


    但我仔細一看,區東好像並不是單單在抽煙。他抽一口,就拿起煙頭往自己身上燙一下!再抽一口,又燙一下!他的肚子上、胸口上已經燙出了十幾個紅點!


    我倒抽一口冷氣,這得多疼呀!但區東的臉上並不是痛苦的表情,他還笑嘻嘻地,一邊燙自己一邊還自言自語:“讓你燙,讓你燙,燙得爽不爽啊?燙得舒服不舒服啊?”


    這下我還看不出來是怎麽回事嗎?他絕對就是被那睚眥鬼上身了唄!


    我大喝一聲:“住手!趕緊給我滾出來!不然我把你打得魂飛魄散!”


    區東轉過頭來看我,表情變得猙獰。他丟掉了煙頭,站起身來衝著我齜牙咧嘴嗷嗷大叫,分明還是那黑屁股猴兒的神態。看來這隻睚眥鬼附身在猴子身上久了,行為舉止也跟猴子無異了!


    但它附在人身上還是會講話的。區東怒吼道:“我讓你多管閑事!”他猛地便衝了過來。


    我準備不足,手裏又沒有什麽防身的東西,隻好將剛洗過的內衣褲往區東臉上丟去。區東不閃不躲,蒙著頭衝過來直接將我撞在了後麵牆上!


    我後腦勺在牆壁上磕了一下,頓時便懵了,眼前直冒金星。區東扒掉了臉上的衣物,又把我按在地上拳打腳踢。區東的力氣很大,我又被撞得暈暈乎乎的,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好在那附身的睚眥鬼看起來也不太懂打架,拳腳都沒往我要害處招呼。我好歹還是有不少街頭鬥毆經驗的,拚命護住了要害,隻讓他打我的肩、背、胳膊和大腿。


    緩了好一會兒,我雖然在挨打,但意識在一點一點地恢複,已經開始可以反擊了。我躺在地上,用力踹出一腳,正踢中區東的肚子。區東捂住肚子,表情顯得難受了一下。雖說鬼附在人身上,挨了打,受到的傷害都是在人的肉體上,但鬼也是知道疼的!


    區東更怒了,他一把將我從地上揪起來頂在牆上,又用雙手掐住我的脖子將我往上提。這下子可就麻煩了!這種最不需要技巧的打法,對我來說卻是最有殺傷力的打法!


    我剛恢複了一點力氣,根本就掰不開區東的手指,隻能勉強地摳開一絲縫隙,讓自己的氣管能得到一點兒喘氣的空間。區東越發用力,已經將我的雙腳都提離了地麵。我的脖頸關節處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還好是背後還靠著牆壁,不至於一下子讓我失去抵抗能力。


    我拚命地反抗,也想去掐區東的脖子,但我還得留一隻手去摳他的手指,不然我就呼吸不了了。我單手隻能是去扇區東的耳光,捶他的鼻子,下麵還用膝蓋去頂他的肚子。但這些招數區東好像都不怕,或者說那睚眥鬼根本就不在乎這些。我其實還有更狠的招數,比如戳眼睛、踢下檔等等。但就算我使出來估計也不一定管用,還肯定會傷到區東。


    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了,手上的力氣也越來越小。但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生死攸關的場麵了,上次我被吊死鬼附身,就是因為我意誌不堅定,想法被控製住了,這次我可不會再重蹈覆轍!


    我努力鎮定下來,集中精神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導引體內的陰力上,然後又艱難地默念出咒語的每一個字。


    “嘭!”


    我騰出來的右掌上猛然冒出一團綠油油的鬼火來!


    區東盯著那團鬼火,眼中終於露出了驚恐之色。我抓住機會,一掌猛拍在了區東的太陽穴上!區東大叫一聲,掐住我脖子的兩隻手都鬆開了,捂住自己的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


    我落回到了地麵上,不停地咳嗽、喘氣。但我心裏明白,決不能就此罷手,必須要趁勝追擊!我掙紮著爬了過去,壓住區東,繼續用鬼火掌一掌接一掌地扇他的耳光,拍他的頭。打到恨處,還用拳頭捶他,還站起來用腳踢他!


    實際上,我的腳上並沒有鬼火,就是怒極了,整個人也變得歇斯底裏起來。管他娘的是鬼還是區東,先狠狠地揍他一頓再說!


    區東被我打得滿地亂滾亂爬,還連聲慘叫,不停地求饒。這種感覺真是太爽了!但是那隻睚眥鬼還沒有從區東身上跑出去,我就沒有停手,還一直追著他打。最後區東猛地用力將我一推,掙脫了跑到窗邊。“嗖”地一下,一隻鬼影狼狽地鑽出了區東的身體,從窗口跑掉了!


    我也停了下來,倒在一張床上劇烈地喘著氣。那隻睚眥鬼雖然還是被它給跑了,但它已經挨了我那麽多下鬼火掌,肯定傷得不輕,估計魂魄受損嚴重,短期內也害不了什麽人了,甚至有可能就此變成了一隻傻鬼。


    “呃......痛!”


    區東的體質確實夠強,被鬼上了身,又被我狠揍了一頓,這時候他便已悠悠轉醒。他坐起身來,看著自己胸前那一大片被煙頭燙出來的血包,還有身上被我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地方,一時還搞不清楚狀況。


    我有些擔心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又再次暴起?剛才是因為我有鬼火掌,才打跑了那隻鬼,現在他身上沒有鬼了,我還怎麽打得贏他?


    “你幹嘛打我?”區東黑著臉,盯著我問道。


    “你......唉!”我歎了一口氣,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了。既然如此,我也隻好實話實說了,他要不理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你剛才被鬼上身了,想掐死我,所以我還手了!”我指著我脖子上的掐痕給他看,鎮靜地告訴他,“我們倆打了一架,最後還是我把鬼趕跑的!”


    區東直愣愣地瞪著著我看,也不知道他現在心裏是怎麽想的,也許是在消化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也許是在考慮一會兒怎麽收拾我。


    “哦,那......謝謝了!”


    憋了老半天,區東最後突然從喉嚨裏咕噥出來了這一句!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區東他剛才是在說謝我麽?那他的意思是相信我說的話咯!


    “你不懷疑我剛才是趁機報複,是趁你昏迷的時候揍了你一頓麽?”我直截了當地問他。


    “那也無所謂了!”區東擺了擺手道,“反正我自己也覺得欠你一頓揍,這就算兩清了!不過以後你再惹我不高興,我照樣會揍你!”


    “哼!那我也一樣,你也小心不要來惹我!我現在可是會功夫的!”我捏起拳頭威脅道。


    我們兩個人你瞪我,我瞪你,瞪了老一會兒,最後卻一起大笑起來!


    “噔噔噔!”


    “砰!”


    房門被猛地推開,韓婕和黃麗君兩個人一起出現在門口。


    “你們倆幹嘛又打架呀?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韓婕驚問道。


    黃麗君也急忙跑過去,把區東從地上扶了起來。“翟自勝!你下手好狠呀!”她漲紅了臉,跺起腳來怒罵道。


    我不慌不忙,笑著道:“沒事兒!我們倆是好哥們嘛!有什麽問題不是打一場架就能解決的?”


    “再不行就兩場!”區東高聲接口道。


    “哈哈哈!”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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