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萍鄉縣城門口。


    此時已是傍晚,接近黃昏之時。太陽仍然不減毒辣,在縣城門口裝卸貨物的人們汗流浹背,眯著雙眼赤著膀子,將一袋袋穀物糧食抗在肩上,往大車上運,一片熱火朝天的跡象。


    楚墨與張詩堯二人來到這裏,停下腳步。楚墨回頭對他道:“張兄,不必再送了,我有要事出城,你先回吧。”


    張詩堯點點頭,道:“謝謝你出手相助,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楚墨笑了笑,眼前這個瘦弱的男子看起來有些怕生,哪怕與他共行了這麽一段路,他仍舊沒有開口多說什麽,隻不過表情有些悲憤,似乎還在為落榜之事耿耿於懷。不過好在從告示欄那裏走來後,林夕一道沒有追上來,也省去了不少麻煩。但據他所知,林夕是一家豪門少爺,家中有些權勢,如此一來,可能他便與他們二人結下了梁子。一個飛揚拔婺,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少爺被人當街踹翻在地,想必肯定咽不下這口氣,日後張詩堯可能少不了被報複。但在那時,楚墨聽聞他因為父母與楚國掛鉤而被不公平地受到排擠,心中不禁起了憐憫之心。何時楚國人也成了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時候了。


    楚墨看著他,不由得升起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雖說他此刻也很想為張詩堯鳴個不平,但此刻自己身上還有不少要事。此去一行,天樞閣必定會搜尋他,他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一切聽從國師大人的指示,做好最壞的暴露的打算。


    想到這裏,他伸手拍了拍張詩堯的肩膀,道:“不必知道我名字,我隻是個普通的讀書人罷了,有緣再會。”


    “不可能。”張詩堯忙道,“你剛剛隨手就把那幾個人一下子打倒了,這麽好的身手,怎麽會是普通人。”


    楚墨聽罷笑了笑,道:“隻是些小拳腳罷了,沒有什麽。”


    張詩堯看著他,眼神中有些落寞,道:“我也想學些功夫,這樣他們就不會隨便來欺負我了……”


    楚墨笑著衝他點了點頭,算是鼓勵,轉身便向城門口走去。


    自從萍鄉縣近日發生了這麽多事,為了維持治安,城門在未落山的時辰就該關閉了,楚墨怕耽擱行程,沒有再跟他多說什麽,像這些與以往楚國有些粘連的人還有千千萬萬,光是楚國的難民,分散在各地的都數不勝數,他隻能自求多福了。


    楚墨在城門口商量了一輛馬車,將他向北送往韓國邊境,隻有不到一日的路程。


    他上了馬車,還沒來得及出發,張詩堯急匆匆地追了上來,往車廂裏扔了一本書,對楚墨道:“兄弟,這是我最近花了一年多寫的詩稿,可惜投不出去,留著也沒用,就當是謝禮。”


    楚墨有些訝異,他將詩稿撿了起來,對麵前這個消瘦的書生頷首致謝。


    傍晚將近,整個城門口籠罩在一片洋溢的金黃中。


    過了一會兒,隨著車夫的一聲吆喝,馬車緩緩啟程,向城門外駛去。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吳國。


    西京。


    深夜。


    一道長長的淡藍色光柱劃破夜空,直奔星海。


    強大的劍靈猶如天神下凡,在浩瀚的星空中劃過一道光弧,猶如流星一般。


    葉不留身輕如燕,一腳踏空,飛向高高的羲和塔。


    羲和塔頂,是一顆在黑暗中會發出慘白色熒光的夜明珠,安靜的放置在塔頂。


    葉不留手中的劍已經變得透明,流溢著星辰般的光點。那是已經滿溢出的劍靈,將劍刃包裹著,隨著內力的流動不斷噴湧。


    順天道者凡。


    葉不留一腳蹬在羲和塔一層的塔頂,高高彈起,落在更高一層的頂端,再一彈,又向上飛出幾丈高。身輕如燕,好似如履平地。


    韓路遙的身影在四周憑空出現,猶如鬼魅。她帶著匕首的寒芒襲來,飛舞的裙擺比風更快。


    葉不留轉身,持劍一擋,劍靈就像蛟龍出海一般向韓路遙衝來,氣勢磅礴,使人不知覺便有種壓迫感。匕首與劍靈相交鋒,一股巨大的氣流從二人之間向外擴散,將羲和塔的磚瓦齊齊掀翻,在空中碎成小塊,四下飛濺。


    鐺鐺鐺!


    空中的碰撞聲不絕於耳,兩人周圍的空氣被切開,發出刺耳的聲音。


    飛湧而出的劍靈被韓路遙手中的匕首打散,內力匯於一處,力道大得驚人。她的匕首砍在葉不留的劍刃上,向四周散發出一圈圈光點。


    葉不留一掌推向劍柄,反手向韓路遙刺去,半空中的劍靈被內力引成了一團漩渦,像要將韓路遙吞噬在其中。


    韓路遙單手持著匕首,破開葉不留麵前劍靈組成的屏障,將匕首的刃向前一送,直奔他咽喉而來。而同時葉不留將劍向韓路遙刺去,漩渦狀翻湧的劍靈緊隨其後,磅礴之力將他們周圍的空氣都卷得扭曲起來。


    逆天道者方為仙。


    兩刃再次相接,巨大的力量在中間爆發,他們二人雙雙倒退了出去。


    韓路遙在空中翻轉,輕盈地落在羲和塔的東麵。


    葉不留以劍撐地,接連碎了數尺的磚瓦後才踉蹌停下。


    他抬起頭,脖子出出現了一道血痕,幾絲殷紅的鮮血緩緩淌下。


    韓路遙身上的長裙也已經碎成了破破爛爛的布條,衣不蔽體,大腿和後背都出現了被劍靈所傷的觸目驚心的傷痕。


    而她好像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她仍舊淡漠地望著有些狼狽的葉不留,臉上的麵紗早已經被撕碎,露出冷冽的麵容。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暗暗恢複著身體的內力。


    葉不留冷笑一聲,開口道:“韓路遙,今日你便要來取我性命麽?怎麽,是陸川給你的指示?”


    韓路遙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嗬,你們楚國餘孽到如今已經不是當初那般強盛了,你也一樣。”葉不留撐著劍站起身子,道:“往後,即便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人來取你和流著楚國血的人的性命。”


    韓路遙的匕首在指尖飛快地旋轉著,似乎在等待下一次出手。


    葉不留說罷,向羲和塔下看了一眼,對韓路遙道:“不信你看,你的小侍女,恐怕要不保了哦。”


    韓路遙皺了皺眉,向下一望,羲和塔下密密麻麻縱橫的街道上不知何時已經點上了像長蛇一樣的火把,正在大街小巷中遊動。


    她冰冷的臉上出現了不安的神情。


    忽然之間,葉不留的身影憑空消失,韓路遙一愣,還來不及反應,葉不留持劍的身影就來到了她的麵前,劍刃上的劍靈發出恐怖的嗡嗡聲。


    轟!房頂上被炸出來一個大坑,瓦片飛向夜空,韓路遙被推出幾丈遠,她的胸脯被劍靈深深刺入。


    唰。更快的速度,韓路遙從葉不留的身前閃到了身後,持匕首揮砍。葉不留轉身格擋,鐺鐺鐺的刺耳的撞擊聲不斷傳來。


    韓路遙在半空中旋轉,跳躍,眼花繚亂的匕首從各種角度撞在了劍刃上,猶如天女散花。


    此時的葉不留根本無法聚集內力釋放劍靈,他不禁開始訝異韓路遙如此密集強大的攻勢。


    他用盡內力將劍刃上所有的劍靈爆發出去,可麵前韓路遙鬼魅的身法卻消失了,輕易地躲開後,她又出現在半空,手中內力爆發,匕首閃爍著寒芒。


    這一切仿佛是慢動作,葉不留不禁悶哼一聲,持劍格擋。可是已經來不及。


    欻!


    劍靈皆散,葉不留被從高高的羲和塔上擊落,身體如同一張輕飄飄的紙片,向下墜去,落入茫茫的黑夜中。


    而韓路遙的蹤影也消失在了夜空,羲和塔上多了幾處被破壞的傷口,在一瞬間之後。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


    客棧內。


    沈夢溪聽著客棧外雜亂的馬蹄聲和吆喝聲,不由得慌亂了起來。她與韓路遙的細軟已經收拾了起來,還有那個價值不菲的匣子,裏麵裝著國師大人要的草藥。她將這一切打包裝好,時間已經快到淩晨,而韓路遙卻遲遲沒有回來。


    她此時睡意全無,索性靜下心來側耳聽著屋外的動靜。這家詭異的客棧裏那股壓抑的氣氛席卷而來,這個房間裏彌漫著淡淡的西域香料味。


    沈夢溪躺在床上,窗外高聳的羲和塔在黑夜裏看得不甚清楚,隻有塔頂的夜明珠還隱約發著微弱的光亮。就在剛剛,她被從羲和塔傳來的響聲驚醒,看到塔身高處閃過一抹淡藍色的弧光,又看到點點白光縈繞,還沒來得及好好看清楚,客棧外就響起轟隆隆的馬蹄聲。


    她剛想出門看看,就從虛掩著的門縫裏,看到幾個赤著膊,滿臉橫肉凶神惡煞的西域人正聚在門外,用她聽不懂的西域方言低聲地吼叫著什麽,手中握著各式刀槍棍棒。她不由得嚇了一跳,趕忙將房間門反鎖上,不一會兒,走廊上又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沈夢溪有些心神不寧,她在房間內踱步了一會兒,韓路遙仍是沒有回來的跡象。她站在窗口前,小心地將頭伸出去望著下麵,客棧外的山坡下,數不清的人馬舉著火把正在街道上穿梭,火光照亮了整條街。


    她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那批人馬身上穿著齊軍的兵服,身上全副武裝,透過火把上的光,她甚至能看到他們臉上神情嚴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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