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都,某處客棧內,一身著儒袍的書生整理了一番衣冠,隨即看向窗外,隻見草長鶯飛。


    一時間,不由得思緒飄遠。


    “也不知,顧兄將我那酒樓經營得如何了。”


    “也不知,大哥他和顧兄之間,是否會有矛盾爆發。”


    “以大哥精明的性子,顧兄怕是討不了好。”


    “當初離開淮南,終究是草率了些,如今來看,把酒樓賣給顧兄,怕是坑害了他。”


    “此次春闈,若我高中返鄉,定要好生補償顧兄一番。”


    “屆時,我便是當朝進士,哪怕是大哥,想必也不好說些什麽。”


    “隻可惜了顧兄,他於詩詞一道上,確實有經天緯地之才。”


    “奈何不熱衷於仕途,著實叫人可惜。”


    “不過,顧兄畢竟對我有恩,今後定然是要幫襯一番的。”


    不錯,此人正是從淮南而來的趙懷才。


    其實,當初他之所以急匆匆地把酒樓賣掉。


    並不是為了進京趕考。


    春闈時間寬裕,就算現在進京,時間上也有富餘。


    真正的原因其實是,趙騰龍想要吞並掉他的懷才酒樓!


    所以他才急匆匆想把酒樓轉手於人,然後離開淮南,避開這些個蠅營狗苟的醃臢事兒。


    但,這懷才酒樓,其實就是個燙手山芋。


    接手之人,依舊會麵對趙騰龍的吞並。


    而且趙懷才深知,趙騰龍生性精明,且手段惡劣,又占據天時地利。


    接手之人,八成難以逃脫。


    所以,看起來光鮮亮麗的懷才九樓,其實是個陷阱。


    趙懷才本想隨便找個生意人出手。


    可奈何顧北川上趕著往陷阱裏跳,他當時又急於求成,便順坡下驢。


    如今看來,卻是心有戚戚,覺得愧對於顧北川。


    這才有了這番感慨。


    ……


    江南郡,鬆山書院。


    春闈在即,今天,正是鬆山書院一眾學子入乾都趕考的日子。


    書院門前匯聚了許多人,烏泱泱一大片,看起來蔚為壯觀。


    隻是有些人神情慌張,如喪考妣。


    有些人則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當然,最顯眼之人,莫過於顧興文。


    整個江淮兩郡,甚至是整個大乾,最小的舉人。


    有望連中三元,名留青史的存在!


    此時的顧興文,過完年後,也不過堪堪16的年紀。


    一身儒袍,都顯得有些寬大。


    可周遭眾學子,看他的目光,卻無半點輕視,反而帶著些許討好之意。


    咯吱。


    就在此時,書院大門洞開。


    一眾教書先生和教習紛紛走出,和考生們道別。


    這是鬆山書院的傳統,學生進京趕考之前,必然要來拜別老師的。


    昔日在詩會上丟盡臉麵的水溪,今朝卻是春風得意,滿臉喜色。


    隻見其走到顧興文前,輕撫其頭頂,道:“興文啊,定要好生考試,爭取中個貢元回來。”


    “多謝教習,興文一定盡力。”


    聞言,水溪眉頭一皺,有些不喜。


    直到現在,顧興文也隻是稱他為教習,而非老師。


    若是傳出去,他這狀元師的名頭,怕是難以坐穩。


    隻見其不著痕跡地斂去臉上神色,笑道:“興文打小便聰慧,不像你那兄長,整日裏就知道結交些三教九流,行溜鷹鬥犬之事,實乃一禍害也。”


    “相比之下,興文不隻聰慧,還懂事許多。”


    “能有你這樣的學生,實乃老夫生平一大幸事也。”


    水溪這話本是奔著討好顧興文去的,可誰承想,顧興文聞言之後,不僅沒有露出絲毫笑意,反而眉頭微皺。


    “教習,我兄長本性純良,隻是紈絝了些,還請莫要壞了他名聲。”


    水溪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心中便生起一股惱怒,隻是並未表現出來,而是道:“興文何必替他開脫,依我看,他就是個天生的紈絝,若無興文你,顧家家業,遲早要被其敗光。”


    “來鬆山書院,說是讀書,結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更是不把我這個教習放在眼中。”


    “他眼裏可還有師長還有禮製還有聖人教誨”


    “也可憐顧員外,竟生出這麽個兒子。”


    水溪本還要再說,可見顧興文已然眉頭緊皺,麵帶不悅,這才停下,轉而道:


    “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快些出發,莫要誤了時辰。”


    “諾,學生拜別教習。”


    水溪和顧興文之間的場景,並非特例,類似的一幕,在周圍比比皆是。


    學生們紛紛向老師辭別,胸有成竹者自然是意氣風發,感謝恩師教誨。


    心中彷徨者,則痛哭流涕,於恩師麵前懺悔,希望來年能繼續到鬆山書院求學。


    十年寒窗,如今終於到了要見真章,出結果的時候,誰人能不激動,誰人能不彷徨


    ......


    淮南,八公村。


    南山居的小院前,此時此刻聚滿了人。


    無一例外,都是飛鴻的股東。


    且一個個身穿華服,麵帶富貴之氣。


    可即便如此,卻無一人膽敢不敬,沒有顧北川的吩咐,甚至不敢踏進小院一步,隻是在南山居外等候。


    好在現如今已是初春時節,若是還在寒冬臘月,以他們的身子骨,怕是等不了多長時間。


    良久之後,大門終於洞開。


    顧北川帶著一眾子弟,先後走了出來。


    “顧詩君,麻煩您了。”


    “就是就是,飛鴻事務諸多,顧詩君本就繁忙,還要給我等孩子上課,當真是難為您了。”


    “顧詩君,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味草藥,據說對調養身子甚有奇效,您要不拿回去試試”


    “誒,草藥算什麽,我們黃氏產的藥酒才是一等一的好東西,顧詩君且嚐嚐。”


    麵對眾人的阿諛,顧北川隻是輕笑一聲,道:“好了,莫要如此。”


    “他們都是我的學生,老師給學生授課,本就天經地義,況且之前便約好了,我若不做,反倒是違約了。”


    “那,顧詩君您覺著他們這次春闈,有希望嗎”


    “emmmm,希望很大。他們都很是用功,隻要答題時候不出岔子,金榜題名應當不是問題。”


    聽見顧北川這話,商賈們才紛紛把心放進肚子裏。


    隨即便難以遏製地激動起來。


    要知道,那可是進士!


    他們商賈世家,也能出進士了


    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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