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這所謂的淮南詩君,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兄長”


    顧興文被自己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隨即便止不住地搖頭。


    直道:“不可能,不可能。”


    自家兄長什麽德行,別人不知道,他這個做弟弟的,還能不知道嗎


    那是天生的混世魔王,江南有名的紈絝。


    起初在鬆山書院求學,折騰一整個學堂的人。


    後來在家中廝混,終日無所事事,父親反而開心了。


    隻因這樣惹不著大禍端,隻能禍害家裏人,禍害不著別人。


    就這樣的一個角色,平日裏安分守己,父親就得燒香拜佛,高呼聖人老爺顯靈。


    相比之下,那淮南詩君是何等人物


    詩名從淮南傳到逐北,貫穿整個大乾。


    之前還有人拿其沒有功名說事,可現如今,人家反手就教出個前十一甲。


    這等人,才華之橫溢,當真稱得上一句文曲星下凡了。


    更何況,聽聞甄仁義他們說,這位顧詩君還是個做生意的料子,如今已然貴為淮南首富!


    家中資產,隻怕比父親奮鬥了大半輩子來的家業還要多。


    這等人物,當真世之豪傑也!


    若是我那不成器的兄長,有人家萬分之一的風采,我和父親便心滿意足了。


    唉。


    顧興文一聲長歎,像極了望兄成龍的苦逼弟弟。


    ……


    是夜。


    夕陽西下,群星漸上。


    黑色的夜幕下,萬籟俱寂。


    巍峨的大乾皇宮,盤踞在乾都北方,隱有堂皇之氣。


    甘露殿中,仁宣皇帝看著眼前奏折,眉頭緊皺。


    忽然間,殿外便有隨侍太監進來,小聲道:“陛下,二皇子殿下於半個時辰前入了乾都,如今正在殿門外等候。”


    正批閱奏折的仁宣皇帝聞言頓緩,臉色露出一絲欣慰。


    “老二來了,宣進來了吧。”


    片刻之後,身穿黑色蟒袍的項龍淵龍行虎步走到仁宣皇帝麵前,跪下恭敬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讓父皇好好瞧瞧。”


    聞言,項龍淵這才抬起頭來,露出劍眉星目的堅毅模樣。


    “黑了些,也壯了些,看來在北境這幾年,收獲不小。”


    “這些年來,鎮北王叔言傳身教,兒臣更是親自領兵作戰,上馬殺敵,自當有所長進,否則豈不是墮了我皇家臉麵。”


    仁宣皇帝聞言,頓時露出欣慰之色。


    “不錯,當年太祖高皇帝以弓馬立國,八千江東子弟,打得天下諸侯,無不喪膽。”


    “我項家子弟,理當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鎮乾坤。如此,方能不負祖輩餘蔭。”


    “兒臣受教。”


    “且與朕說說,你鎮北王叔和北境局勢。”


    “鎮北王叔陳兵邊疆,拱衛玉門關,可謂秋毫無錯,叫大燕鐵騎不敢越雷池一步!”


    “隻可惜,我好些時候都覺著兵力已夠,想主動出擊,卻被鎮北王叔嗬斥。”


    “要我看,鎮北王叔用兵雖好,卻難免上了年紀,失了當年衝勁。”


    “若父皇能給兒臣五萬…不,三萬精兵,兒臣願效仿冠軍侯,繞後奇襲北燕都城,於燕都封禪,以祭奠太祖高皇帝和孝慈高皇後!”


    項龍淵還要再說,卻見仁宣皇帝臉色鐵青,頓時噤聲。


    一時間,整個甘露殿鴉雀無聲。


    氣氛也越來越沉凝,項龍淵不自覺地便跪伏在地,驚恐道:“兒臣妄言,還請父皇治罪。”


    又是良久的沉默後,仁宣皇帝才開口,緩聲道:“鎮北王弟這些年來,為我大乾,殫精竭慮,百戰不死。”


    “若無他,焉能有項氏皇族”


    “你小小年紀,不識天高地厚,怎可如此妄議有功之士”


    “如此言論,若是讓旁人聽了去,豈不是要以為我們項氏皇族不和”


    “以為我和你鎮北王叔,君臣猜忌”


    “此言,將朕和你鎮北王叔置於何處將朝堂置於何處將我大乾的江山社稷,又置於何處”


    砰砰砰!


    說到此處,項龍淵已是滿臉惶恐,跪伏在地,額頭與地磚相撞,咚咚作響。


    “兒臣知錯,還請父皇責罰。”


    “那便罰你於淵王府中禁足一月,沒有朕的禦令,不得外出。”


    “諾。”


    “在外曆練,不能隻長本事,不長腦子,下去吧。”


    “兒臣告退。”


    言罷,項龍淵弓著身子,退出甘露殿。


    仁宣皇帝看著這一幕,眼神深邃如淵,看不清深淺,令人惶恐。


    維持這個姿勢良久後,其再度拿起手中奏折,眉頭緊皺。


    翻閱片刻後,便道:“宣太尉張浪,丞相魏青,太傅楊槐來見我。”


    “諾。”


    良久之後,三人便都到了甘露殿中。


    隻是此時的甘露殿,和二皇子在時,已然變了模樣,不再相同。


    具體之處便在於,仁宣皇帝身前的案牘上,整齊擺放著若幹物件。


    一株色澤金黃,顆粒飽滿的稻穗。


    一批紋路複雜,上繡玉門雄關的布匹。


    還有一張報紙,其上拓印著“飛鴻日報”四字。


    三人來時,仁宣皇帝正拿著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還是三人到來後,這才收斂心神,將目光從報紙上的話本板塊移開。


    “來了便落座,傻站著幹什麽。”


    “謝陛下賜座。”


    “今日叫你們來,兩件事。”


    “第一件事,宮裏頭對那淮南詩君的封賞一事,懸而未決。”


    “今日得知顧北川教出來的十個子弟,險些包圓會試前十甲後,更是不知該如何封賞,甚至寫折子來朕這裏哭訴。”


    “今日叫你等來,便是說道說道,顧北川此人。”


    “諸卿,皆可暢言,皆恕之無罪。”


    太尉張浪聞言,率先發言,道:“此乃一奇人也。”


    “何出此言”


    “先前據太倉令伍雲軒來報,此人於江淮兩郡搗鼓出不少新鮮玩意。”


    “像什麽勝過流雲緞遠矣的絲綢,畝產四百斤的水稻,還有什麽外賣快遞,如今更是興辦報紙。”


    “如此人物,心中奇思妙想,自然不少,可稱之為奇人。”


    “魏卿,你如何看”


    “陛下,臣鬥膽,認為張太尉乃是一腔愚見。”


    “顧北川此人,並非奇人,實乃世所罕見之大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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