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秋南鎮,育才一中。


    高二一班的教室裏,同學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他們議論的主題是,要換語文老師了。


    小圓和陳真一既是發小也是同桌。小圓全名叫蒲興圓,肥頭大耳,高高隆起的臉蛋將嘴擠成了厚厚的兩片,眼睛就剩一條縫,寸頭剪的都能看到頭皮。


    “唉,牛鼻子,你說新來的語文老師是男的女的”小圓坐在課桌上,肥大的屁股就快將整個桌麵給蓋住了。


    陳真一慵懶地靠在椅子上,雙手抱胸,眯著眼在打盹,懶洋洋吐出一句話:“最好是個帶煙嗓的泰國妹子,嚇死你丫的”。


    “我靠,沒想到你牛鼻子口味這麽重,我真沒看出來啊!”小圓扭動了一下屁股,課桌發出痛苦的呻吟。


    陳真一感覺到一股熱浪撲麵而來,氣急敗壞地罵道:“我擦,你個死性不改的勞改犯,又他娘對著老子……”


    “哈哈哈……”


    教室裏一陣哄笑……


    睜開眼的陳真一目瞪口呆,講台上站著一個儒雅帥氣的中年男人,一身灰色長袍,手持一把折扇,正一臉嚴肅地盯著自己。


    除了身邊低著頭,雙肩在不停抖動的小圓之外,全班同學齊刷刷的目光,全都盯著自己。


    陳真一隻覺全身火熱,耳朵都快被烤熟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一隻腳不停地踢著身邊的胖子。


    “這位同學,你想說什麽”講台上儒雅帥氣的中年男人溫和地問道。


    “啊!那個…您是新來的語文老師吧老師好……”陳真一朗聲說道。


    “我是新來的老師,你剛才說什麽勞改犯”老師一臉認真地看著陳真一。


    這都被你聽見了,但我不是說你啊,陳真一腦子飛速旋轉,措辭道:“我是問蒲興圓同學,今天去吃老街上的飯,我們管老街叫老該,嗯,就是這樣”。


    “你他娘正是個天才,吹牛皮都不打草稿,真不愧是牛鼻子,但你能不能別帶上老子啊!”蒲興圓抬頭看了一眼陳真一,一臉幽怨的表情。


    “街上的飯很好吃嗎”儒雅帥氣的老師看了看在座的同學,問道:“哪位是蒲興圓同學”


    “老師,我是蒲興圓,改上的飯也不怎麽好吃,還是咱們學校食堂的更勝一籌”蒲興圓站起來回答,陳真一看到他臉上的肉都在笑。


    “嗯,盡量不要吃路邊攤,不衛生,你倆都坐下吧!”儒雅帥氣的語文老師溫和地說道。


    “同學們好,我是你們新來的語文老師,我叫孔先河,以後你們可以叫我孔老師,或者孔先生都行,下麵我們開始上課……”


    “你剛才是不是對著我的臉放屁了”陳真一低聲問道。


    蒲興圓看了一眼講台上的老師,低頭說道:“艸,你別誣賴好人啊!”


    陳真一剛才明顯感覺到了一股強勁有力的氣流,難道那股氣是從這位孔先生身上的


    一節課都在神遊中度過,直到下課鈴聲響起,陳真一才神遊回來,完全沒聽到老師講了個啥,隻見黑板上寫著: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


    育才中學,食堂。


    蒲興圓端著盤子,來到陳真一對麵,坐下後,往嘴裏扒了一口飯,輕聲說道:“這位新來的老師有個性啊!你看沒看見他手裏那把扇子”


    陳真一低頭吃飯,沒搭理蒲興圓。


    蒲興圓也不管他,自顧自說道:“這天已經這麽凉了,他還拿把扇子,而且,你注意沒有,拿扇麵畫的可是吳道子的畫,瞅著像是真的”。


    陳真一猛地抬起頭,問道:“你還認識吳道子的畫”


    蒲興圓心想:你看不起誰啊,我可是土夫子的後代,對這方麵也是有些研究的,道:“我爸前些年跟著一位老板,倒騰過古玩,他跟我說過一些,不說是專家吧,但我也懂一點”。


    “這麽說,這位老師不簡單嘍”陳真一問道。


    蒲興圓一本正經的搖頭,說道:“不好說,他和其他老師確實不一樣,怎麽說呢,好像有種書卷氣”。


    陳真一冷冷一笑,道:“他是語文老師,沒有書卷氣能教語文”


    “不是那種書卷氣,是……,哎呀,我也說不上來”蒲興圓低頭扒飯。


    “你倆還沒吃完呢”銀鈴般的聲音在耳邊如水波般蕩開。


    陳真一看到一臉微笑,明眸皓齒,眼波如水,肌膚白皙,左眼角下一顆淚痣的李素雅端著飯盒坐在一邊,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


    “你怎麽才來啊好東西都被搶光了”蒲興圓還沒咽下嘴裏嚼著的飯菜就問道。


    李素雅笑道:“我不喜歡跟別人搶,有什麽就吃什麽唄!”


    看到她飯盒裏隻有幾塊土豆,幾片青菜和幾塊摻雜著雞蛋渣的西紅柿,陳真一將自己盤子裏的雞腿夾到她飯盒裏,說道:“我打多了,吃不了了,你幫我吃了吧!”


    “嘖嘖嘖,見色忘友,你怎麽不給我吃啊!”蒲興圓在一旁起哄。


    “那我給你……”李素雅夾起雞腿送到蒲興圓麵前,蒲興圓剛想接,看到陳真一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隻好笑道:“我吃飽了,吃不下了,你吃吧!”


    “謝謝……”李素雅衝陳真一一笑,夾起一塊兒土豆放到嘴裏。


    “那晚你給我發了什麽呀我還沒看到你就撤回去了”陳真一對那晚打雷的事一直耿耿於懷,還想確認一下。


    李素雅微笑,眼裏卻閃過一絲慌亂,說道:“沒什麽,不小心點錯了”。


    “唉吆喂,有情況啊!哪晚什麽時候,你倆幹嘛了”蒲興圓一副要八卦的樣子。


    “怎麽哪兒都有你的事,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了”陳真一惡狠狠盯著蒲興圓。


    “我說李素雅啊,你以後半夜發消息的時候看清楚了再發,都發到我手機上了,不安慰你吧,怕你嚇著了,安慰你吧,又怕牛鼻子吃醋,你讓我左右為難啊!”蒲興圓看了陳真一一眼,接著說:“你還發打雷了,我好怕啊!,你是想讓我安慰你呢,還是大半夜去找你呢”


    李素雅臉上泛起紅暈,低著頭不說話。


    “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陳真一往蒲興圓能看見頭皮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這麽說李素雅那晚確實也聽到了打雷聲,但她為什麽又矢口否認呢還是說她就是不小心發錯了


    如果那晚真的打雷了,而隻有自己和李素雅才聽到了雷聲,這可能嗎不科學啊……


    “當然,科學也不是萬能的”陳真一如是解釋。


    那股熟悉的氣息又來了。


    果然,依舊儒雅帥氣的外表,一樣的灰色袍子,溫和而莊重的笑容,手裏的折扇,語文老師孔先河迎麵走來。


    “為什麽他出來帶著一股風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走路帶風走路帶風的男人聽著很不正經啊!”陳真一看著孔先河不失風度的動作,收拾餐盤準備離開。


    “那位同學,你等等……”依舊溫和的聲音。


    陳真一微笑著抬起頭,道:“孔先生,您是在叫我嗎”。


    “你吃完了嗎我有些事要問問你,不知你有沒有時間”孔先河很客氣,但是這種客氣讓陳真一寒毛直豎,有種不祥的預感。


    “哦,先生請問”


    “能否借一步說話”孔先河不急不躁,不失優雅,也不失風度,但在陳真一看來,這老師有些毛病。


    “您是先生,我是學生,我聽先生的……”


    “請……”


    陳真一剛想說“請”,卻感覺不太合適,閉著嘴往食堂外走。心裏一直在犯嘀咕,我和他好像不是親戚吧難道說,他儒雅外表下藏著一顆惡魔的心……


    在食堂外的白楊林中間,落滿黃葉的草地有些鬆軟。


    “先生,您有什麽問題啊”陳真一不安地環顧四周。


    孔先河儒雅一笑,溫和道:“你別緊張,放鬆點……”


    “我靠,還讓我放鬆,你到底想幹嘛我可是正經人,取向沒問題的”陳真一心裏一陣慌亂,偷瞄了一眼語文老師,道:“不緊張,有什麽問題,您請問吧!”


    “你多大了”


    “不會吧,真被猜對了,他想對我不軌”陳真一越發不安,轉頭看到小圓和李素雅正站在食堂窗戶邊看著自己和孔老師,說道:“老師,我是01年出生,今年十七歲”。


    孔先河搖頭,說道:“我感覺你身上有種很成熟的味道,應該不止十七歲吧”。


    我是早熟,但那是心理上的,生理還是個孩子呢,陳真一笑道:“先生,我有個同學說您有種書卷氣……,不知您說的成熟和這書卷氣是不是一個道理”。


    這小子不賴啊,孺子可教!孔先河會意一笑,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咱們有時間再聊,對了,上課要注意聽講……”


    孔先河踩著落葉走遠,陳真一看著這位儒雅帥氣,風度翩翩的語文老師的背影,恍惚間覺得,語文老師不僅帶著書卷氣,更加帶著一種陳年佳釀般清冽的味道,好似從曆史書中走出來的清傲的儒雅書生。


    隻是他周身散發著的那股若有若無的白色氣流好似有一種非常純粹而蓬勃的力量,他每走一步,周身一步之內的腐敗氣息好像都在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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