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天朗氣清。


    過丹陽之後,已經進入秦國境內。


    白衣少年一馬當先,七星三魂聚齊,西漠之行,算是成功了大半,加之這種雲遊天下本就是白衣少年最為熟稔的。白鶴雖說被困武當千年,但對這山川草木並不感興趣,坐於馬背,閉目靜息,任憑胯下駿馬自行前行。


    大黑狗時而下地自行前進,時而跳上陳真一的馬背,爬臥一會兒,待養足了精神就又跳下去,鑽進路旁的山穀、密林間,不見蹤影,過一會兒又從其他地方衝出來,一路上神出鬼沒的。


    陳真一一路上對《太上真經》《小篆論語》進行了反複練習,先前在二爺保險箱中偷學的《正一引氣》已經沒用了。加上正一盟威經籙築基,修煉更加的得心應手,體內的真氣已經充盈。


    當初隻當這經籙隻是個證明道士身份的度牒而已,現在才明白。其品階和職銜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職銜就是道士的等級,而真正有用的是品階。


    經籙品階,簡單點來說就跟登山比賽一樣,七品階最低,相當於從離山腳下一米的地方開始,然後隨著品階的上升,出發點就不一樣了,陳真一現在是正四品,相當於從半山腰開始登山,出發點已經勝過一大部分人了。


    和品階對應的就是體內真氣的純度,以及自身對靈氣的煉化質量。七品階要用十天煉化出75%純度的真氣,四品階隻需一半時間就能煉化出80%純度的真氣,真氣純度不一,對人體的滋養也就不同,威力也就不一了。


    品階越高,真氣純度也就越高,對身體的滋養也就越大,自然就可以延年益壽,出手也就更加凶猛,所以說,經籙相當於練氣的輔助工具,數量極其有限。


    陳真一舒展了一下筋骨,看到魚玄機皺著眉,臉色有些許難看,明白長時間的騎馬肯定讓她腰酸背痛了,就是自己一個男的也有些扛不住了,何況他如水蠻腰呢!


    陳真一催馬上前,跟上一馬當先的白衣少年,低聲道:“先生,休息一下再走吧!”


    白衣少年莞爾一笑,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兩匹馬,意有所指道:“喝點繞指柔還是女兒紅”


    陳真一聽著一頭霧水,自己隻是說休息一下,他怎麽又扯到酒上去了


    “這小子不開竅,你這無疑是對牛彈琴,他能聽明白就怪了”一直閉著眼的白鶴罕見的嘴角上揚,笑的意味深長。


    白衣少年勒住馬,等白鶴跟上來,笑道:“鶴兄,我發現你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唯獨對這小子好像特別上心啊…….”


    白鶴又恢複平淡,漫不經心道:“他騎過我……”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陳真一心想,鶴兄你說話的時候得想想措辭啊!太直接容易讓人誤會的,急忙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是鶴兄把我從天柱峰頂馱下來的”。


    白衣少年取笑道:“我們想的是那樣你怎麽知道我們想什麽”


    陳真一尷尬笑笑,不再說話,翻身下馬。


    遠觀前麵一座形似蓮花的大山傲立,周圍群山拱衛,猶如眾星拱月,雖不及武當那般蒼翠秀麗,倒有一種王霸之氣。


    三人走上前,和陳真一並肩而立,仰觀挺拔的山巒。


    陳真一問道:“先生,可識得這山”


    白衣少年笑道:“蓮花寶地,聖人之姿,北有丹水,南接雲夢,王氣匯集之所,也是兵家必爭之地,曾屬楚地,後屬魏國,如今又是秦國的屬地了,再往西就是南陽郡了”。


    秦國是不是占了此地才一統天下的陳真一看著眼前所謂的蓮花寶地,想起秦一統天下的開始,好似就是從楚懷王夜郎自大,兵敗丹陽,武關被擒開始的,那跟這座山有沒有關係呢


    “不如上去一看”陳真一一時興起,想登上去看看。


    白衣少年看了白鶴一眼,征求他的意見。白鶴一臉冷漠,不置可否。


    “走吧!既是寶地,不妨一瞧……”白衣少年雙手負於身後,用超帥的姿勢騰空而起,直奔蓮花山。


    白鶴幻化成一隻仙鶴,追了上去。陳真一看了一眼魚玄機,輕聲問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了,我在這裏看馬……”魚玄機柔聲道。


    “那我們去去就來,你自己小心……”陳真一柔聲說了一句,拔地而起,飛奔蓮花寶地最高峰。


    三個白衣,立於山頂,山風獵獵,吹動白衣,烈烈作響。


    白鶴一臉平靜,就算是登上這福地也沒表現出多大的興致。或許它遨遊蒼穹,看盡了天下名山秀水,早就麻木了。白衣少年眯起雙眼,看著北邊丹水外的千裏平原,朗聲道:“人何其弱小,若有三千長翼,就可一日萬裏,覽盡山河。可惜,終其一生,生死一地,又怎知天下之大,山河之遠”


    白鶴無動於衷,雙手抱於胸前,木然而立。


    陳真一看著腳下俯首而拜的群山,大有君臨天下的豪情,想起偉人詩詞來,不由脫口而出: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好氣魄,好口氣……”白鶴稱讚道。


    白衣少年轉頭看向白鶴,再次取笑道:“怎麽就不見你誇我呢”


    白鶴不動如山,淡漠平靜,一言不發。沉默了好久才說話:“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你算什麽”


    白衣少年很是尷尬,自己在江湖上好歹還有點名氣,怎的還不如一個初出茅廬的孩子了


    陳真一發現白鶴說話太傷人了,就算你不喜歡人家,也別當著人家的麵說出來麽!凡事留一線,明日好相見,這都不懂,你這一千年是怎麽活的於是當起和事老笑嗬嗬道:“大家都是朋友……”


    “你們還不配做我的朋友,我敬你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他”白鶴冷漠道。


    什麽你啊,他啊,我的,你到底在說什麽好歹也活了千年了,怎麽連自己的意思都表達不清楚陳真一嚴重懷疑鶴兄的智商,“鶴兄,我有些糊塗,什麽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他,他又是誰”


    白衣少年似乎明白了,不隻是白鶴,就是那隻大黑狗跟著他,也不是因為喜歡這少年,而是那個曾經是這兩隻靈寵的老友,現在已經入了仙門的葉光紀,也就是武當視為天尊的玄武大帝。那這少年和那位仙人之間又是什麽關係呢


    白鶴不再說話,冷漠地站在一旁,讓陳真一有些莫名其妙。


    白衣少年若有所思,轉身看向西方,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咦”了一聲。


    陳真一轉過身問道:“怎麽了,先生”


    白衣少年搖了搖頭,喃喃道:“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王氣好似盡歸西方,不過看著又不太像,就算是王氣,不應該有這麽大的戾氣才是,當真有些怪了”。


    陳真一雖然能感應到天地靈氣,但對所謂的氣運和氣機還是看不透,自然也看不到西移的王氣,對白衣少年關於王氣西移的話題插不上嘴。


    白衣少年看了一陣,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泄氣道:“算了,這王道也算是天機了,看不懂也是正常……”.


    陳真一覺得好笑,心想,你怎麽不說是自己學藝不精呢還真會給自己找台階下,是不是所有上了年紀的人臉皮也變厚了


    白鶴對天下大事不甚關心,王氣是西移了還是東進了,於他來說無甚緊要的,人間不管怎麽變化,諸侯國誰強了誰弱了,也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白衣少年對諸侯國之間的征戰殺伐也不關心,他隻是對天地氣運敏感而已。


    陳真一不一樣,他雖然早就知道了結果,但還是好奇經過,因為這段曆史在兩千年後的曆史課本上太過簡單了,就是司馬遷的《史記》,亦或是《呂氏春秋》的記載也不是很清楚。


    三人在山頂站了一會兒,白鶴的耐心耗盡,淡漠道:“走吧!”


    簡單的兩個字,卻將他的不耐煩表現的淋漓盡致,白衣少年看了陳真一一眼,笑道:“走吧!進南陽,喝一杯去”。


    三人飛身而下。


    先前不知去哪兒了的大黑狗此時已經回來了,乖巧地坐在魚玄機身邊,怔怔地盯著禦空而來的三人。看到陳真一穩穩落地,立馬撲上去,蹭著陳真一撒嬌。


    白衣少年道:“等會兒進了南陽,一切小心為上,秦地不比楚地,秦人也沒楚人仁和”。


    白鶴不以為意,先行上馬起行。


    陳真一和魚玄機點頭,之後也上馬,往西而去。


    ————


    秦國,南陽郡。


    這片才劃歸秦國兩年的城池,已經入駐了不少的秦國軍隊。


    黑衣銀甲,時不時在城內巡視。


    近幾日,駐守南陽郡的親兵巡邏的次數較往日增加了,原因是秦國公子此時正在南陽郡。


    有人猜測是因為秦國此時正在闕與和趙國打仗,而楚國借此機會整備兵馬,大有要奪回南陽的意圖,秦國公子這個時候到南陽就是為了提防楚國偷襲。


    城樓上也增加了哨崗,嚴陣以待。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下,南陽郡的百姓也不敢上街,南陽郡比往日清冷了不少。


    要換做平時,這座咽喉城池,也是春秋大陸的中心城池,就是來往的客商也有很多人。


    但是此時,因為害怕遇上戰亂,客商也選擇繞道。


    此時,一位身穿黑袍,衣領和袖口,以及肩頭都繡著雲雷紋,腰懸青銅長劍,氣度不凡的年輕人正從南陽郡守府上出來,身後跟著一位眼神犀利,神情嚴肅的中年男人。


    黑衣男子抬腳走出府衙,眯著眼看著街上寥寥無幾的行人,開口問道:“先生,你覺得此人如何”


    後麵的中年男人拱手,平靜地說道:“可堪大用……”


    黑衣男人抬步走下衙門口的石階,淡淡道:“怎麽說”


    後麵的中年男人隔著一步距離,跟在黑衣男人身後,輕聲說道:“兩年時間,就將秦國律法在南陽推行下去,且將各項事務都處理的妥妥帖帖,實非一般人能做到”。


    “可他畢竟是楚人……”黑衣男子停下腳步,看著黃土大街上,列隊整齊走過來的隊伍。


    “公子,秦國能有今日之強盛,靠的是人才,隻要有才,管他是楚人還是趙人,都能為我所用,秦國幾代先王,不論出身,不看國別,大膽起用有才之人,這才使秦國強大起來”後麵的中年男人沉聲說道。


    等到隊伍從二人身邊經過,黑衣青年這才重新起步,朗聲道:“喝酒去……我聽咱們這位郡守大人說南陽的黃酒是一絕……”


    “公子……”後麵的中年男人正要勸阻,卻被黑衣青年給打斷了,“先生,這裏不是鹹陽,你就讓我放鬆放鬆……”


    中年男人歎息一聲,沒再說什麽。


    二人走出去不遠就看到一家酒肆,黑衣青年笑道:“就這家了……”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酒肆,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黑衣青年解下腰間長劍,置於桌子一角,小二已經彎腰上前,樂嗬嗬問道:“二位要打多少酒”


    中年男人就像看犯人一樣審視店小二,從頭到腳,仔細辨別。


    黑衣青年則輕鬆自然地笑著問道:“你這店裏都有什麽酒”


    店小二咧嘴一笑,頗為自豪道:“小店隻賣南陽黃酒,二位要想喝別的,出門右轉五十步還有一家賣酒的,他們家啥酒都有……”


    黑衣青年笑道:“巧了,我們就是奔著南陽黃酒來的,先打一壺來嚐嚐……”


    “兩位稍坐,這就給您打酒”店小二說著走到櫃台邊打酒去了。


    中年男人的視線掃視了一遍並不大的酒肆,目光落在櫃台邊的掌櫃身上,開始打量。


    “先生,不必緊張,安心喝酒就是……”


    不大一會兒,店小二端著一壺酒走上前,小心翼翼將酒壺以及酒杯放到桌子上,笑嘻嘻說了句“您二位慢用”就退了下去。


    黑衣青年倒了一杯,淺嚐一口,思忖了片刻笑道:“有穀物的清香,入口綿軟清爽,回味甘甜,是好酒……”


    說完後又喝了一口,還勸一旁的中年男人也嚐嚐。


    中年男人喝了一兩杯,剩下的全被黑衣青年喝了,一壺酒下肚,黑衣青年已經微醺,臉上掛滿了愁容,悠悠道:“這酒不似丹江口的繞指柔,雖是上好佳釀,但是過於柔順了,淺嚐還好,多飲就無味了”。


    中年男人知道年輕公子的心情,做了快三十年的公子,如今就快到了不惑的年紀,人生中最富激情的時間已經過去,雄心壯誌也被無情的歲月給磨滅的所剩無幾了,任誰也是會感到惆悵的吧!


    中年男人沒說話,沉默地聽著年輕人的感慨。


    這時,郡守黃騰匆匆走進酒肆,徑直走到桌旁,躬身低語:“公子,有四騎從東門進了南陽,看樣子像是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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