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吳詠被砍樹聲吵醒,等他穿戴整齊,到外麵一看,竟是朱裏典帶著複望裏的裏民開始幫著自己平整地基。


    見到吳詠出現,眾人露出善意的笑容。


    在漢代,隻要是編戶在冊的齊民,都可以得到官府的授田宅。至於授田宅的數量多少,依據律文,公卒、仕伍與庶人,每人田一傾,宅地方三十步。


    一般人家基本都都跟吳詠家的差不多,前後兩院,“一堂二室”,也就是“兩室一廳”。因此人口不多的普通人家的宅地會有很多剩餘,這些多出的宅地大多會被種上樹木。


    一則可以留待後用,等到家裏人口增多的時候,就可以在原來的房屋旁邊慢慢加蓋房屋,直到把所有的宅基地用完。


    二則種植的樹木成材後可以砍掉變賣,也是一筆額外的收入。


    三則這多出的宅地還可以賣給裏中人口多的家戶。


    剛開始吳詠也有些不理解,為什麽要有裏門,而且每日夜間關閉。後來整理前身記憶才得知一切。


    這時的人口不像後世那麽密集,可以用地廣人稀來概括,大部分地區還是被原始森林所覆蓋,不僅時常可以碰到猛獸,而且盜匪橫行。


    鄉裏作為漢代基層社會組織,可以說是有一定的防護力量,也會受到官府的庇護。而更低級的村落則不在編戶,住在村落的人,要麽是被鄉裏趕出的,要麽就是流落他鄉的。


    因此在鄉裏有塊宅地是非常值得慶幸的一件事,要不然不會有那麽多人,自願賣身為奴,也不願流落在外。原因是外麵實在太危險了,一不小心就是身首異處。


    就拿複望裏來說,方圓二十裏內,基本沒有其他住戶。夜間外出都是個十分危險的舉動,甚至有裏民白天在田間勞作時,被猛獸襲擊身亡。


    像前幾天的吳珹為什麽要搶吳家的宅地,其實說白了就是為了安身。


    吳詠看著忙碌的眾人,不知不覺想的有些多了。


    這時朱昮走過來,拍了他肩膀一下,笑著說:“我已讓人去購買青磚,大梁和椽子也都安排好了,這幾日地基打好,就可以動工建房了,你這裏有什麽想法,可以提前跟我說,我找人參合一下。”


    吳詠回過神來,認真想了想,對於要新建的房子,他確實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於是笑道:“建房的事有叔父在,我沒什麽好擔心的。隻不過我有兩個計劃,需要跟叔父商量一下。”


    “什麽計劃,叔父這邊人微言輕,可別太讓我為難啊。”


    “不敢讓叔父難做,隻是兩個小改動而已。”


    朱昮頓時鬆了口氣,“說來聽聽”


    吳詠也不客氣,直接說道:“一是,侄兒想在院中打一口井;這其二嗎,侄兒想重新改造一下廁所。”


    朱昮有些不解,“裏中不是有個水井嗎為何還要在家中打井要知道這水井不僅占地方,而且還比較危險。”


    吳詠一下就明白了朱昮的想法,不由笑道:“侄兒說的壓水井,井口隻有一寸寬,通過一根鐵管從地下將水引上來,與叔父所說的水井不一樣。”


    朱昮頓時來了興趣,有些驚訝地問道:“還有這樣的水井,到時也給我家打一個。”


    吳詠搖了搖頭,“隻是一個想法,這是我在太虛之境看到的,具體能不能行,還待考證。”


    朱昮有些失望,“行吧,到時我讓他們留一塊地方。”


    接著又問道:“改造廁所又是怎麽回事”


    吳詠斟酌一下,肅聲道:“叔父知道侄兒能製作農家肥吧,我想將廁所獨立出來,以後造肥用。另外單獨建造一個豬圈,專門養豬。”


    朱昮皺了一下眉頭,“單獨養豬這花費可不小,若是糟蹋了糧食,指不定還會鬧到官府中去。”


    吳詠笑道:“多謝叔父提醒,侄兒曉得厲害,侄兒可以製作一種簡易的豬飼料,專門養豬用,花費相對要小一些,也不會讓人抓到把柄。”


    兩人說著話,剛來到豬圈附近,就看到兩個男人將一條白色的狗按在地上,準備宰殺。


    吳詠楞了一下,走到母親郭氏身邊,疑惑問道:“阿母,今日殺狗做甚”


    郭氏跟朱裏典問了好,這才解釋道:“起房子是件大事,你祖母讓我找人將家裏的白犬殺了,等著兩天房子動工時祭祀用。恰好這時節也到合藥的時候了,因此阿母就找來你兩位任叔父過來幫忙,咱們裏中牲畜的宰殺都是由他們操刀。”


    吳詠這才想起,這時候的人們認為白犬能通神,是祭祀時的最好祭品。而且醫書都有記載:白犬,骨及肝血,可以合注藥。


    因此這時的人們每年都會養白犬,取血入藥,取肉祭祀。就算是家裏沒有養白犬的,等遇到重要事件需要祭祀時,也會高價從別家收購。


    吳詠好奇地看著白犬,流露出憐惜之色,這麽好看的白狗,擱在後世,都要搶破頭養。奈何處在漢代,隻能被放血吃肉。


    吳詠感慨一下,就要轉身離開,可那隻白犬突然抬起頭,用漆黑的眼睛看著他,不斷發出嗚嗚聲,好似在求助。


    吳詠覺得這條白犬好像很通人性,於是便徑直走到白犬身邊,想用手撫摸它。


    這時一個漢子好意提醒道:“賢侄莫要摸它,這牲畜預感到自己死亡時,最是瘋狂,很容易傷到人。”


    吳詠對他笑笑,表示自己會小心,然後蹲下身子,對著白犬說道:“你若是真通人性,就閉上眼睛,不要掙紮,讓我摸一下。”


    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麵前的白犬果然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兩位原本按著白犬的漢子也露出驚奇的麵容,嚐試著鬆開緊按的雙手,這白犬竟然也不動。兩人驚疑未定,一時也不知處理才好,隻能眼睜睜看著吳詠。


    吳詠摸了一下白犬,這才站起身,略一思考,對郭氏說:“阿母,這條白犬頗通人性,我想養在身邊,不知可否”


    “這……”郭氏有些拿捏不定,這祭祀可是大事,況且這事她說了也不算。


    吳詠知道郭氏擔心什麽,不由笑著說:“阿母且放心,這事由我跟祖母說,祭祀就用豬圈的那頭豬,正好我們家開一個殺豬宴,到時一定令所有人服氣,就是上天也不會怪罪我們換祭品。”


    就這麽一個兒子,郭氏也不好拒絕,就點頭應承下來。


    吳詠讓兩位漢子鬆開捆綁白犬的繩子,然後笑道:“好了,你自由了。”


    沒想到,這白犬居然是汪的一聲,一下躥起來,之後晃了晃腦袋,圍著吳詠身邊一直轉圈,不停搖著尾巴。


    吳詠看著它,不由蹲下身子,摸著狗頭,笑道:“以後叫你旺財,可好”


    “汪汪,”白犬停了下來,汪汪兩聲,好似在回複吳詠說‘可以’,然後伸出它那流著口水的大舌頭對著吳詠的臉就是一頓舔。


    吳詠急忙把狗頭推開,摸了一下臉,看著一手的黏糊糊液體,不禁有些惡寒,看著還想撲過來的白犬,趕緊站起來,一腳把白犬踢開,並嗬斥說:“以後別用你的大舌頭隨便往人身上舔。”


    白犬吃了一腳,不敢再往吳詠身邊湊了,趴在離吳詠不遠處的地方,嗚嗚幾聲,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眾人看著吳詠不停擦拭臉上的口水,開始調笑起來。


    “賢侄,你不是喜歡白犬嗎被它舔幾下,怎麽又討厭上了!”


    “哈哈。要我說,這白犬渾身髒兮兮的,不知藏了多少跳蚤,還是殺了吃肉算了。”


    聽了這話,吳詠頓時想起,這漢代人穿的衣服比較繁瑣,若是進來一個跳蚤到衣服裏,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輕則被咬一身包,嚴重的時候還可能被傳染到疾病,這也是古代人很少養寵物的原因。


    吳詠的這個前身有一次跟白犬玩耍,沾染了一些跳蚤進屋,可是把家裏弄的一團糟,最後還是祖母將家裏的衣服被褥都拉到太陽下,又是熏的,又是洗的,才把這次禍患解決。,打那以後,祖母就禁止吳詠挨到白犬。


    後世的吳詠曾經看到一個報道,說“跳蚤”的“蚤”字,古人經常用來假借為“早晨”的“早”,因為古人早上爬起來,第一項工作就是捉跳蚤。


    想到這,吳詠不禁有些頭大,可是這都救下了,總不能再反悔將白犬殺掉吧。


    看著不遠處趴在地上白犬,或許是因為剛才被綁著,狗毛一綹一綹的黏在一起,爪子、皮毛上都是泥水,顯得醜陋而可憐。


    “過來,”吳詠實在狠不下來心,招招手,把白犬喊過來,他打算給這隻白犬好好收拾一下。


    記得後世有人用新鮮的橘子皮汁給寵物殺跳蚤,還有用艾草葉熏的。這時節新鮮的橘子不好找,但艾草,吳家放雜物的廂房就有許多。


    於是吳詠讓母親郭氏去廂房拿一些幹艾草過來,又對屠夫說:“勞煩叔父用剪刀幫侄兒把這白犬的毛都剪掉,侄兒一會還要給它好好清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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