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行三人上了三樓,白毛領著我們直接去了頂頭的保管室。


    保管員見我們來了,就站起來把厚厚的窗簾拉上。


    白毛說:“‘瘋狗’查完房就下班了,走了,大隊長值夜班,在大隊部裏,也要睡覺了,沒事了。”


    保管說:“還是小心點好,別讓大隊長為難。”


    東子說:“是呀,大隊長好人,但我們也不能給人家製造麻煩。”


    保管說:“算你懂事!”


    東子說:“那必須的!我要是不懂事,哪有這麽滋潤呀!”


    保管說:“把門關上,誰也不讓進來!”


    東子很乖巧地關上了門。


    保管拿出了兩支魚肉罐頭,幾支火腿腸,又拿出了三包方便麵,說:“等會兒泡麵吃,開水我都燒上了。”


    東子說:“這麽豐富呀,提前過年了?”


    保管說:“還有呢。”轉身從身後的箱子裏拿出了一瓶二鍋頭。


    我認出了,那就是中午會見時,瞿妍給我帶來的二鍋頭。


    東子說:“我進到這裏快一年了,從來沒見過有白酒的,保管,你可真是活神仙呀!”


    保管說:“嘴饞了吧?”


    東子的眼睛都樂得眯成了一條線,說:“饞呀,饞死了,一年多沒喝到過白酒了,這,比我爹娘都親呀!保管,你真是我的再生爹娘!”


    保管說:“別感謝我,你感謝你的這位新來的室友吧,是他的家屬探監送來的。”


    東子轉頭看我,說:“大哥,你賊幾吧牛逼!”


    我說:“我算啥呀?如果沒有他們兩個,什麽都別想了。”


    東子說:“那是,絕對是!”


    保管說:“我雖然是保管,也隻能管一些小零碎,方便麵呀,火腿腸呀,蛋糕麵包呀,罐裝啤酒呀,還有榨菜辣椒醬一類的,但白酒是從來沒有的,所裏有規定,不允許買白酒進來。家屬來拜山,白酒也是不準許帶進來的。”


    東子說:“那保管你,今天是吃了啥熊心豹子膽了?”


    保管說:“平時檢查拜山帶來的物品,都是管教幹部在場監督的,今天是大隊長值班,卻沒監督,說明是可以網開一麵的。我就鬥膽把這白酒偷著拿進來了。這說明啥?說明大隊長是有意對你這個室友網開一麵的。說好了啊,就我們四個人喝,誰也不許說出去!”


    東子說:“絕對,打死都不會說!”說著,連忙伸手開罐頭魚,接著就剝火腿腸的包皮。


    保管拿了一個碗倒酒,說:“就這一個碗,輪流著喝吧。達龍,酒是你的家屬送來的,你先喝。”說著,就掏出一包煙給大家散發,說:“中華的,就這半包了,還是前幾天拜山時檢查物品,教導員順手扔給我的一包,抽完就沒了呀。”


    我接過煙點燃抽著,說:“保管,你功勞最大,還是你先喝吧。”


    保管說:“那好,都別推讓了,一人一口接著來。”說著,就喝了一大口,然後把碗遞給我。


    我接過酒碗喝了一大口,感覺喉嚨裏有一股火在冒。


    “久違了啊!”我一聲感歎,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東子急了,說:“大哥,大哥,你咋的了?以前不會喝酒嗎?”


    我抹了一下眼淚,說:“不是不會喝酒,是從來就沒斷過酒。”


    東子說:“我明白了,大哥以前也是個愛喝酒的人,自從被抓了,就再也沒喝過了,是吧?這忽然喝到了一口酒,肯定是不適應的了。”


    東子這麽一說,我忽然又流出了眼淚。


    白毛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說:“進到這裏來的,誰都很可憐!別看我比別人自由,但我心裏也有自己的苦衷啊!誰不想早點出去呀?誰想在這裏活受罪呀?”


    東子說:“那是,外邊再怎麽說都比這裏好呀,至少是自由的啊!”


    保管說:“喝吧,吃吧,抽吧,別說那些沒用的了,想不想出去是自己的事,能不能出去,可不是自己說了算的,在這裏待一天,那就得按照這裏的規矩活一天。想出去,那就好好待著,在心裏有個念想就行了啊”


    白毛說:“是啊,心裏得有個念想!”


    東子說:“像你們兩個哪裏算是受罪呀?除了管教幹部,你們就是最自由的人。我就佩服你們兩個!我們這些人才是活受罪呢。”


    白毛說:“東子你知足吧,我們虧待過你嗎?你以為你能耍狠在這裏就可以啊?多狠的人,在這裏不都乖乖的嘛。我們關照你,主要是覺得你這個人比較講義氣,也能鎮住人,對我們的管理也有好處。”


    東子換上笑臉,說:“確實,那還是靠著兩位大哥關照啊!要不,我算個逑啊!”


    白毛說:“要說狠,你能狠過範斌嗎?他敢把玻璃瓶子咬成碎渣子往肚子裏吞,你敢嗎?‘瘋狗’拿警棍打他的腿,他就敢撿起旁邊的磚頭往自己的腿上敲打,他對自己多狠啊。雖然說,範斌是個賴子,沒正形,但他敢用自己的方式跟‘瘋狗’對抗,也是條漢子。你不敢吧?”


    東子說:“事情沒到那一步,保不準。但我肯定不會傷害自己。”


    白毛說:“再說了,達龍剛進來幾天就敢當著幾百人的麵跟‘瘋狗’叫板,你能比嗎?”


    東子尷尬地笑笑說:“這倒確實是比不上,要不咋說龍哥是個難得的人物呢。”


    保管說:“我也是佩服達龍是條漢子,敢跟‘瘋狗’對著幹,這在這個大隊裏還沒有過,他是頭一個。”轉頭對我說,“但我還是替你擔心,他遲早會找機會收拾你的。他這個人,我太了解了,沒啥本事,心胸狹窄,但他就憑著身上那身皮和管教幹部的身份,誰又能把他怎樣?他,那可是想咬誰就咬誰的,要不是大隊長和教導員鎮住他,還不知道該多麽蠻橫呢。”


    白毛說:“這裏的管教幹部,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他,但我最怕的也是他,每次他值班,我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毛了他沒好果子吃。”


    保管說:“我跟白毛兩人,是比你們其他人好過一點,但身份都是一樣的卑微,都是勞教學員,心裏的憋屈也是難以跟人訴說的。說到底,都是在懷著希望熬日子,希望能夠早一天出去。喝吧,喝完了早點回去睡覺。”


    電磁爐上的水壺冒出了熱氣。


    保管拿出了三個碗,說:“泡麵吃吧。吃了睡覺。”


    東子很殷勤地撕開了方便麵的袋子,分別在三個碗裏加上開水把麵泡上了。


    我們吃完了火腿腸,喝完了瓶子裏的酒,然後囫圇吞棗地吃掉了泡麵。


    臨走時,保管拿了一小根香腸給東子,說:“給範斌吧,那家夥一定在等著。”


    東子說:“應該是的,那家夥可賊了,他心裏比誰都清楚的。”


    保管說:“他也就這點小聰明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也怪可憐的,咱們能給他一點是一點吧,權當是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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