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又略微彎腰朝裏頭點點頭,劉稻香這才牽起劉春香的小手,說道:“聽說姐姐一家子也接到了請帖,咱們等會兒尋了機會去尋姐姐。”


    劉春香自然歡喜得緊。


    郭府門前的馬車已經排到了別家府門一側,隻是在靠近郭府大門兩側還尚有些空地,應是供貴客們停靠馬車的。


    而劉稻香一家子,以及劉正信夫婦的馬車,正停在了郭府西側不遠的地方。


    她這邊的馬車簾子才挑起,便已有粗使婆子匆匆跑來,然後俯下身子匍匐在地,待劉稻香兩姐妹踩著她的後背下車。


    劉稻香這些年雖嬌養著,但卻從來不曾如此行事,她微微攏了攏眉。


    羅姑姑看出她的不悅,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劉稻香被她用力一帶,便踩著那婆子的後背下了馬車,而劉春香自有她的姑姑護著下了馬車。


    “姑姑,為何?”


    她並不喜歡這樣的下車方式。


    羅姑姑扶著她繼續慢慢地往郭府大門行去,小聲道:“姑娘,這裏是京城,世家大族的夫人、嬌姑娘們,都是如此行事,若姑娘不依,隻怕白白招惹一身麻煩。”


    即入鄉,便隨俗。


    劉稻香不再爭辯,她想著自家還是不要養成這毛病,隻在外頭,她也不好強出頭,估計,她若像白蓮花一般鬧上一場,隻怕會打了這些世家大族夫人、嬌姑娘們的臉,那她當真是在這大周待不下去的。


    因著今日有不少客人,郭府早已缷了門坎,中門大開。


    劉老夫人是二品誥命,自然隨了劉正信走了中門。


    而劉三貴一家子是劉正信的親兒子、親孫子、親女等,也隨了他走的中門。


    入得大門便有一穿戴不俗的管事媽媽迎了上來,笑臉相盈與眾人打招呼:“我家老夫人聽說親家翁,親家婆會來,歡喜得不行,打發了奴婢一直在門口候著,不想,才有事走開一下下,幾位已進了門,實在是婆子的錯。”


    劉稻香留意到,這位管事媽媽長相平凡,但行事說話十分通透,即表現得有親近之意又不顯得熱情得過分。


    當真是洽到好處。


    張桂花這幾年隨著劉三貴的步步向上,也與舉子圈的夫人們有了往來,但相比禮部尚書府上這樣繁花綴錦的豪門世家而言,還是差了一大節。


    她內心很緊張,生怕行錯了路,說錯了話。


    一隻軟和溫暖的小手輕輕抓住她的手腕。


    張桂花回頭看去,正是高出自己半個頭的二閨女。


    “娘!”劉稻香的聲音透著一股子平靜。


    她看那管事媽媽已經在前頭引路了,這才小聲說道:“娘,你隻當是在小舅舅的府上便好。”


    張裕德是商人,比不得禮部尚書,雖然家中富裕,但有些東西卻是不能使用的。


    隻是真要用心瞧去,除了一些規製之內的東西,禮部尚書府的雕欄畫柱還真比不上張裕德家的用料好。


    如此一想,張桂花原本緊張的心鬆馳下來,在她心裏想著:這禮部尚書家也不過爾爾。


    劉春香舉目四望,這禮部尚書家的建築到很像自家爹描述的江南庭院。


    “二姐,這人家的樹怎地修得如此齊整整的,怪好看。”


    前頭領路的管事媽媽聞言笑得十分高興,答道:“咱主子是蘇州人氏,最喜家鄉的園景,因此,咱府上的景色與旁家又有不同。”


    “蘇州園林天下有名,難怪府上的景色與眾不同。”劉老夫人接過話茬子,臉上不無得意。


    這是她嫡親長女後半輩子所生活的地方,外頭不知有多少人家羨慕自家女兒呢!


    劉稻香等人聞言抿嘴輕笑,她們並不羨慕!


    “各位主子,咱家老夫人在後花園,咱家太老爺在前院另備水酒。”管事媽媽招來一個機靈的仆人,又道:“你請了燕州都指揮使、劉舉人以及兩位小少爺先去前院。”


    那位管事媽媽又對劉老夫人等人說:“奴婢請了女主子們前往後花園。”說完做了個請的姿勢。


    劉老夫人對這安排很滿意,由著管事媽媽引了一眾人等從儀門處轉而向西行去,在月洞門處早已有數抬軟轎停在那裏。


    劉稻香等人上了軟轎,又行了盞茶的功夫,便聽到外頭那位管事媽媽說後花園到了。


    首先入得眾人眼的是一白牆黛瓦的圍牆,大約十步遠便是一處月洞門,描金黑漆牌上書著“綺香園”三個狂草字。


    劉稻香微微垂眉,心中暗暗思索劉老夫人的用意,隻是一時不得解,遂幹脆擱一旁不再多想,隨了長輩們進了園子。


    才剛一進門,便聞了沁人心脾的冷梅香,淡淡雅雅,幽香撲鼻,又叫人生不起膩歪之心。


    管事媽媽引著她們沿著抄手回廊行至一兩層閣樓前,閣樓在梅林的一角。


    若從樓上推窗向外望,及目的是一片火紅。


    白的雪,大紅的紅梅,叫人看了沒由的心生歡喜。


    偌大的閣樓正堂裏,已三三兩兩或坐或站著不少貴客。


    劉稻香低眉垂眸,身姿婀娜地尾隨長輩們進入正堂,越發顯得她體態溫和、文靜嫻雅,不知情的貴婦們,不時將目光移至她身上,悄悄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小姑娘。


    郭老夫人年約五十,正一身華服端坐在正位上,瞧見劉老夫人進了門,忙起身笑意相迎。


    也就隻有與她誥命同級的劉老夫人,才夠資格讓她起身相迎。


    沒有人看到,立在郭老夫人身旁的劉芷蓉眼裏閃過一絲恨意。


    “娘,您來了!”她隨了郭老夫人迎上去。


    又笑著對張桂花說道:“弟妹,我原還擔心你不會來呢!”


    張桂花此時麵對劉芷蓉,沒有了先前進門時的拘緊,笑得十分得怡。


    “大姑子特意邀請,我便是推了誰的也不能推了你的,不然,我當家的還不扒了我的皮。”


    漂亮話誰不會說?


    眾人的視線也因兩人的對話而聚到這邊,原來這個打扮富貴的夫人,竟是劉芷蓉的那便宜弟媳。


    隨即又將視線移至張桂花身後的兩少女身上,一個靈動,一個嬌憨,皆不由得暗讚一聲,好生標致的小姑娘!


    劉都指揮使家的那處認祖歸宗戲碼,早已傳遍京城貴族圈。


    誰都知道劉正信終於有後了,而他唯一的兒子,膝下有三女兩子,而兩子是一對招人喜愛的雙胞胎。


    有些年輕的媳婦子在自家婆婆的授意下,想打聽張桂花是如何一生生一對帶把兒的。


    羨慕煞一眾人等。


    劉稻香兩姐妹上前行了大禮:“見過老夫人,見過大姑姑。”


    郭老夫人對於張桂花所生的這雙姊妹花讚不絕口,笑道:“快快起來,瞧著她們這般好的年紀與顏色,我便覺得自己都要年輕了不少。”


    她心中暗驚,聽自家那討人厭的兒媳說過,她那便宜弟弟一家子可是從鄉下旮旯彎裏找出來的。


    可眼前這對姊妹花進對有禮,一瞧便知,家教嚴謹,與那些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家閨秀不相讓。


    她的目光在劉稻香姊妹的身上溜了一圈,又道:“看著她們如同花骨朵兒一樣,我就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


    說著,便叫人取來了見麵禮。


    “聽說你還有兩個哥兒,怎地不見他們?”


    張桂花溫婉地笑了,答道:“我嫌他們太皮實,便叫他們爹爹頭疼去了。”


    “我原還想著能見著呢,罷了,罷了。”郭老夫人笑著示意自己的丫頭把東西給了劉稻香姐妹倆。


    一人一支金釵,九個金福袋,成色還不錯。


    張桂花忙叫兩人謝過了,這才與郭老夫人、劉芷蓉又寒暄了一陣。


    劉春香對於劉老夫人給的東西有些看不上眼,這樣的金釵她的首飾匣子裏不知幾多。


    “唉,可惜八姑姑不能來。”


    劉稻香聞言微微皺眉,說道:“原本還說好了一起的,誰知臨到今日,她一早打發人去了仁禧堂,說是貪了涼便不出門了。”


    “二姐,你不覺得奇怪麽,但凡家中有女客來又或是要出門應酬,咱祖母從來都不讓八姑姑見外人。”


    劉稻香心中隱隱有些猜測,隻是又不好說出口。


    “那你回去後,把今兒的所見所聞說與八姑姑聽,興許她聽了這些熱鬧後,心裏一高興,身子骨也能快些好起來。”


    劉春香無奈,隻得點頭應下,她心裏還是很希望那個溫柔的八姑姑能跟她們一起出門耍的。


    就在這時,又有客人進來,頓時,室內靜得能落下針來。


    劉稻香舉目望去,是一身材高挑的少女,頭戴七寶五花金冠,身著金絲百蝶穿花宮緞鑲毛長袍,衣襟處別著金絲結福穗,上係喜鵲登枝白玉牌,腳蹬金絲流雲鹿皮靴,下巴微微上揚,神情十分倨傲!


    隻見來人朝屋內不屑地一掃,微微擰眉,回頭對正進門的一貴婦說道:“娘,這裏一點都不好玩。”


    “行了,都多大了,還跟娘撒嬌。”但見那貴婦頭戴八尾點翠朝陽掛珠金釵,東珠黑水貂昭君帽,項掛珍珠長鏈,身著秋香底金鳳牡丹繁紋水貂長袍,眼角隱顯淩厲,此時寵溺地看向眼前驕縱的少女。


    “哎呀,是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郭老夫人忙迎上前去。


    劉芷蓉也跟著朝那人行禮:“見過平王妃。”


    原來,來人正是平王府正王妃。


    而那少女,同樣是一直還未曾說親的蘇惠雅。


    “接了你的帖子哪能不來。”


    而一旁的劉芷蓉也連著誇讚了蘇惠雅,隻把她誇成天上的飛仙,地上的妖精,大周的第一美人。


    蘇惠雅心不在焉的聽著,若非自家娘說再不相親,就要去求了皇後給她指婚,她才不情不願的出了門。


    隻是,心裏卻已經飛到了自己魂牽夢繞的那裏......


    也不知那人今兒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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