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塵鳳宮的時候,周平的精神仍有些恍惚,他的腦海中不斷地閃過一個背影,二十年前那位與自己同名前輩的輪廓在李淳玉的描述下漸漸變得豐滿起來。


    周平腳步頓了頓,轉過頭看了一眼已經悲苦了二十年的塵鳳宮,自語道“周平周平,既是周平,即是周平……”


    沉埋在南國邊陲小城的老煙袋,二十年前在長安失意的楚離和陳必安,苦等一個真相足足二十年的李淳玉,那個男人仿佛有著魔力一樣,所有人都甘願為他苦守,為他落淚。


    周平心中欽佩,但也不甘!就算自己已經如此優秀,在長安如此聲名鵲起,卻仍舊不如他,憑什麽?


    良人難歸,長情難卻,久盼不得,生而不甘……


    周平既是周平,那他自然是周平!


    轉眼間,周平已經來到長安仙院近三個月了,這三個月以來,周平要麽是鋒芒畢露,到處惹是生非;要麽就是獨自在清涼山上感悟玄法,從來都沒有上過一次長安仙院聖師的課,如果不是副院長李淳玉特別關照過,恐怕周平早就被仙院的聖師清出仙院了。


    “你的八相的下四卦你已經領悟的爐火純青了,就算繼續待在我這裏,恐怕短世間內也很難再有進步……”


    守山人坐在破舊的棋桌前,一邊咂著嘴,一邊說道“八相的上四卦不是靠時間熬出來的,你有時間可以多去聽一聽長安仙院聖師們的課程,正所謂三人行,其必有我師焉,多去聽一聽他人的道法感悟,有時也會受益匪淺的。”


    周平苦笑一聲“前輩,不是我不願下山,實在是這山下事非太多,我真的不願意再去惹是生非了。”


    守山人白了他一眼,將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棋盒中,訓斥道“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便有事非!你難不成能一輩子待在我這個老頭子旁邊?”


    “下山去吧!日後真在長安城中惹出了什麽大簍子,隻要不是與李唐皇家有關,來清涼山,我保你!”


    周平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不就是輸了幾十盤棋嗎?這麽快就急著攆我走了?”


    守山人仿佛被周平戳穿了秘密,吹胡子瞪眼地拍了拍棋桌“趕盡給我滾!天天就知道下棋,下個屁的棋!”


    說著,他便佯怒將自己即將落敗的棋局收拾了起來,隨後朝周平冷哼一聲,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茅草屋中。


    周平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輸不起的老頭兒,無奈地搖了搖頭。


    “說來,確實該下山了……”


    想到自己即將麵臨的諸多陰謀詭計,周平的臉色也漸漸凝重了起來。


    這位守山人敢方言說隻要周平惹出來的簍子和李唐皇家無關就一定能保他,那就說明這位前輩定是跺跺腳整個長安都要顫三顫的存在,這般大恩,周平自然會記在心上。


    朝著茅草屋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周平便哼著小曲兒下山去了。


    雖然守山人平日裏沒個正形,但是有一句話說的很有道理,三人行,其必有我師焉!八相陣圖的上四卦不是自己站在清涼山山頂硬摸索出來的,多聽聽長安仙院諸多聖師的課程,說不定自己便在某個時刻頓悟了呢?


    下山的路上,周平碰到了正欲上山給周平送飯的楚辭。


    “你的八相陣圖領悟完了?現在是要下山了嗎?”楚辭有些欣喜地問道。


    周平摸了摸楚辭的小腦袋,然後順手接過飯盒,點頭說道“算是領悟的差不多了吧,明天準備去聽一聽咱們長安仙院聖師的課程,畢竟咱好歹也算是長安仙院的學子,來到仙院三個多月一堂課不上也確實是有點太說不過去了。”


    楚辭伸手刮了刮周平的胡茬,咯咯地笑道“好啊,那明天我帶你去聽課,長安仙院聖師們如果見到你在台下聽課,表情肯定會很精彩的。”


    周平苦笑了一聲,自己與袁仁生死台一戰之後,周平這個名字便徹底烙印在了整個長安仙院所有師生的心中。


    為師爭名,悍然與成名已久的長安天才袁仁相約生死台,戰鬥的過程中兩種極致之力與八相陣圖盡出,以超強的姿態越兩階鎮壓袁仁,以八相坎卦中的四海狂濤盡滅七星玄火,可堪絕代風華!


    而在這場戰鬥中最最震懾人心的便是周平最後站在玄冰山的背影和那一句傳遍整個長安的話。


    “我名周平,師承國士陳必安!”


    毫不誇張的說,哪怕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周平的傳說仍然流傳在長安仙院之中,甚至有著不少學子已經將周平當成了自己的偶像……


    “長安仙院,果然名不虛傳。”周平看著這一座座環台閣樓,感歎道“與這裏相比,咱們南國京都的聖賢書院簡直是鄉下的菜園子啊!差的太遠太遠嘍……”


    上有仙人扶鼎,下有王侯依台,現在兩人所處的地方正是傳說中的登仙樓下。


    傳聞當年唐聖皇李承淵曾在這登仙樓上感悟天地道法,一舉進階成為天地至強的三重破境,成為鎮壓一個時代的強者,可見這登仙樓必然是有著不凡之處。


    “當然了。”楚辭攤了攤手“這裏可是長安城,自然要比京都繁盛的多啦~”


    “不過說實話,我還是更喜歡曾經在京都的生活,長安城雖然繁盛,但我總感覺好像少了什麽……”楚辭撅著小嘴說道。


    周平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高聳入雲的登仙樓,輕聲道“比起京都,這裏許是少了些靈魂吧……”


    “無論是京都的胭脂鋪子、棋館、茶館、還是街邊叫賣的臭豆腐,總是能讓我感受到一些煙火氣。”


    “長安什麽都好,就是缺了些煙火氣,外來的人看到的都是長安的高牆樓閣,縱是有著芸芸眾生,也難免活得不真實了些……”


    楚辭狐疑地抬頭看了周平一眼,眨著眼睛問道“你啥時候也變得這麽傷春悲秋了?”


    “上次與袁仁起衝突的時候也是,那個三十兩銀子的戒指對你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


    此時正趕上上課時間,長安仙院的眾多學子魚貫湧入各個講堂之中,登仙樓旁啥時間變得空無一人。


    “那個戒指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對我有特殊含義的,是被他們看不起的那三十兩銀子。”


    周平麵色平靜地說道“楚辭,你知道三十兩銀子能買到最貴的東西是什麽嗎?”


    楚辭皺了皺眉頭,回答道“能買一大堆胭脂水粉?”


    周平搖了搖頭。


    “那……能買下無數的聖賢書籍,古文抄本?”


    周平輕笑一聲,再次搖了搖頭。


    “那是什麽啊?”楚辭鼓著嘴問道“三十兩銀子買的東西再貴恐怕也貴不到哪裏去吧?你倒是說說到底能買些什麽啊?”


    周平沉默了片刻,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子。


    “在南國的戰場上,三十兩銀子能買一條像我這樣的人命……”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卻宛如一根尖刺紮進了楚辭的心中,使得她一瞬間便紅了眼眶。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楚辭哽咽著抱住周平,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我真的不是故意那樣說的……i”n


    周平輕輕摟了摟她的腰,深吸了一口氣。


    京都的煙火氣,是自己和那些埋葬在土裏的兄弟們守下來的,長安再林立的樓閣,也與他周平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有時我就在想,如果我的那些兄弟們還活著該多好啊……”


    總是時不時拿出撥浪鼓傻笑的木察達;雖然身材矮小,但卻活得比誰都頂天立地的劉柱;還有那個,還有那個會笑著對他說自己永遠都會九死一生從戰場活著回來的老韓。


    我想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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