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載遊開始止不住的顫抖,不過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強烈的怒火在他胸腔之內止不住的亂竄,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額頭青筋暴起,眸中布滿血絲,那不斷睜大的眼睛像是要撕裂眼眶一般。


    他死死地盯住前方那道身影,過了許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舒荷……”


    “程隊那裏問題大不大”


    江祈年一刀劈散軨軨打過來的水柱,然後轉過頭來詢問應初梅,應初梅此時一邊操控著一堆藤蔓阻止軨軨的行動,一邊抽出空來回答江祈年的問題:


    “沒事!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江祈年跟著程載遊的時間還不到半年,再加上對術法的了解不夠通透,因此才有些擔憂程載遊那裏的情況。


    不過既然應初梅說沒問題,那就聽她的嘍。


    江祈年聞言後便專心應對眼前的軨軨,經過二人長時間的糾纏,此時的軨軨已經被激怒了,眼中不斷有血色翻湧。


    妖物終究是妖物,哪怕擁有正常人水準的智商,可千年來的思維習慣又豈是一朝一夕之間便可轉變過來的


    它憤恨的盯著眼前兩人,兩個弱小的人類一直糾纏著不放,如蚊蠅般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惹得它煩不勝煩。


    加上二人有些手段,在它身上留下許多細小的傷口,雖說連輕傷都算不上,但是在軨軨眼中,這已經是十分該死的行為了,傷口的刺痛感折磨的他又痛又癢,時刻撩撥著它的神經,讓它忍不住煩躁憤怒。


    銅鈴樣的大眼此時遍布血紅之色,它憤怒的發出一聲嘶吼,此時的江祈年正舉刀準備對著它的頭劈下,見此形式,它向後退了半步,然後用巨角猛然叉住江祈年的刀!


    江祈年見狀微微有些訝然,他本以為軨軨還會和前兩次一樣用水法攻擊自己,因為軨軨強就強在它那一身控水的本領。


    可當他和那雙猩紅的雙眼對視後,他心頭閃過一絲不妙的感覺……


    “年仔!快撤!快撤!它變得暴躁了!”


    應初梅焦急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可為時已晚,軨軨身高一丈有餘,約為著小四米,剛才它低頭施展了一道水法被應初梅抵消掉,這才給了江祈年劈砍它頭顱的機會。


    可它又怎麽會如此輕易露出破綻


    此時江祈年手中的長刀正劈在它的左角上,“叮”的一聲,牛角的堅硬程度超乎江祈年的想象,哪怕是經過特殊手段鍛造的刀刃也隻在上麵留下一道很淺的劃痕。


    江祈年暗道一聲不妙,正準備卸勁兒收刀,可軨軨卻搶先一步,不等江祈年將勁兒收回來,便猛的站立起身子來!


    蠻橫的力量直接將江祈年挑的近乎飛起來,江祈年還沒落地,它便再次怒吼一聲!


    “ling!”


    隻見它兩隻前蹄忽然落下,直接對準江祈年踩了下去!


    江祈年尚在空中,沒有任何的借力點,再加上剛才軨軨起身太過突然,刀上的勁兒一時沒收回來,兩股力道撞在一起擰的他胳膊疼痛無比,如同散了架一般,導致他現在連抬胳膊防守都極為費力。


    眼前這一腳若是踩在自己身上,任憑身體再過強悍,也非得被踩爛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那兩團黑影距離江祈年越來越近,它攜卷著狂風而至,掀起的凜風刺的他近乎窒息!


    “啊!”


    ……


    此時此刻,處於雲霧之中的程載遊——


    隻見他的喘氣聲越來越緩慢,直到緩了一會兒後,才終於恢複了平靜。


    他吐出一口濁氣,望著眼前那張明顯稚氣未脫的小圓臉,簡直和記憶中的那個小人兒長得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水靈靈的眸子裏再也覓不到一絲的靈動和神采。


    “唉,終歸不是她啊,這眼睛不像。”


    程載遊輕聲呢喃了一句,這副模樣若是被江祈年瞧見了,定是要好好驚訝一番,因為程載遊現在的神色中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和懷念之色……


    突然間,那道小巧的身影開始發出陣陣痛苦的嘶吼,緊接著身上開始冒出濃密的黑煙,並伴隨著一股極為刺鼻的味道充斥在程載遊周圍。


    程載遊並沒有因為這種難聞的氣味兒捂住鼻子,他反而雙眼通紅,眼角似有一縷光澤閃過,指甲也深深的掐進掌心裏,光是看那從手心滑落的血滴,就知道現在的程載遊,他的內心是有多麽的不平靜。


    那另他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的身影,是他隱藏在心底的傷疤,碰不得,摸不得。


    本以為日複一日的抽煙酗酒足以讓他變得麻木冷淡,將那些痛苦的事情遺忘,可再次見到這張隻有在夢裏才能見到的臉龐時,他依舊心如刀絞,像被人緊緊捏住心髒一般無法呼吸。


    那本應可愛又朝氣蓬勃的臉蛋兒此刻竟充滿了痛苦和怨恨,圓乎乎的藕臂上也轉變的幹枯收縮起來,在其表麵還布滿了黑色汙濁的鱗片,就連那一根根小手指頭上,都鑽出根根灰色的利爪!


    “為什麽不救我!”


    怨毒的聲音從細小的喉嚨裏擠出,像是宣泄著這幾年來的怨恨和憤怒。


    她嘶吼著奮力衝向程載遊,然後將那利爪插進他的肩膀,可程載遊不躲不閃,他皺緊眉頭,任由那利爪在自己的肩頭上攪動的血肉模糊,鮮血飛濺。


    被稱為舒荷的小女孩獰笑一聲,將利爪連帶著血肉抽出,緊接又對著程載遊的胸前抓去,鋒利的爪刃將他的長袍撕碎,在其胸前留下幾道深可見骨的抓痕。


    程載遊咬緊牙關,那劇烈的疼痛感讓他忍不住冷汗直流,可他依舊沒有閃避,而是隨著小女孩的胡作非為,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這本來就是他欠她的,如果這樣能讓她的痛苦減少一些,就再讓她多發泄一會兒吧……


    小女孩似乎是故意要折磨程載遊一般,每次攻擊都用盡全力,但卻又不傷及要害,她對著程載遊又抓又咬,將他折磨的血流不止,那漆黑如墨的長袍,也因為鮮血的浸染而沾上了一抹深紅之色……


    而就在那利爪即將洞穿程載遊的喉嚨時,突然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任憑她怎麽努力掙紮,都無法再前進半分。


    程載遊麵帶愧疚的望著那張已經扭曲的麵孔,他輕輕開口說道:


    “抱歉了小荷,這是……我欠你的,但是我還得去救哥哥姐姐呢,你聽話,是……是我對不起你。”


    話音剛落,程載遊終於動了,眼神中的那股溫柔和愧疚再也見不到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凜冽如寒風一般的殺意!


    他攥緊小女孩的手腕然後猛然推出,小女孩一個不注意便趔趄後退數步,此刻程載遊吸氣出刀,銳利的刀芒劃破飄渺的雲霧,直接向著小女孩的脖頸斬下!


    他知道這並不是真的小荷,他剛才本來能直接砍斷她的手臂的,可終究是沒下得去手,因為實在是太像了,哪怕是假的,他依舊不願意折磨她,讓她多忍受一份痛苦。


    他想著直接一刀結果了她,也總歸少遭些罪……


    小女孩連忙抬起爪子進行防禦,瞧她這個樣子,是有未知力量傍身的,和暫時失去未知力量的程載遊打起來,竟打出個不相上下的境地來。


    程載遊眼見一擊不中,抽刀再斬,他的體術功夫還在,那平時一直錘煉的肉身強度,雖說被屏蔽了靈力,但就正如他曾經對江祈年說過的一樣,這些東西早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一招一式,皆是心至刀至,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背了個腕花按刀直行,小女孩左爪彈出直取其咽喉之處,程載遊見此不慌不忙,而是一記馬步蓋把直接用刀柄壓住女孩的手腕。


    不等小女孩有所作為,他再轉腕花用刀柄彈開她的左臂,特殊木頭打造的刀柄極為堅硬,這一下便是直接敲碎上麵的幾片黑鱗。


    小女孩像是不知疼痛一般,右爪立刻襲來,程載遊下步後調身位,提胯弓步身體下蹲,同時探出左臂抵住對方手腕。


    此時小女孩眼看沒有得手,左爪便再度刺向程載遊,程載遊左腕翻轉拽住她的小臂隨後便往自己懷裏一扯,同時身體向左微轉以右肩對準小女孩的胸腔,緊接著,右臂抬起將刀背於身後!


    “叮!”


    利爪在刀麵上劃出一連串的火花,程載遊絲毫沒有猶豫,以右腳為中心,左腿腳尖兒發力,再度轉身以背部緊貼小女孩。


    (此刻程載遊的左手還抓著小女孩的右手手腕,然後背對著小女孩貼在一起,長刀因為剛才是背刀,所以刀還貼在他後背和小女孩的脖子中間)


    程載遊右手再度用力,同時弓背上頂,竟直接將女孩整個背了起來!


    此時小女孩剛要掙紮脫困,就聽到程載遊溫柔的說了一句:


    “抱歉了,小荷……”


    話落同時,程載遊右手抽刀!


    “唰!”


    其疾如風!風聲過後,人頭落地!


    小女孩臉上的表情定格住了,她頭顱被斬飛了出去,那還帶著熱乎氣兒的鮮血灑在程載遊的身上像是在告訴他,他又一次的……傷害了心愛之人……


    漸漸的,身上的血液似乎是被蒸發掉了,程載遊望向小女孩的屍首,隻見躺在地上的屍首也開始慢慢的虛幻透明起來,逐漸和周圍的雲霧融為一體。


    程載遊拚盡全力控製著自己,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己的幻想……


    突然體內一股熱流湧動,這是……靈力回來了!他試著呼喚了一下猙,然後腦海中就傳來的一陣輕吼回應了他。


    他微微鬆了口氣,觀察著四周,以防再度生出什麽危險來。


    過了一兩分鍾後,並沒有發生什麽意外,反倒是那些雲霧緩緩褪去,程載遊看了看,心中猜到應該是術法被破除了。


    就在這時,正準備走出去的程載遊好像在逐漸淡薄的雲霧中聽到了一個聲音……


    他不敢置信的轉過頭來,望著眼前稍見清晰的環境,像是在尋找著什麽,他終於是控製不住了,一滴淚水滑過那曆經滄桑的麵龐,又滴落在他那已經破碎不堪的長袍上……


    淚水觸碰到傷口時傳來淡淡的刺痛感,隻見程載遊眼眶通紅,然後張了張那沙啞的喉嚨:


    “爸爸……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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