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爺目光深邃,品了口涼茶,噗的一口吐了一地,他眉頭一緊,換做平時早已暴跳如雷,可今日卻無暇顧及。門口的兩個奴才哆嗦著跑進來,耿海路連忙吩咐他們重新沏了壺熱茶端上來,滕王爺緊鎖的眉頭這才舒展開,幽幽的說道:“他們這是故意在看我的反應,我若尋私情,則倒黴的不光是牛家,王府可能也會有危險!”


    耿海路見王爺說得如此嚴重,也不敢再勸,隻好長歎一聲,道:“可憐了牛一刀,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背上了保皇黨的罪名,丟了腦袋!”


    “也不盡然!”滕王爺放下茶盞,道:“牛家的能量不可小覷,我想他們自有辦法救出牛一刀,隻是我還沒想好,若牛一刀真的洗脫保皇黨的罪名,我又該如何是好?”


    “王爺的意思是這背後操縱之人,就是想利用公主之事試探王爺的反應?”


    “不是反應,是忠心!”


    滕王爺最後兩個字說得極為低沉,讓耿海路心中一驚,“忠心”二字的背後隻有兩個人,一個是皇上,一個就是太後老佛爺。而皇上被囚禁在瀛台,自可不必在乎,那麽就隻剩下了太後老佛爺。近來聞聽,太後老佛爺病重,廢帝、遴選太子、葉赫家族篡位,各種傳聞充斥京城,這個時候,有人試探滕王府的忠心,豈不是心懷叵測?耿海路突然明白了一切,越是表現的與牛家疏遠,或許越能表達忠心,他速來心機頗深,見滕王爺愁眉不展,拿不定主意,低聲道:“王爺大可不必為難,若牛一刀洗脫保皇黨之罪,王爺也不必發愁,不是還有個牛犇麽!”


    牛一刀被關進了天牢大獄,他好奇的四處張望著,陰暗潮濕的牢房、行屍走肉的囚犯,時而撕心裂肺的喊叫,這是他對天牢的最初印象,莫大的好奇心讓他忘了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口。


    看守牛一刀的獄卒,看上去五十多歲,臉上坑坑點點,毫無表情,一雙眼睛像是不會動一樣,始終看著地麵,走起路來如同僵屍一般。牛一刀百無聊賴,不停的想和他套個近乎,可是獄卒就像是個聾子一樣,所有一切充耳不聞,給牛一刀關好之後,幽靈般的消失在走廊盡頭。牛一刀抱著圓木牢籠,抬眼看不遠處牆上的油燈,聽著如鬼魅般偶爾想起的慘叫聲,恍惚間,真覺得這是一場夢。可是,身上隱隱作痛的藤條傷口,卻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牛一刀昏昏沉沉的倒在冰冷的木床上,一股黴味撲鼻而來,他皺著眉頭,蜷縮著身子,盯著天花板出神。不知什麽時候,牛一刀睡了過去,夢中他時而看到父親走上斷頭台,時而看到紫絳公主淚眼婆娑,時而又看到左劍書淫笑不語……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牛一刀隻覺得渾身發涼,腦袋混沌,四肢無力,肚子餓得前心貼後背。他努力睜開眼睛,四下裏看了看,什麽吃的也沒有,從沒聽說坐牢要挨餓的?他晃蕩著身子站起來,仔細的在牢門口查看,確實什麽吃的也沒有,難道還沒到吃飯的時間?牛一刀趴在牢門上,遠遠的望見那僵屍獄卒走了過來,手裏拎著個食盒,陣陣肉香飄了過來。不少囚牢裏的囚犯都爬到了門口,抻著脖子,流著口水眼巴巴的望著。


    牛一刀的肚子跟著咕嚕嚕叫了起來,見獄卒向自己走了過來,更是餓的厲害。


    獄卒走過牛一刀的身邊,徑直來到了隔壁的牢房前,隻見他輕輕敲打了幾下牢門,騰的一聲從裏麵跳出一位膀大腰圓的壯漢,上身一件砍袖馬褂,露著大肚皮,腰間係著紅布腰帶,下身是水火絲絛的肥褲,又黑又粗的長辮子盤在脖頸,一雙小眼藏在肉褶裏看不清是睜開的還是閉著的,他一把抓過獄卒的食盒,掀翻盒蓋就要動手。


    “朱五?”牛一刀驚喜的叫道。


    朱五自從刑場之上被抓,關在天牢已經兩天了,沒人審問,也沒人給飯吃,餓得頭暈眼花,看了一眼牛一刀,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晃了一下腦袋,這才看明白,的確是牛一刀。


    “三爺?你這是來看我還是……”


    “呸,有我這樣來看人的麽?”牛一刀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後指了指自己青腫的臉和身上斑駁的藤條血跡。


    朱五爺這才注意到牛一刀渾身傷痕累累,像是剛從前線回來的逃兵一樣,“怎麽你也被抓進來啦?大阿哥……”


    牛一刀懶得和他囉嗦,指了指朱五手中的食盒,道:“給我吃點,餓死我了!”


    一聽要東西吃,朱五爺嘭的一下將食盒摟在懷裏,急忙躲到牢房裏麵的角落,頭也不抬的吃了起來,那副狼吞虎咽的樣子,就像幾天沒吃過飯一樣,任由牛一刀怎麽喊叫和辱罵都無濟於事。


    也隻眨眼的功夫,朱五爺風卷殘雲般,將食盒裏的飯菜吃了個精光,連碗都舔得幹幹淨淨,這才打了兩個飽嗝,心滿意足的起身來到牛一刀近前,嘿嘿一笑,道:“三爺,啥時候來的?”


    牛一刀肺都要氣炸了,若不是隔著圓木牢籠,他早就動手打過去了。


    “滾!我不認識你!”牛一刀沒好氣的說道。


    朱五爺一臉委屈,抱著圓木牢籠的立柱,委屈道:“別介,三爺,不就一頓飯麽,我那豬耳朵你可沒少吃!我這不是餓壞了麽,關進來都兩天了,水米沒粘牙,你看我都餓瘦了!”


    牛一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餓上兩個月你也不會瘦的!”


    朱五爺見牛一刀笑了,知道他消氣了,於是低聲問道:“你怎麽也被抓進來了?”


    牛一刀長歎一聲,將滕王府的遭遇說了一遍。朱五爺聽得認真,最後忍不住道:“你這是被左劍書那個狗雜種算計了!”


    牛一刀點點頭,無精打采的說道:“現在可倒好,債沒還上不說,還背上個保皇黨和淫賊的罪名,真是窩囊!”


    朱五爺第一次見到牛一刀麵露愁容,安慰道:“你這算啥,至少還有人在外麵想辦法救你,可是我……誰會管我?”


    “哼,你?我看你吃香的喝辣的,比在家舒服多了!”牛一刀不屑的答道。


    “哎,餓了兩天了,沒辦法,寧當撐死鬼,不做餓死鬼!”


    “什麽意思?”


    朱五爺看了一眼牛一刀,稍稍向後退了兩步,這才道:“他們說隻要我願意當人證,就好吃好喝伺候我,讓我活著出去!”


    牛一刀隱隱的覺得有點不對勁,追問道:“什麽人證?”


    “證明……證明……證明你是保皇黨……”朱五爺說完向後猛的又退了兩步,目不轉睛的盯著牛一刀。


    牛一刀的臉一沉,牙關緊咬,惡狠狠的說道:“虧我認識你這麽多年,竟敢出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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