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來了啊。”


    張廚子站在醉歌軒門前伸著懶腰,見舊城走近,笑眯眯的喊道。


    “前輩,”舊城回應道,“今日還未開業?”


    “今日當然……哦,瞧我這記性,小城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這些,是這樣的,每年的今日,杭州城這大大小小的店鋪都要休業一日。”


    “休業,這是何故?”舊城揚起了眉毛。


    “七年以前,咱們城主就是在今日上任的,故而城主便有了這麽一個規定:每年的今日所有店鋪休業一日,同時城主府會設宴,不論貧富貴賤,皆可入宴,隻是這宴席席位有限,很難搶到就是了。”


    “哦……”舊城應道


    “怎麽,小城可有何想法?”張廚子笑道。


    “倒是想去見識見識這所謂的城主宴。”舊城老老實實答道。


    “那就走吧,”張廚子的嘴裂出大大的弧度,“每年的城主晏醉歌軒都有幾個預留名額,不用去和其他人搶得頭破血流,掌櫃的其實已經去了,我呢,其實也是在這裏等你。”


    “麻煩了。”舊城客氣道。


    “哎,小城你這就生分了啊,不麻煩,不麻煩,”張廚子大笑著,臉上的肥肉顫顫巍巍,“小城,我們走?”


    “好。”


    “今日,是城主上任第七個紀念日,與往年一般無二,還是老規矩,無論你是何人,你有何身份,隻要你來,那便是客!”


    剛走到城主府大門,便聽得裏麵傳來這樣的聲音。


    “歡迎兩位,”見兩人走近,門口一名侍衛迎了上來,“不過好像席位已滿,兩位怕是來得有些晚了。”


    “嘖……”張廚子沉吟片刻,“我們是從醉歌軒來的,裏麵應該留有我們的空位才對。”


    “這個……兩位可有何證明?”


    “你要我如何證明?”張廚子似乎有點生氣,“前幾年來都沒這破事,今兒個怎的還不讓進了是吧?”


    “兩位,我也是公事公辦,還請諒解。”侍衛淡淡地說道。


    “這個呢?”舊城打斷了侍衛和張廚子地對話,從懷裏拿出了那塊寫著“執筆畫棠”的牌子。


    “這是?”侍衛疑惑著,接過了牌子,“你是來自執筆畫棠?裏麵請,宴席前麵的專座。”侍衛說著,態度立刻轉變,微微躬身施了一禮,將牌子遞還給舊城。


    “謝謝,”舊城說著,望向張廚子,“這位師傅也確實來自醉歌軒。”


    “這都什麽侍衛,真是的……”進了大門,張廚子罵罵咧咧抱怨道,“小城你自己四處逛逛吧,我去找我幾個老朋友去了。”說罷,還不等舊城回話,已經自顧自走開了。


    舊城四下打量著,城主府此刻雖是人海湧動,卻依舊顯得十分大氣,方形的庭院裏擺滿了桌椅,還搭了一個戲台子,戲台子周圍的幾張桌椅也是被搭上了台子,庭院邊緣,幾條蜿蜒的小道通往主殿後的後院,隱約可以看到,後院那邊也是人頭湧動。


    “下麵,我宣布,早宴,開始!”


    戲台子上,一人大喊。


    “噢!”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接著就是杯盤的碰撞聲不絕於耳。舊城靜靜觀察著,隻見戲台子周圍那幾張也在台上的桌前人並未坐滿,“這就是所謂的‘專座’罷。”她如是想著,一邊朝台子走去。


    “他也在?”舊城看到了台上一張桌前就坐了兩個人,一位錦衣加身,身形魁梧,舉手投足間有著一股濃濃的肅殺之氣,而另一位,赫然就是海棠。


    舊城又扭頭望向旁邊的幾章桌子,也是在其中看到了兩個熟人,一個是醉歌軒掌櫃,另一個是滿臉橫肉的張廚子。


    “小城。”舊城剛登上台,就聽得海棠的聲音。


    “海棠。”她也是淡淡回應了一句,轉身向醉歌軒掌櫃的方向走去。


    “小城,不介意的話就坐在此處吧。”身後傳來海棠的聲音。


    “多謝。”舊城說著,卻是並未回頭,她向醉歌軒掌櫃打了個招呼,這才回到海棠所在的桌前坐下。


    “這位是杭州城的城主。”海棠笑盈盈的為舊城介紹著。


    舊城微微一愣,而後起身行禮道:“民女見過城主。”


    “哎,今日無需多禮。你既是海棠的朋友,那便也是黃某的朋友。”城主哈哈笑著。


    “敢問姑娘芳名?”城主撚著自己的胡須。


    “舊城。”舊城如是說道。


    “黃某單名一個毅,”城主道,“我便同海棠一樣,就喚你小城了罷。”


    “嗯。”舊城道,她覺得坐在此處有些不自在。


    “老黃,剛才說的那事……”海棠對著城主說道,一邊示意舊城不用在意他們兩個。


    “哦,對……”城主對應道。


    舊城覺得有些尷尬,自顧自吃著食物,一邊細細打量著台下的熱鬧景象。


    “嗯?”某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裹著黑色鬥篷的身影。


    “是他?”舊城思忖著。


    江南,蘇州,黃昏。


    淅淅瀝瀝的雨點拍擊著大地,一層朦朧的雨幕細細密密遮住了視線,清冷的空氣中透出了幾分淒涼。


    “吱——”客棧房間的門被緩緩推開,來人取下鬥笠放在一旁,拖著濕淋淋的身子坐到桌前,燭光將他臉上那道深深的疤痕映照得有些瘮人。


    “怎麽,躲著不見我?”來人嗓音低沉而嘶啞。


    “怎敢。”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道,隨即一道佝僂的身影從屏風後緩緩走了出來,此人似是上了年紀,戴著麵具,全身都裹在鬥篷裏。


    “既然到了蘇州,怎麽也得見上一麵才是。”疤麵男說著,眼神有些猙獰地望向裹在鬥篷裏的那張麵具下的臉。


    “皇上如今怎樣了?”老人並未接話,如是問道。


    “托你的福,皇上如今還吊著半條命,”疤麵男別開了臉,望向跳動的燭火,“怎麽,事到如今,還這麽關心皇上?”


    “我不是你。”老人說道,在男子對麵坐了下來。


    “我也不是你,所以我到了如今的的高度,而你卻……”疤麵男不屑的聲音在房中回蕩。


    “我要見皇上。”老人沉默片刻,如是說道。


    “見皇上?”疤麵男一愣,“事到如今你還癡心妄想要見皇上?”


    “我要見皇上。”老人盯著疤麵男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疤麵男譏諷的話語落在老人耳中,“不可能,你見不到皇上的,皇上也不會想再看見你。”


    “我知道你有辦法。”老人仍舊盯著疤麵男的眼睛。


    “你覺得我會幫你?”疤麵男嗤笑道。


    “你會的。”老人的話語很是肯定。


    “……”疤麵男和老人對視著的眼光閃爍了一下,他站起身來到了窗邊,“你為什麽如此肯定?”說著,他打開了窗門,淅瀝的雨絲打在他的臉上,隨著雨絲一同湧進來的冷空氣讓兩人都打了個冷戰。


    “……”老人沉默了半晌,“不知道。”


    江南,杭州,黃昏。


    城主府燈火通明,嘈雜的人聲遠遠傳出。


    舊城在城主府後院緩緩踱步,這裏有著一方不大的池塘,池裏的荷葉層層疊疊。


    “城主府的食物倒是沒什麽特別之處,”舊城思忖著,“感覺也不過如此,反倒是醉歌軒的食物更有特色,待我明了了此處食物的特殊之處,或許也該回去了,出來這麽些年,不知師傅過得怎樣了。至於執筆畫棠,雖似是一個神奇之處,我卻也不想多做了解了,隻是不知海棠所說的我的東西到底是何物?”


    “嗯?”某一刻,舊城兀的驚醒,眼角餘光似乎又看到了那一抹有些熟悉地黑影。


    “是他嗎?”舊城想著,搖了搖頭,走向前院,這個點,已經快到了晚宴的時間了。


    “海棠。”舊城這次是主動向海棠打了個招呼,準備反身走向張廚子。


    “小城,就坐在此處吧。”海棠又如此說道。


    “啊?”舊城一愣,“不了,我還是去醉歌軒那邊好了。”


    “哎,小城啊,就坐在這裏吧,你看這桌,明明可以坐上六七人,卻一直隻有我跟海棠兩個人,你坐在這裏,也多個人不是?”城主在一旁幫腔道。


    “既然城主都如此說,我自不會再推辭。”舊城說著,一臉冷漠地坐了下來。


    說話間,一道道食物已是端了上來。城主微眯著眼,片刻後他站了起來。


    “咳咳,”咳嗽聲不大,卻是讓偌大的庭院都安靜了下來。


    “歡迎大家參加黃某所舉辦的第七個杭州宴,黃某不勝榮幸,按照慣例,對於這一年以來對咱們杭州城做出卓越貢獻的人,我先向大家介紹一二。”城主不緊不慢的說著,卻是氣勢十足。舊城隻是越發覺得尷尬,這一桌隻有他們三人,城主和海棠大家自然也都認識,而舊城對於他人來說卻是完全陌生的,眾多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讓她甚至覺得有些反胃。


    “下麵是鐵匠鋪的劉占,然後是。。”隨著城主所念到的名字,一個個相應的身影也站了起來。


    “然後是咱們城主府的大管家,趙啟,再然後是。。”


    城主慢悠悠念著,名為趙啟的管家自然也是隨著自己的名字被念到而站了起來,而後,趙啟皺了皺眉,摸向自己脖子的手停留在了半空,血光崩現,整個人頭歪歪扭扭,從脖子上半滑了下來,隻有最後一絲皮肉勉強連接著頭顱與身體,緊接著,他緩緩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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