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鏈子?”小玥一愣,而後也是想起了那個東西,那根鏈子本來是甘蕪戴在脖子上的,她第一次從酒肆出走的時候鏈子被小玥收著了,也正是因為這跟鏈子,甘蕪當時才會主動返回酒肆,“那項鏈對甘蕪來說應該非常重要才是,可為到後來她連提也沒有提到過它?連臨死前寫給我們的那封信裏也完全沒有提及……”


    “走,回酒肆,你去把鏈子拿過來,”海棠說著,扶著小玥起了身,“其實我瞞著你們的也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兩人回到酒肆後小玥去樓上拿來了鏈子,海棠又叫了上阮鯨洛,三人在大堂坐下,小玥將鏈子遞給了海棠。


    “你們看。”海棠說著,將鏈子放到了桌麵上。


    那鏈子前麵的吊墜樣貌看上去像是個兩瓣葉子的小草,通體銀鑄,做工精細,似乎頗為奢侈。


    “哥,這個鏈子應該不是普通人能夠戴得起的吧?”


    小玥皺了皺眉。


    “不,”海棠拿起了鏈子掂了掂,“丫頭,你們仔細看,”還說著,拿起吊墜指著其中一處,“這裏的銀已經剝落了,裏麵是銅。”


    “這個吊墜是銅鑄的,隻是在外麵裹了一層很薄很薄的銀而已。我現在要說的重點也不僅僅是這個吊墜,”說到這裏她輕歎了一口氣,將吊墜又放回了桌上,“我之前去讓人調查甘蕪的過往,其實我查到的跟前幾天甘蕪說的並不一樣。”


    “我就說那日甘蕪問海棠大哥查到什麽時候海棠大哥怎麽感覺有些欲言又止,”阮鯨洛喃喃道,“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啊,那,甘蕪她以前到底經曆了什麽啊?”


    海棠點了點頭:“甘蕪當時的狀態太差了,所以我並沒有那時就把這些消息說出來。”


    小玥在一旁皺起了眉頭,冷哼了一聲:“我們這麽幫她,她居然還欺騙我們?”


    “玥兒姐,你別這麽說,甘蕪她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阮鯨洛連忙說道。


    小玥沒好氣看了她一眼:“你呀,就是心太好了。”


    “她確實沒有騙我們,”海棠開口了,“她說的都是實話——或者說,她以為她說的都是實話。”


    “什麽意思?”阮鯨洛聽得有些發懵。


    小玥拿起桌上的吊墜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你是說,她當時依舊是處於失憶狀態?”


    “沒錯,”海棠說道,“她自以為的過往,其實也是類似於無麵女一樣的,是她失憶之後自欺欺人的一種幻覺而已,”海棠說著,拿出了一封信,“這是曜白查到的消息。”


    大半個月前。


    金陵某地。


    雖然金陵城十分的繁華,但是這種處於邊界處的小山村,顯然與“繁華”兩字沾不上邊。


    曜白有些鬱悶,自己剛來金陵這麽點時間就收到海棠那邊讓他幫忙的信息。


    海棠提供的信息並不多,隻是給他了一個大致的範圍:金陵地界,貧窮的小山村,以及一個離小山村不遠的小城。然後是幾個人名:甘蕪,婉兒。


    他已經找了好幾日了,卻是一無所獲,根據他收集到的情報,這片區域或許符合條件的地方就隻剩下最後一處了。


    不過這次似乎他找對了地方,他麵前的這個村子看上去隻有十來戶人家,從村後麵有一條河引過,在村前不遠處匯入了一條更大的河,而沿著這條河走不了多遠,便是有一個小小的城鎮——或者說是一個規模很大的村莊。


    這個小山村的村口正有幾個孩童在嬉戲。


    曜白看了看頭頂的烈日,拉低了兜帽,走進了村子。


    令他有些詫異的是,那些孩子一看到他走近,便立刻默默低著頭走開了。


    他微微愣了愣,繼續往裏走去。


    村子並不大,十來戶人家相互離得也不遠,有些奇怪的是,在某兩座房屋之間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沒有聲張任何植物,它僅僅隻是一片光禿禿的空地——以及空地上的一座墳墓。


    曜白走到墳墓前停了下來,他先是對著墓碑微微鞠了一躬,而後抬眼望向了墓碑上的字。


    “鄰人張氏夫婦之墓”。


    寥寥幾字。


    曜白收回目光,又微微欠了欠身對著墓碑鞠了一躬,這才準備轉身離開,不過他眼角的餘光卻是在轉身的那刻瞥到了墓碑上的什麽東西。


    他又轉回了身子,走近了墓碑。


    那碑頂嵌著一個小物件,它形狀有些扭曲,看上去應該是銅鑄而成,不過在這銅的表麵有著些許更加扭曲的黑色硬質的東西。


    “這是……”他思忖著,“仔細看的話,是個帶把的什麽東西吧,這兩邊像兩個翅膀……這是根莖,這是葉片……是株植物?”


    “沒見過你,你是從外麵來的,在這裏做什麽?”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曜白轉過身來循聲望去,隻見身前站一個看上去頗為壯碩的大漢跟一個提著木桶的年輕女子。這兩人都十分警惕地看著他。


    “沒錯,我自金陵城出來遊曆,今日剛好是到了此地,準備在這周圍待上一段時間再去下一個地方。”曜白編了一個理由,他說著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曜白雖說老是板著一張臉,平日又是一副鬥篷加兜帽的打扮,看上去頗為嚴肅威嚴,但他這一笑,那張俊朗的臉便立刻多了幾分親和力,而他又有著一雙看上去曆經滄桑的深邃眸子,這一對比,更是讓人添了幾分好奇。


    那門邊的女子對他的警惕立刻便像是少了幾分似的,看著他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若真是這樣,你最好盡快離開我們村子。”大漢往前踏了一步。


    曜白撓了撓頭:“啊……我出來前師傅說過,要我每到一個有人煙的地方都待一段時間再走,那個……你們能不能——”


    “不行!”曜白的話被女子打斷了,女子看向他的眼神重新充滿了警惕。


    曜白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又微微回頭瞥了瞥身後的墓碑,思索著道:“我猜你們對我這麽警惕,一定跟我身後的這個墳墓有關。村子裏隻有這墳墓周圍的土地寸草不生,很不自然,所以我猜這應該是被火燒的,而且這火應該就是這一兩年之內燒的。你們這個村子的房屋如此緊密,但這裏卻又空著這麽大的一片地,所以此刻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以前應該有過一座房屋,可後來這房子失火了,房屋裏的張氏夫婦也葬身火海,你們便幫這對夫婦就在原地立了這麽一個墳墓。但如果僅僅是因為村子裏著過火死過人,你們也不至於對待外來的人如此警惕,畢竟這裏離城鎮並不遠,你們與那個小城一定不會是毫無往來,我猜……這房子著火應該就是某個外來的人導致的,所以你們才會對外來人這麽警惕,對嗎?”


    曜白說完,還未等麵前的兩人回話,又說道:“這對張氏夫婦的墓碑上嵌著一個東西,好像是個銅鑄銀漆的物件,應該就是這夫婦的東西吧,火沒有將這東西完全燒化,它隻是變形了,外邊的銀已經燒黑扭曲成了一團,而裏麵的銅相對來說要好一點,還能看出個大致樣貌,應該是一個什麽植物才對。”


    大漢跟女子就這麽沉默著,他們看向曜白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濃濃的緊張,他們顯然沒料到僅憑這麽點線索,眼前這人就能推斷出事情的大致情況。


    “其實啊,如果是你們遇到了什麽麻煩,說不定我還能幫你們解決呢?我是學武的,武道中人,就應該護蒼生才對。”曜白說著,掀開了鬥篷的一角,露出了腰間別著的劍。


    “你……”大漢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支吾著,一連說了好幾個“你”。一旁的女子倒是比較冷靜,她很快便回應道:“我可以告訴你發生了什麽,但是你必須答應我,我告訴你事情的原委之後,你要幫我們一個忙,哪怕這個忙或許會讓你跟一些大人物作對。”


    “可以。”曜白答應得很爽快。


    “爹,”那女子對著大漢說道,“我們不能一直這麽窩囊,婉兒至今下落不明,誰都不知道會不會哪一天他們又回來找麻煩,與其就這麽每天活得心驚肉跳,還不如賭一把一了百了來得痛快!”


    大漢聽到這話,看了看自己身畔的女子,又看了看一臉篤定的曜白,重重歎了口氣道:“也罷,我們這便告訴你發生了什麽,希望你真有那個本事,不要食言的好。”


    曜白微微一笑:“我可不會食言,而且,恰好我特別喜歡去找‘大人物’的茬。”


    女子深深看了一眼曜白,緩緩開口,說起了往事:


    “這裏以前是張叔的家,他們家祖上是朝廷裏的人,後來犯了事一路逃跑來了這裏,那人在這裏成家立業,到了張叔這一代,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張叔家的女兒名喚張婉兒,是我最好的朋友……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有一日從外麵來了人說是路過這裏,他們的少爺看當時看上了婉兒要帶她走,張叔他們誓死不從,後來他們便殺了張叔夫婦,又燒了他家,所幸張叔他們已經提前讓婉兒逃跑了,在大家的掩護下,婉兒倒是成功逃跑了……不過自從那晚開始,到現在我們也再沒見到過婉兒了。當時那些人臨走時說遲早會再來我們村子……我們每天活得很累,生怕什麽時候他們又回來,其實我們也想過全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可是我們村裏有杖朝之年的老人,也有牙牙學語的孩童……離開了這裏,我們又能在哪裏生活下去呢?”


    曜白聽完,微微眯起了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你有何打算?”大漢在一旁有些急切地問道。


    曜白砸了砸嘴:“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在你們這裏住下,等下一次你們說的那人再來的時候,我去對付他。”


    “這……”大漢一時又語塞了,依舊是一旁的女子開口道:“沒問題,你就先在我家住下吧,如果你真的能幫到我們,我們可以答應你的任何條件。”


    曜白笑著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平日裏絕對不會踐行的準則:“匡扶正義這本就是我們武道中人該做的事,不遇上則罷,遇上了我自然不會撒手不管。”


    頓了頓,他又說道:“我叫曜白,不知兩位是?”


    大漢清了清嗓子道:“我叫甘仕,這是我女兒,叫甘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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