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透過窗戶,隻見室外陰雲密布,大雨終於間歇。今天是先生最後一次輸液,幸而先生還能開車,可以幸免踩著雨水出門。


    臨出門,先生再次上衛生間方便。自從病友小白說腹瀉可以排毒,將手術後死去的癌細胞排出體外,先生不再恐懼與焦慮,每次走出衛生間的狀態變得輕鬆了,可見心理暗示是多麽的重要。


    術後他的身體消瘦了許多,家裏的體重秤沒電了,他不像以前那麽急著換電池,應該是有意而為之吧!現在想來,我們一直避開介入治療的顧慮不是偶然的,我們倆自始至終一致排斥化療。這次盡管是局部化療,但對肝的損傷是顯而易見的。


    然而,腫瘤重新長大,要縮小它,這條路還非走不可。


    一次介入元氣大傷,後麵可能會有很多次等著他,左思右想,我們倆經多次商量決定,停止化療藥物進入身體,盡量采納其他治療方案。這個想法一經說出,c主任也同意了……


    五天的藥今天將吊完,原以為今天會有住院通知來,但沒有。


    每次出門前,怕他吃不消,我要滴滴打車,但他依然堅持自己開車。隻有在開車的時候,他依然頭腦清晰,手腳敏捷。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與其將他束縛住了,讓他時刻感覺自己是個病人,還不如順其自然,盡量讓他不要一蹶不振。


    無論怎麽瘦,但他的肚子依然沒有縮小。我們相識在秋季,他穿著的西裝總是敞開式,不顯肚子。我曾開玩笑,如果第一次見麵發現,我們就沒有以後了……誰又能想到,他的肝會由甲肝轉為乙肝直至演變為肝癌伴門靜脈癌栓。他每年享受單位的免費體檢福利,報告年年是“平安無事”,因長年吃高血壓的藥有副作用引起肌酐高,醫生也隻是建議他換藥,發現乙肝也不告訴我……


    每年的體檢報告令他喪失了警惕性,也令他失去了早發現的機遇。現在每一位醫生隻要看到“癌栓”二字,都說晚了,即使治療,預後很差,而他還存有治愈的幻想……


    昨天上午陪先生輸液時,收到了二姐和閨蜜關心的微信。


    大家都想來看先生,但他不想讓人知道病情,我隻能婉言謝絕。


    我的閨蜜是我年輕時一起工作的同事,三年前患乳腺癌動手術,因為開刀化療,頭發掉落,苦不堪言。回憶起那段日子,她總用“生不如死”四個字來描繪。但她很看得開,她的先生因為她老了許多,她反而寬慰老公,就當她得了感冒,別太在意……


    我和閨蜜的友情很深厚,尤其在彼此困難時會盡最大努力幫助對方。


    我在置換房屋時,資金一時無法全部到位,她二話不說,從股市裏“割肉”取出來幫我。


    在她剛退休時,因為孩子不聽話感到很痛苦時,我托朋友在電腦公司為她謀得老本行——財務工作,讓她脫離了無法適應的退休生活。總之,我們是那種平時不是很頻繁接觸,但在困難時叫得應的好朋友。


    我的閨蜜非常理解我的先生,因為她生病的時候同樣也瞞了我,直到病情穩定才讓我知道。


    我覺得,如果我的先生像她那樣看得開,也許情況不至於這麽糟糕。


    他每天糾結於腫瘤是否又長大了?讓別人知道了怎麽辦?……陪他在重離子醫院治療時,旗袍隊隊長找我,我無法脫身便如實道出實情,他知道後竟然大發雷霆……


    還是那句話“性格決定命運”,有先進的醫療技術還得有好的心態,所以,我總擔心先生的性格會影響治療效果。


    二姐原以為妹妹可以與所愛的人幸福到老,聽說先生的病情後,心痛之餘堅持要與姐夫來探望。無奈何,我還是婉言謝絕了二姐的一番心意。


    記得第一次見麵,二姐半開玩笑的對我先生說,我妹妹是個非常單純的人,你要待她好喲!


    新婚時,我們自駕去杭州看獨居的大嫂,大嫂笑得合不攏嘴,用杭州話說:“哎喲,你們兩個毛般配的來”。


    是呀,我與先生走在一起,誰都會讚揚幾句。我每次會自然地挽著先生的手臂,是那麽親切,那麽輕鬆。先生喜歡我撒嬌的模樣,說我像個姑娘。


    我非常懷念新婚時的一段時光,後來他的性格變得越來越急躁,現在想來,可能他的病早就潛伏著沒被發現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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