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施舍的自由,隻有不懈的抗爭,淩瑾晞,你太自以為是了,你覺得我需要你來拯救,你來包容,你來幫助,實際上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愛,甚至不需要你。」季微涼咳嗽著,她咳得那樣厲害,就像要活活咳死一樣。


    淩瑾晞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有多離譜,是她自己選擇的,不論是奇怪還是孤僻,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早已接受了純然的自己,她不需要被任何人改變。.c


    「你果然不是他……我愛過的那個人,果然已經被我親手殺。」季微涼頹然地窩在沙發裏,當初在風城動手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隻是她還在不舍,還想自以為是的拖延。


    「……」


    「也好,知道你不是他,也好。」季微涼別過頭,他不是他,那麽她也不想再看見他。


    「你,要離開了嗎」淩瑾晞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你不是他,所以我會按該有的方式對待你。」季微涼閉上眼,縮成一團,「我累了,你先回房間吧。」


    淩瑾晞伸手試著抱住季微涼,下一刻,他被人狠狠摔了出去。


    「我不喜歡任何人靠近我。」季微涼獨自回了房間,砰地一聲砸上了門。


    門後,季微涼抱膝哭泣。


    意料之中的事,她還是傷心了。


    回想她與淩瑾晞,似乎,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從冰麵心動那一刻,季微涼就說她一定不會選他,而一路走來,也確實如此。


    她有太多不得已,她背負著命運的死期,她本就不配愛上任何人。


    她在乎自己,她背負越州,她有最可怕的野心——作為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她卻想掀翻命運的棋盤……


    淩瑾晞是她身邊少有的溫軟,從不責問她,從不幹涉她,安靜的陪伴著她,讓她可以在他身邊做一個普通人。


    可是這樣的淩瑾晞遲早都要離開她,季微涼要用相思錦續命,他對她的記憶就會隨著相思錦被抽離。


    去風城,季微涼本不想帶上淩瑾晞,她本來要用的就是越州的送葬人,黎無明和天無傾,才是季微涼一開始選定的人。


    可是淩瑾晞還是去了,甚至私自下了血肉地宮,打亂了季微涼所有的安排。


    獻祭已經開始,血肉已然覺醒,那就必須走到最後。


    淩瑾晞成了祭品,血肉地宮被他的神力控製,而季微涼的送葬人也隻能被一起封在其中。


    季微涼達到了她的目的,她會活下去,活到親自結束這場,她親手開啟的戰爭,而代價就是她親手殺了自己唯一愛戀的人。


    「回不來了,他永遠回不來了……」季微涼放任自己哭泣,她的淩瑾晞不會這樣對她,即使擁有相同的靈魂,但是這個他並不是季微涼的淩瑾晞。


    「沒關係,都沒關係,反正我本來就一無所有。」季微涼撫摸著淩瑾晞給她的手鏈,沒有了神力,這串手鏈就像枯風山蒼灰的天空。


    季微涼就這樣睡在了門口,一門之隔,淩瑾晞就在門外。


    「微微……」淩瑾晞的手貼著門板,就像隔著門觸摸她抽泣的脊骨。


    我其實不需要你更好,我其實不需要你「正常」……


    這是愛麽


    其實淩瑾晞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道如何表現溫柔,不懂愛恨情仇的糾葛,甚至不相信有愛可以永遠。


    聽說所有的一見鍾情都是見色起意,可失去記憶的淩瑾晞依舊會在看見她的第三眼,發現自己的沉淪。


    夜半,淩瑾晞用備用鑰匙開了門,把她抱回了床上,他還是要抱著她入睡,即使她生氣,他也願意承受後果。


    季微涼還是喜歡


    緊緊抱著他,她的一隻手勾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摟著他的背,整張臉都貼在他的胸口,一條腿跨在他的腰間。


    她也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在他的懷裏入睡。


    作為一個修者,她自來克製欲望,衣食住行,處處節製,明明冷得睡不著,也不可能開口讓人加被褥,冷了餓了就加倍修煉。


    然後呢


    然後直到她被淩瑾晞抱進懷裏她才知道人可以那麽挑剔,床可以那麽溫暖,他容易出汗,她也怕熱,但是就這樣,兩個人都睡習慣了。


    她喜歡用冷水洗腳,即使冬天,她也總是說自己不怕冷。


    但是其實她冷了就會睡不著,然後起來修煉,反而是淩瑾晞,總是穿得很暖,但是他是真的不怕冷,對於季微涼來說,淩瑾晞熱的不得了,尤其是胸口,熱得燙手。


    在一起之後,季微涼就迫不及待地抱著他入睡,他的神諾靈域可以讓她不受打擾,他的溫暖讓她不會被凍醒,他不怕她摸,一點也不怕癢。


    反倒是季微涼,他的手還沒有碰到她的癢癢肉,她就開始又笑又叫,他的呼吸落在她身上都會讓她起一片雞皮疙瘩,捂著後頸躲開。


    淩瑾晞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喜歡的女孩子有些笨拙,傲嬌又自我,但是溫柔又善良,很容易害羞,他夢見十九歲的星空,夢裏她是星空下唯一的月亮,他夢見二十四歲的午後,他娶了沉睡的她,即使往後的生活隻是永遠照顧她,他卻從未厭倦疲憊。


    傳說,射手座隻要愛一個人超過三個月,就能愛一個人超過三年,可是夢中三年又三年再三年,一個個三年後,他還是愛著她。


    夢醒之後,淩瑾晞起床下樓,看著廚房裏的燈光扶額歎氣,季微涼會做飯,但是她做飯肯定有什麽原因,比如,她想還清。


    季微涼這種人,一旦開始想要還清,那就是她準備毫不留情地離開。


    不過這有什麽關係呢


    素書中有一句話,夫慎心篤行之術。


    人想要成功無非道法術,素書說的也是這樣的東西。


    自我反省是屬於三十歲之前的人,三十歲之後,就要有一條道走到黑,然後獲得勝利的決心。


    季微涼說自由不是靠人施舍的,確實,這世上有什麽是靠人施舍的呢


    哪怕愛,也必須靠自己去擁有。


    不要輕易後悔,不要輕易放棄,絕對地統領自己的人生。


    「在包餛飩麽」淩瑾晞隻當昨天是普通的吵架,上前走到季微涼身邊,洗手幫忙。


    「不用你,我自己來。」果然,季微涼還在生氣,她做事的動作很麻利,雖然有的地方季微涼確實很軸很幼稚,但是作為修者貴女該受的教育,季家都沒有忽視,其中自然也有中饋之術。


    「哇,有蝦仁呀,好豐盛。」淩瑾晞拿起一塊餛飩皮,學著季微涼的模樣,開始動手。


    季微涼看了他一眼,「我們那邊把這個叫雲吞。」


    「哦,記住了,肉好足,比餛飩大。」淩瑾晞笑著夾起一個蝦仁放進肉餡裏。


    「你要吃多少」季微涼冷著臉問他。


    「你呢」


    「……」


    「你說這幾個月陪著我,但是你天天在家玩手機,今天我帶你去學校吧,附近有家私房菜館,味道不錯。」淩瑾晞捏好一個雲吞,有點醜,但是確實是那個意思。


    「我沒胃口。」季微涼毫不領情。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一起吃飯都不可以嗎」淩瑾晞明顯地失落。


    季微涼不為所動。


    「那我們先去學校吧,我們學校有植物園,有各種食肉植物。」


    「食肉植物」季微涼有了點興趣。


    「到時候帶一隻回來」淩瑾晞試探著問她。


    「可以麽」季微涼兩眼放光,她還蠻好奇的。


    「嗯,你要是喜歡,我們可以定一個缸。」淩瑾晞提議。


    「唔,太麻煩了,還是不要了。」季微涼搖頭。


    「那今天就先去看看吧。」淩瑾晞陪著季微涼包完了雲吞,然後兩個人一起吃了早餐。


    淩瑾晞開始給季微涼挑衣服,這些衣服都是他買的,季微涼隻穿那麽一兩件,大部分都沒有怎麽穿。


    「這件」淩瑾晞挑了一條帶絨的毛線長裙。


    「很冷麽」季微涼皺眉,她已經習慣了一件麻衣走天下,好多東西她都已經覺得陌生。


    「出門了會冷的。」淩瑾晞笑看著季微涼,她不愛出門,其實也是怕冷吧,但是她就是個嘴硬的悶葫蘆,冷了也不承認。


    季微涼皺著眉,勉為其難地換了衣服。


    「真好看。」淩瑾晞湊近她,低聲在她耳邊輕聲笑道。


    明明隻有他們兩個人,可是淩瑾晞這樣的卻讓季微涼覺得他很真誠,鼓起勇氣看向鏡子,鏡中人,很陌生。


    「我小時候,我家裏人都說我長得醜,說我是季家最醜的人。」季微涼早已不在乎外表,她已經很久沒有認真看過自己的模樣了。


    在修者界,個個都是美人,她這樣普通的長相,一點也不值得浪費時間,還不如好好修煉,再美的人也隻是她的手下敗將。


    「我小時候總是被說調皮,說我一點也靜不下來,哈哈哈。」淩瑾晞從背後抱住季微涼,把一頂羊絨帽子扣在她頭上,「這樣就不會冷了。」


    「我看你都沒穿那麽複雜。」季微涼還是別扭。


    「我們學校有一條銀杏大道,旁邊還有一片湖,這段時間那裏很美。」淩瑾晞給季微涼挑的鞋子是一雙平底短靴。


    「淩瑾晞……我不會心動的。」季微涼扶著他的肩膀穿鞋,嘴一如既往的硬。


    「我們說了,你這段時間隻需要真實的麵對我,不要說會不會,隻說你想不想,喜不喜歡,討不討厭。」淩瑾晞拉著季微涼,第一次走了出來。


    今天天氣不錯,微涼的晨曦帶著寒露的香氣,金色的光芒透過晨霧,氤氳一方天地。


    淩瑾晞走在前麵,季微涼跟在他身後,他不放手,她不掙脫,就這樣一步步走入熙攘俗世。


    這房子就是買在學校附近,不過十來分鍾,穿過小公園就到了學校,季微涼看著那麽多人頓時有些煩。


    「你要喝什麽,牛奶還是豆漿,或者咖啡」淩瑾晞問她。


    「咖啡,意式特濃。」季微涼喜歡苦澀的東西,確切的說,她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那喝半糖摩卡好嗎」


    「那你問我喝什麽幹嘛!」季微涼甩開他的手。


    淩瑾晞卻笑著纏上去,湊上前逗她,「大清早的,喝特濃,別人會誤會我們昨晚幹了什麽。」


    「怎麽可能!」季微涼被他逗笑了,笑著仰頭推開他,他卻扶著她的帽子,摟著她把她往學校帶。


    「咳咳!」淩父看著黏糊的兩人,更多的是老懷大慰,自家養大的豬,終於會拱白菜了。


    之前淩瑾晞對誰都一副不開竅的模樣,大家還以為他根本不懂這些,如今看來,他懂得很,隻是懶得對別人這樣而已。


    「爸爸,早上好。」淩瑾晞笑著打招呼。


    季微涼躲到他身後,招呼都不打,她才不想和說她有病的人說話呢。


    「好好,你也好,帶著微微去明山湖逛逛,這段時間那邊的落葉很漂亮。」淩父


    倒是很高興,完全不在意季微涼的失禮。


    季微涼這才冒了一點頭,勉強道,「早上好。」


    淩瑾晞卻笑著拉季微涼跑走了,買咖啡的時候淩瑾晞還在逗她,「其實你可以叫爸爸。」


    季微涼一挑眉,「叫爸爸」


    「嗯,我們是合法夫妻,我的父母也是你的家人。」


    季微涼壞笑著摟住淩瑾晞的腰,她可不是不會還擊的人,輕聲叫了一聲。


    「爸爸。」


    「!!!」等淩瑾晞回過神,他的臉已經爆紅,付錢的手都在發抖。


    隻能說季微涼是真的太敢了,當街調戲,把淩瑾晞都搞害羞了。


    淩瑾晞暈乎乎地帶著季微涼往明山湖走。


    「你不上班嗎」季微涼好奇。


    「嗯,我今天下午才有課,圖書館的工作我已經辭了。」淩瑾晞本來就不缺錢,他征戰賽場數十年,本身又沒有什麽開銷,之前圖書館的事,本來就是一個過度。


    隻能說是奇跡,淩瑾晞躺床上兩年,竟然一個多月就恢複得差不多了。


    「哦。」季微涼笑。


    淩瑾晞又想起叫爸爸的事,頓時又是一陣臉紅。


    落葉在腳下嘩啦啦脆響,湖水漾著晨光,薄霧漸散。


    清晨的明山湖人不多,季微涼也不是話多的人,倒是淩瑾晞開始跟她滔滔不絕地說著,關於他現在的生活,關於他的計劃和目標。


    「你計劃裏不必有我,你知道的,我這次離開,就不會再回來了。」季微涼笑得溫柔又涼薄。


    「我似乎忘了很多事,但是我總覺得,我這樣等過你很多次,你是不是離開過很多次」淩瑾晞試探著問道。


    「這一次不一樣。」季微涼垂下眼,她還在笑,但是笑容已經微涼。


    她將赴戰,最後,也是最難的一戰。


    隻要此戰勝利,越州就能得到長久的安定。


    那時候,她就要回到血肉地宮,然後永遠睡在裏麵。


    隻有她回到血肉地宮,淩瑾晞才能回來,她的送葬人會將她和血肉地宮一同埋葬,徹底結束越州的不堪過往。


    「或許我等你,並不需要你回來呢。」淩瑾晞笑著,卻傷感。


    「……值得嗎這個世界很好,會有人愛你,而不是像我一樣,隻會利用你。」季微涼歎息,她曾經以為愛是獨占,但是對於淩瑾晞,她希望他幸福,即使他的幸福與她無關。


    「沒有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淩瑾晞抱住季微涼,「成年人了,沒有對錯,隻有選擇,然後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我不愛你,你和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看你,就像你看貓貓狗狗一樣,我無法愛你。」季微涼說著違心的惡語。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愛你,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愛情不過生命的一小部分,我隻是在我的人生中,等待我想等待的。」淩瑾晞自問追逐了自己想追逐的,那麽等待他想等待的,又有何妨


    「我既害怕你變心,又害怕你癡情。」季微涼抱住淩瑾晞的腰,「我就是霸道,明明不能給你任何東西,卻又舍不得放棄。」


    「啊,真是個混蛋,不過我早就知道了。」淩瑾晞摸著她的發,看著眼前的盈盈秋水,心中豁然,她就像他想的一樣,在感情裏,像個小孩子一樣既別扭又真誠。


    「在感情裏長不大的人。」淩瑾晞笑著喃喃。


    「什麽」季微涼不懂。


    「說你啊,在感情裏長不大。」淩瑾晞笑著去撓季微涼癢癢。


    她大笑著躲閃,「才沒有!哈哈哈哈!不許撓我癢癢!你真討厭!哈哈哈哈!」


    「長不大也沒關係,反正我也挺幼稚的。」淩瑾晞把季微涼困在樹幹和自己的懷抱間,陽光和風在他們之間。


    「你幼稚麽」季微涼靠在他懷裏,仰頭看著他,眼裏的光比溫軟。


    「挺幼稚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好勝又任性,我知道自己是什麽樣,但是我不會改。」淩瑾晞不覺得自己有必要改,他會徹底的掌控自己的人生,而非被人生掌控。


    如果說季微涼是他無常人生的具象,那麽此刻,她在他懷中。


    他敢於打破僵局,也敢於麵對所有後果。


    淩瑾晞低下頭,湊近季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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