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彩衣少女一進房間,小巧的鼻子便忍不住輕輕抽了抽,柳眉微蹙,嘴裏嘟囔道:“果然不錯,這味道……”


    她再翻看了李白的眼瞼,再捧起李白右手手心仔細看了看,鼻子湊近聞了聞,她自顧自地點了點頭,看她表情,大概已斷定得八九不離十了。


    裴旻一旁搓著手問道:“怎樣?”


    那少女略一沉吟,又嘻嘻笑道:“諒區區小毒,姑奶奶當可手到擒來。”


    裴旻見她笑嘻嘻的,年紀又輕,仍擔心道:“別隻顧誇下海口,救人要緊。”


    少女隨口應道:“針口甜香膩悶,手臂浮腫,青筋暴突,眼帶紅絲,微微昏迷,但呼吸勻暢,隻因他所中蜂尾毒針隻有一孔,所以並不算嚴重,一日之後定當醒來,不過餘毒仍有極大危害,嚴重之時可讓整隻手臂殘廢,故而仍要及早解除毒素。隻可惜我身邊沒有解毒工具與藥物。”


    裴旻見她說得有些在行,當下低語懇求:“還請姑娘早日施予援手。”


    “這下知道求我啦?”彩衣少女嬌笑道,“這施毒之人與我有些淵源。要我解毒也不是不可以,但需答應我一個條件。”


    “姑娘但請吩咐,別說一件,便是十件八件,裴旻也必定盡力辦到。”


    “裴旻?你這名字挺好聽的嘛!”那少女大大咧咧的在房中坐下,偷瞄了裴旻一眼,道,“不過話別說得太早,小心食言而肥。這次我奔波到這璧山鎮,本為一株三色蝴蝶蘭而來。”


    “三色蝴蝶蘭?沒聽說過!”裴旻道。


    “哼,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沒聽過的多了去了。你坐下聽我說,本姑奶奶要你做的第一件事,便跟這蝴蝶蘭有關。”


    裴旻隻得乖乖地坐了下來,這麽個小姑娘自稱姑奶奶,倒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那姑娘瞪著一雙圓圓的大眼,抿著嘴唇,梨渦淺現,忽而怔怔出神,忽又有些興奮地說:“我住在離此百裏開外一個名叫花月穀的地方,那裏古樹參天,鮮花遍地,青山綠水,美不堪言,實乃人間福地。”


    “我自幼喜愛花之芬芳,酷愛養殖奇花異草,並尤愛蘭花。數年之前,我便聽聞這璧山鎮有一種奇異的三色蝴蝶蘭,傳說這種蘭花一株發三枝,每枝分開紫白藍三色蘭花,極其珍貴罕有。聽聞這附近碧玉山有此物種,我到這璧山鎮足足查訪了一個月,方始找到這三色蝴蝶蘭的蹤跡。”


    見裴旻聽得津津有味,彩衣少女嬌叱道:“你倒聽得有趣,姑奶奶說得是口幹舌燥,還不給我倒一杯茶來?”


    裴旻唯唯諾諾地奉上香茶,那少女抿嘴品了一口:“呸呸呸,什麽破茶,這麽難喝,唉,這地方,諒也沒什麽好茶。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裴旻笑道:“姑娘說到了那蝴蝶蘭的蹤跡。”


    那少女翻了個白眼,道:“別姑娘姑娘的,姑奶奶沒名字麽?”


    裴旻一愣,想想也是,和這少女都相處了老半天,也忘了問她姓名,於是他笑了笑,道:“未敢請教姑娘的芳名?”


    那少女道:“看不出你功夫不錯,說話卻是文縐縐的樣子。不就是一個名字麽?姑奶奶姓陸,名離。光怪陸離,古靈精怪便是我。”


    “哦,原來是陸姑娘,失敬失敬。”


    陸離嘻嘻笑道:“我看你對本姑奶奶還算客氣,也不算失敬,我是宰相肚裏能撐船,將軍額上能跑嗎,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你啦。”


    她劈裏啪啦的話語向爆豆兒一樣,忽然又道:“我說到哪裏了?嗯……三色蝴蝶蘭,對。一個月之前,我好不容易在這璧山鎮的碧玉山上尋到了一株三色蝴蝶蘭。那絕品蝴蝶蘭生長在一麵絕壁之側,這麵絕壁崖高數十丈,似刀削斧劈般光滑,整個壁麵青色燦然,光可照人,恍若一麵天然的大玉璧,我想那碧玉山便由此得名。我熟知蝴蝶蘭秉性,蘭花往往較為嬌貴,移植不易,那三色蝴蝶蘭更要小心嗬護。隻是那三色蝴蝶蘭被我發現之時,僅僅生有芽根,不便移植,要等一月之後,植株慢慢生長,等它長到帶有若幹枝葉,移植更有把握。”


    “這絕壁的另一側,住有一大戶人家,這一月來,我數次來往於鎮上和絕壁之間,早引起了這家人的注意,起初我並不以為意,哼,姑奶奶又怕過誰來?”陸離脾氣挺倔,雖然差點兒吃虧,但還是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語氣,她接著道,“誰知道他們卻打起了姑奶奶的壞主意。”


    原來,璧山鎮碧玉山絕壁之側的大戶人家主人姓閻,名叫閻東山,早些年靠經營玉器發家致富,但仗著財雄勢大,閻東山在地方時常為非作歹,是當地臭名昭著的一霸,當地人背後稱其為活閻羅。


    活閻羅膝下育有一子,此子從小嬌生慣養,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那閻家少爺真名倒無人知曉,隻知道那閻少爺欺男霸女,其肆意妄為的程度比之活閻羅有過之而無不及,鎮上良家婦女多有遭其荼毒,故而當地人稱其為“小閻王”。


    小閻王為非作歹,鎮上人人見之如見瘟神,個個唯恐躲避不及,偏偏陸離自己卻撞上門去,陸離尋找三色蝴蝶蘭之時,無意被那小閻王看見,那小閻王見陸離年輕美貌,便故態萌發動了色心,他當即不動聲色,囑咐家中閻三等惡奴將陸離搶來。


    陸離轉而不懷好意的壞笑道:“閻家這次招惹誰不好?卻來惹惱了我,我定要將活閻羅家攪得天翻地覆不可。事情宜早不宜遲,今晚我們便去,事了之後,你朋友所中之毒包在我身上。”


    裴旻本是謙謙君子,不諳背裏整人之道,但這少女古靈精怪,而解李白之毒又希冀於她身上,不得不隨她之意,所以也隻有苦笑應承罷了。


    是夜,月兒在空中時隱時現,鎮上、山穀,到處冷清得讓人心裏拔涼拔涼的,就在此時,閻家大院外卻突然有兩條人影由遠而近掩至,那兩人躡手躡腳繞至後院,而後越牆而入,兩人一陣耳語,便朝一處明亮的房舍奔去。


    這兩人正是裴旻與陸離。


    閻家院子頗大,院中雖有守衛巡邏,但裴陸二人卻輕而易舉的避開了這些眼線,輕輕巧巧的來到那最為明亮的房舍之外。


    隻聽得房內一男一女正儂儂細語,陸離好奇心大起,將右手食指蘸了一些香唾,把窗紙捅了一個小洞,右眼湊到洞口向裏張望,隻看了兩眼,不禁魂飛魄散,麵紅過耳,忙伏低了身體,躲在窗欞之下。


    裴旻見她舉止太也奇怪,也單眼湊到窗洞上往裏偷瞧,隻見房中幾支巨燭燃燒正旺,而房中大床上的兩人亦欲火熊熊,一男一女正一絲不掛的糾纏在一起,那男子微閉雙目仰躺在床上,像是極其受用,那女子騎在男子身上,杏眼圓睜,正賣力的扭動柔軟而矯健的如水蛇一般的腰肢。


    一會兒,那年輕男子一聲低吼,全身癱軟下來,那女子臉帶鄙夷之色,偷偷從發髻中取出一枚長針,毫不猶豫的往那年輕男子的頭頂上刺去,那長針一下子消失在男子發絲之中,男子悶哼一聲,一陣抽搐便不再動彈,這貪色的小閻王真的去見了閻王爺。


    那女子挺著傲人雙峰從床上站起,將衣衫緩緩的套在身上,裴旻卻差點兒驚呼出聲來,這女子正是召喚蜜蜂、針傷李白的黃衣女。


    想起昨晚黃衣女子引誘自己的一幕,如若不是那一聲咳嗽,自己當時便會情不自禁地與她纏綿,而剛才那男子的下場可能便是自己的下場,想到這裏,裴旻心有餘悸,不禁後背生涼。


    那黃衣女經過剛才一番“激戰”,此時警惕性下降,並未發現窗外的兩人,而是開門飄然而去,裴旻用手碰了碰恍恍惚惚的陸離,低聲道:“她走了!”


    陸離“咦”了一聲,道:“是她?”而她自己因剛才看到了一副活春宮,兀自滿臉酡紅,極為嬌羞。


    裴旻悄聲問道:“你認識她?”


    陸離點點頭,道:“跟我來。”說著,領頭在前跑去。


    二人奔至後院,陸離低聲道:“把柴禾全部引燃了!”


    裴旻明白她的意思,當下把一幹易燃的鬆毛、秸稈等物鋪到院中的牆邊,然後掏出火折子,將這些易燃物紛紛點上火,刹那時,整個後院濃煙滾滾,火光衝天而起。


    不消片刻,閻家巡邏的家丁發現火情,四處想起了叮叮當當的鳴鑼示警聲,豈料此時突然平地狂風四起,火借風勢越燒越旺,竟有些一發而不可收拾。


    裴旻與陸離見火越燒越大,後院已一片火海,便往前院衝去,剛撞見帶領家丁前來撲火的惡奴閻三。


    閻三大喊道:“哎呀,我的小冤家,是你們?”


    陸離嘻嘻笑道:“大管家,別來無恙啊。”


    閻三前兩次在裴旻和陸離手底吃了虧,卻沒有吸取教訓,此時見這兩人竟闖入閻府作亂,陸離的話又無異於火上澆油,閻三便仗著人多勢眾,一邊指揮一幹奴仆救火,一邊伸出一雙幹枯如鷹爪的手向陸離抓來。


    閻三雖然平日狗仗人勢,作威作福慣了,但他武藝卻是稀鬆平常。陸離一閃身,早衝了出去,閻三撲了個空,雙腳在門檻上一拌,那失控的身軀轟然倒地,頓時跌得鼻青臉腫,連頭發眉毛也被旁邊的大火燒焦了一些,他氣急敗壞地站起來,帶領一班人馬向陸離追來。


    正是:


    林下蝴蝶蘭,空穀開爛漫。


    彩蝶與花戀,鼓翅舞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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