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拉著裴旻的手向後山跑去,閻三帶領著十餘名惡奴,打著火把,一路鼓噪著緊追不舍。


    閻家平日雄霸當地,閻家莊後山尋常百姓平日哪裏敢來擅闖,故而通往後山的路僅有一條鮮有人走的羊腸小道,此小道一直沿著那淡青色高大絕壁底部遊移,從西邊橫貫至東側,地勢也越來越高。


    陸離因先前數次尋找三色蝴蝶蘭之故,在這小道上走過幾次,對路況頗為熟悉,


    裴陸兩人走了一會兒,停在那半坡歇息,隻見山腳下的閻家莊已是陷入了一片火海,想來是非善惡,報應不爽,閻家作惡多端,搞得天怒人怨,上天也要閻家片瓦無存、失財絕後。


    陸離拍手笑道:“燒得好,誰叫惹惱了姑奶奶,連老天都要幫我。”


    裴旻雖覺得閻家應該予以懲戒,但如此處事實在有些不妥,可他又對陸離無可奈何。


    此時,那些追趕的火把卻越來越近,嘈雜的人聲已隱約可聞,陸離環顧四周,計上心來,她朝裴旻嚷道:“呆子,楞著幹什麽,去搬動那大石頭。”


    裴旻一看,果然在路旁有一塊約莫百十來斤的大石陷在泥土之中,他立時明白了陸離的意思,便是用這石頭阻擊追兵。


    他隨手一推,那大石居然紋絲不動!


    原來這大石在那裏呆得久了,早已和它周圍的那些雜土碎石、樹根草根融為了一體。


    裴旻將長劍掛在腰畔,站到大石身後,兩腳找準落腳點穩穩站住,雙手輕輕貼緊大石,全身力量緩緩聚集在雙臂之上,嘴裏發出“嘿”一聲低吼,雙掌緩緩一推,那大石已微微晃得一晃!


    裴旻暗自心喜,再次聚力推動石頭,如此用力推了五六次後,那大石已晃動得厲害,眼見就要離開老窩,滾下山去。


    閻三帶領一般惡奴從小路追來,眼見陸離還在那裏笑嘻嘻的好整以暇的樣子,他便氣不打一處來,他氣喘籲籲的喝道:“小妮子,站住,別跑!”


    陸離咯咯笑道:“我沒跑呀,有本事就上來呀。你這個醜八怪,還沒有被整治得舒服,對不對?”


    閻三一邊雙手扶膝不停喘氣,一邊頤指氣使的招呼其餘惡奴湧上前捉拿陸離,他喘息方定,一抬頭,猛見一塊一人多高的大石順著小路骨碌碌直滾下來。


    大石越滾越快,隱隱挾帶一股惡風,閻三大吃一驚,急忙向路旁灌木中竄去,幸虧他見機得早,可他身後的數名惡奴可就沒那麽好運了,有幾名惡奴被大石一撞,紛紛筋斷骨折,哎喲連天的倒在路旁。


    閻三本是個見風使舵的角色,剛才還窮追不舍,此時見勢不妙,轉身又欲逃走,不料脖子一緊,陸離的彩鞭已經再度準確無誤的纏住了他。


    閻三進退兩難,又沒有幫手,他眼睛骨碌碌一轉,突然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求饒,連額頭都撞破了。


    裴旻心一軟,道:“得饒人處且饒人,讓他去吧,閻家已土崩瓦解,諒他以後再也不敢為惡。”


    陸離瞥了裴旻一眼,道:“好吧,今天本姑奶奶高興,就饒了你吧。”她手一抖,那鞭兒又一圈圈的回到了她白玉似的手掌中。


    閻三生怕陸離反悔,連滾帶爬的下山去了。


    陸離卻繼續帶著裴旻朝碧玉山那麵青色的絕壁東側走去,不一會兒,山上已沒有了路徑可循,兩人手腳並用,向坡上攀援,十分艱難的來到絕壁跟腳處。


    裴旻遠遠的便看見草叢中有一株花兒,其嬌嫩鮮綠的葉子有七八片,皆一指來寬向四周舒展開,植株中間發出三枝嫩莖,各頂著一個花骨朵,此花雖未開放,但那三枚花骨朵上已分別沁出淡淡的紫、白、藍三種顏色。


    裴旻想,這一定正是陸離口中的三色蝴蝶蘭。


    陸離讓裴旻停下腳步,別再向前,她自己則小心翼翼地朝花株靠近,仿佛害怕驚醒了花兒的美夢一般。


    來到三色蝴蝶蘭的身畔,陸離從背後小背簍中取出小鋤,將那三色蝴蝶蘭周圍的雜草輕輕鏟除,再將那蝴蝶蘭根部連同碗口大的一坨泥土十分小心的挖了起來,整個捧入小背簍中,而背簍的四周早已墊好了厚厚的稻草,以保護出土的嬌蘭。


    兩人回到鎮上,裴旻回客棧背上李白,跟著陸離朝東邊出發。


    途中,陸離掏出一枚芬芳撲鼻的香丹給李白服下,到了晚上,李白竟悠悠醒來,隻是精神仍舊有些萎靡。


    晚上休息了一宿,第二天,李白精力已經大見好轉,雖體內毒性未除,卻已能自行下地行走,這令裴旻對陸離的去毒能力深信不疑。


    三人一路出璧山,過渝州,經壽鎮,到達涪城時,算來已走了三天。


    但他們竟不停留,過了涪城,便往城外山中走去,走了半日,路途漸漸荒僻起來,兩邊山丘溝壑也越來越險峻,但好在一路相安無事,陸離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旅途也不算寂寞,裴旻也樂得陪話。


    約莫走了半天,剛入七月的天氣本來有些酷熱難當,但來到這一帶,卻仿佛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四周到處涼風習習,陣陣清涼隨風送爽,山穀中處處氤氳紫氣升騰,如同慢慢進入了仙界一般。


    再往山中走了頓飯工夫,山形便更加陡峭起來,山勢雖不甚高,各山峰卻如筍立,處處絕壁如刀劈斧鑿,不可攀援,但山穀卻有片片平坦之地相連,道路兩旁,各色不知名的野花爭相開放,笑臉爭妍,伴隨著穀底一條溝渠裏的淙淙流水,相比穀外鑠石流金般的火熱,這穀中似乎還在春日裏流連。


    三人繼續前行,又走了二三裏地,已來到山穀的盡頭,前麵是鬱鬱蔥蔥的山嶺,似乎路徑到此為止。


    裴旻發出詢問的目光,陸離微微一笑,領先一步沿著流著山泉的溝渠向嶺上走去,她一路輕柔地撥開擋路的樹枝,輕快地走在一條隱秘在草叢中的上山小路上,她身段輕盈,小嘴兒裏哼著小曲兒,恍若一隻在山中歡快飛舞的蝴蝶,顯見得她是在這一帶走慣了的。


    裴旻也不多問,扶著李白在後跟隨。


    三人一路避荊擋棘,雖有些辛苦,但這裏山坡上野花遍地,且山上之花與剛才穀底四周的花又大有不同,山上多是一些牡丹玫瑰與茶花之類,得此處天地之靈氣,又有清冽的山泉灌溉,處處清香撲鼻,讓人渾身舒泰,這對奔走多日的裴李二人來說也算是一種慰藉,尤其是李白,自受傷之後,他頹廢多日,來到此處,不由精神一振。


    他們將至半山腰時,遠遠的便看見空中有蝴蝶成群翩翩飛舞,待走得近了一些,眼前豁然開朗,站在幽林小徑上一看,裴旻不禁瞪大了眼睛。


    隻見半山坳裏有一方淺淺的藍調之湖,湖的外形酷似一輪彎月,湖中水草豐美,魚兒條條泛波,蝌蚪團團啜水;湖麵倒影著藍天與鬆影,又時而漂浮著一些彩色的花瓣,顯得幽藍寧靜;湖上偶有蝴蝶成雙成對的飛過,又有那三三兩兩的仙鶴在湖邊小駐,它們時而輕舒羽翅,時而單腳呆立;小湖周遭鬆濤陣陣,更有無數鮮花點綴林中,怪不得蝴蝶在這裏成群寄居。


    “這叫月亮湖。”陸離宛然便是這裏的小主人,她邊走邊向客人介紹著,活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湖邊的幾隻蝴蝶看見了她,紛紛圍著她翩翩起舞,就好像與她十分的熟識,又或是源於她身上的芳香。


    “傳說天界的花仙子與雨神受天帝之命下凡,兩人相遇、相識、相戀於此。後來,花仙子十分留戀此地,執意留在這花月之穀。雨神將回天界,他萬般不舍,於是深情地親吻了花仙子,並留下眼淚而形成此湖。這月亮湖湖水溫潤,光滑如鏡,四季湖水潔淨,從未幹涸,傳說每到晚上,住在樹林裏的花仙子便會到這兒沐浴更衣,湖麵便飄滿了七彩的花瓣。”


    女孩兒家,對淒美的愛情傳說總是那樣記憶深刻。


    連裴旻與李白也聽得入了神,李白道:“好一個月亮湖的傳說。真是七彩花仙子,留下情人思。湖水千行淚,雨神悔已遲。”


    沿著湖邊小徑行走,大約走了兩裏地左右,隻見鬆林中的空地上,有四五間簡樸卻十分精致的木屋,門扉匾額上刻有“花月小築”四個娟秀之字。


    屋中散發著自然而濃鬱的鬆香氣息,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婆婆正背對著大門,用手中的銀針繡著一幅《四君子圖》。


    陸離推門而入,嬌喚道:“奶奶,我回來啦!”


    那老婆婆並不轉身,冷哼道:“我早聽見啦,我不是告訴過你,這裏輕易不要帶外人進來麽?”


    陸離奇道:“咦,奶奶怎麽知道還有人來?”


    老婆婆道:“你個鬼精靈,明知故問。除你之外,其餘二人,一人腳步輕盈,一人步履沉重,數十丈之外便瞞不過我的耳朵。”


    “奶奶,這次是阿離有求您老人家。”陸離滿臉奉承,雙眼笑成了兩彎新月。


    那老婆婆不緊不慢地說道:“哦?你有求於我?平日我囑咐你勤練武藝,你卻總是懶懶散散的樣子,倒是對各種名貴花兒有十二分的熱情,這下出去瘋玩,是不是碰到什麽棘手的事情啦?”


    陸離向裴李二人招手,裴旻與李白一齊進門,躬身行禮道:“拜見前輩。”


    “咦?蜂尾針?”老婆婆轉過身來,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李白,又看了看裴旻,眼神中的異樣色彩一閃而過,突然,那老婆婆忍不住咳了起來,陸離連忙上前,用她那小手輕輕拍著那老婆婆的背心。


    裴李二人異口同聲地驚呼:“啊!是您……”


    正是:


    琅嬛福地花月穀,天上人間月亮湖。


    開懷大笑放聲哭,誰知明天有和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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