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欲聯袂前行,忽然,離他們不遠處的深草叢中傳來一陣十分急促的窸窸窣窣和哼哼唧唧之聲,裴旻凝神一看,有什麽東西正快速分開叢叢雜草,從遠處向兩人所在之處奔來,但因為雜草太深,卻看不清草下躲著的是什麽物事。


    裴旻左手將劍鞘舉在身前,右手迅速的將公孫大娘拉到身後護起來,同時大喝道:“什麽東西鬼鬼祟祟,滾出來!”


    草叢裏沒有任何回答,傳來的卻是野獸般“謔謔謔”的低吼聲,且那怪物越奔越近,眼看草叢中那分開的線路快到路邊了,突然,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從草叢裏騰空而起,朝兩人所站之處騰空撲來。


    裴旻內心篤定,不慌不忙,待那不明之物快要撲近時,他正眼一看,仍不免大吃一驚,隻見那物渾身漆黑雄壯,一口尖嘴獠牙,一雙血紅雙眼,模樣極其恐怖。


    是一隻巨大的黑野豬!


    說時遲,那時快,裴旻右手一探,長劍“嗆啷”出鞘,跟著一招“雙龍奪珠”,一劍向那黑野豬最為顯目的紅色雙眼刺去,一出手便是攻敵之要害!


    說也奇怪,那黑野豬一聲低吼,竟不上當,它當空伸出前腳,將裴旻長劍撥開,其靈活程度不亞於一名武林高手!


    裴旻“咦”了一聲,不待他有任何回旋餘地,那巨大的黑豬落地之後,又昂頭向他猛頂過來,那血紅的雙眼和長長的獠牙讓人望而生畏!


    裴旻護著公孫大娘,身形一讓,野豬撲了個空,裴旻把公孫大娘推開,他要獨自對付這頭野豬。


    小時候,裴旻時常跟隨父親入太白山中打獵,他們除了獵到一些野兔野雞之外,也曾在山中與野豬遭遇,那時候他便學會了如何對付野豬。


    他知道,山中的野豬野性十足,有極強的領地意識,一旦惹怒了它,它將會瘋狂的攻擊入侵者,雖然它僅會撞、撲、咬三招而已,但野豬皮糙肉厚,力大如牛,任何一招都不是人類能夠生生承受的,而逃跑也無濟於事,野豬奔跑速度之快,人不能及,所以,老獵人口口相傳,都說“寧遇兩隻熊,不遇一頭豬”。


    不過,野豬身形笨重,隻要利用地形和速度,就可以壓製它的進攻。


    那黑野豬“咕咕咕”地低嚎著,轉身又朝裴旻立足之地衝來,裴旻倒持劍柄,不退反進,同樣朝野豬衝去,在將與野豬相撞的一刹那,裴旻猛向左一閃,劍身在野豬身上劃去。


    鬆紋古劍本是一把世上少有的鋒利寶劍,兼之裴旻之力與野豬前衝之力一結合,即使野豬毛皮超厚,劍尖也頓時在野豬的右身上劃開一道口子!


    奇怪,豬身上並沒有鮮血迸出!反而是從一個野豬皮囊內滾出一個人來!


    隻見那人小頭大眼,滿口齙牙,長發淩亂,四肢短小,模樣可憎!


    “什麽人?故弄玄虛!裝神弄鬼!”裴旻一聲怒喝。


    怪人桀桀怪笑道:“我乃此間山鬼,入我山門,須得繳納供品,三跪九叩,以示孝敬。如若不然,就隻有納下命來!”


    “供品沒有,寶劍倒有一把,我可以讓你嚐嚐它的滋味兒!”


    裴旻掌中鬆紋劍揮灑出一道劍光,向那人舞去。


    山鬼倒也機靈,就地一滾,一雙黑漆漆的枯手反來搶裴旻雙腳,要將裴旻扯倒,那招式倒也詭異。


    裴旻長劍一劃,山鬼縮回雙手,但他那雙腳又一個掃堂腿朝裴旻踢來。


    裴旻騰空一縱,躲過掃腿,長劍反而從天而降,劍尖向那山鬼頭上點去。


    那山鬼團身一滾,又躲了開去。


    雙方你來我往,裴旻長劍傷不到山鬼,山鬼拳腳亦打不著裴旻,如此糾纏,裴旻也是無奈,隻得邊出手邊思考對策。


    誰知那山鬼模樣的怪人打不著裴旻,更顯得暴躁無比,他趁隙從身後掏出一個奇形兵刃,張牙舞爪的朝裴旻打來。


    裴旻一看,山鬼手中拿著的武器模樣奇特,握在手中的是一截木柄,中間是一段鐵鏈,鐵鏈的另一頭連著的則是一顆鑲滿尖刺的鐵球。


    這種奇門兵器叫做“晨星連枷”,它不在十八般兵器之列,但此器十分靈活,威力又大,且沒有固定招式,倒是不可小覷。


    裴旻長劍挽了個劍花,將那尖刺鐵球激回去了。


    山鬼飛身一轉,連枷帶著風聲半空掃來。


    裴旻舉劍相迎,一聲脆響,兩般兵器悠然分開,裴旻看時,鬆紋古劍完好無損,也幸虧是一柄寶劍,否則定被那連枷砸開口子。


    兩人又鬥了幾招,裴旻已漸漸摸清了那連枷的來路。


    裴旻不欲與之纏鬥,見那怪人又把連枷砸來,他一聲大喝:“星月劍!”隻見他劍光閃爍無定,突然,他一劍刺在連枷之鐵鏈上,劍尖連著那帶刺鐵球猛向山鬼怪人胸口撞去!


    一聲悶響,一聲怪叫,山鬼了賬。


    公孫大娘見裴旻得勝,小跑過來,道:“師傅,看來此路甚不太平,我們可要小心在意!”


    裴旻點點頭,二人沐浴著月光繼續沿著山路向山上走去。


    走不多遠,他們便被山腰處的一口水塘擋住了去路。


    水塘依山而建,一邊是巍峨大山,一邊是黑色懸崖,而塘邊堤岸是唯一上山的路,隻不過整個堤岸被雜草與低矮的蘆葦包圍,同時蓋住了將要通過的路。


    如此荒山野嶺,雖是秋末,雜草中也難免有毒蛇出沒。


    裴旻靈機一動,用劍在道旁砍下一段樹枝,用作探路的拐杖,他一邊用樹枝撥開路上的長草,一邊帶著公孫大娘往塘邊堤岸上走去。


    堤岸的小路狹窄難行,蒼耳、粘草籽等都粘到了裴旻的身上,但他也顧不得這些了,眼前通過這塘邊小路要緊。


    公孫大娘緊跟裴旻身後,她一眼看去,但見塘水深邃無波,水麵反射著皎潔的月光,周圍影影幢幢的樹木都沐浴在一層淡淡的光輝之中,空山不見人,但聞鳥語聲,一切風平浪靜。


    眼瞅著堤壩之路已過一半,裴旻對這樣的草中小路已經漸漸熟悉,他有些放心了。


    就在此時,塘中“嘩啦”一聲打破平靜,水麵的月光被撞得支離破碎,一尾大如簸箕的金色鯉魚躍出水麵,又“啪”的一聲落入水中,但它並未下沉,而是浮在水麵上,發出“哇……哇……哇”的類似嬰兒啼哭的聲音,這聲音在此曠野無人之地顯得如此清晰與詭異,讓人不禁後背生涼。


    公孫大娘走南闖北,見識極廣,奇人怪事她倒不懼,但她未見過這麽大這麽叫的金鯉,她不禁打了個寒噤,雙手緊緊抓住裴旻的衣袖,顯得分外緊張與害怕。


    裴旻亦內心震蕩不安,但公孫大娘與他同行,他又不能表現出緊張之情,他安慰道:“別怕,跟緊些,我們先離開這裏!”


    熟料那金鯉在水中飛快的遊動,且朝兩人站立的堤岸邊破浪遊來,一眨眼便已到岸邊。


    裴旻與公孫大娘自不會坐以待斃,他兩人沿著狹窄的堤岸小路向前緊走幾步,但小路隱沒難行,一不注意便有落水或墜崖的危險,那金鯉卻在水中跟隨,且水中移動速度比岸上還快,一會兒便在水中與裴旻和公孫大娘並行。


    金鯉似看準二人所在之處,它“呼”的一聲飛出水麵,一個“鯉魚擺尾”,那巨魚的魚尾帶著水珠朝裴旻與公孫大娘二人站立之處掃來。


    堤岸小路的寬度本就隻容一人立足,兩人避無可避,千鈞一發之際,裴旻左手將公孫大娘一按,示意她蹲下躲過襲擊,而他右手已揮出一掌,向那魚尾拍去。


    魚尾濕滑無比,又兼之此魚擺尾力量巨大,“撲通”一聲,裴旻被那怪魚掃入水中。


    裴旻入水,但並未慌亂,他自小在河中玩耍長大,水性自是不錯,他見堤岸甚高,不易上岸,便向池塘的淺水處遊去。


    但水下卻有一條黑影向他遊來!


    黑影正是那金鯉,可就在此時,金鯉的嘴裏卻伸出了一隻手,手裏拿著一柄生滿鋸齒的魚骨短劍!


    又是怪人作祟!世間哪有這樣一個小水塘可以長出如此四五十斤重的金色鯉魚?


    裴旻本第一眼看到此魚時就已有所懷疑,如今更是內心雪亮,他將劍鞘插在腰間,兩隻腳和一隻手朝岸邊劃水,另一隻手拿著長劍,隨時準備應戰。


    金鯉很快追上了裴旻,金鯉口中的魚骨短劍已一劍向裴旻腿上刺來。


    裴旻長劍一擋,繼續飛快朝池塘岸上遊去。


    隻是水中戰鬥,全長三尺七八的長劍受水之阻力,反而沒有短短的魚骨劍使用便利,更加上這怪人一身的魚皮水靠,在水中更是遊刃有餘,雙方糾纏了一會兒,裴旻的鬆紋古劍沒有刺到魚身,反被那魚骨劍割傷了手臂。


    裴旻知道水下大不利己,便不與金鯉交鋒,反身繼續向岸邊奮力遊動。


    金鯉緊追不舍,眼看快追上裴旻,那金鯉口中的魚骨劍再度伸出來刺裴旻的腳心!


    不料這水塘區域不大,裴旻已遊到了淺水區,他吸了口氣,使出一個千斤墜,腳已踩著塘底,他雙腿一蹬,身子再往前一撲一衝,已脫離了魚骨劍的攻擊範圍。


    那金鯉在淺水區遊速慢了許多,裴旻猛一轉身,在水中騰空而起,雙手緊握劍柄,持劍用力向金鯉背上插去,長劍直沒至柄!


    裴旻將劍抽了出來,魚身裏不斷湧出一股鮮血,血液在水麵漫開!那金鯉慢慢翻轉,白色的魚肚皮朝天露了出來。


    裴旻將魚拖到岸邊,用長劍將魚肚皮劃開,隻見魚肚皮裏果然藏著一個身形骨骼奇瘦的怪人。


    裴旻上了岸,公孫大娘急忙撕下一副衣襟,將裴旻受傷的左臂包紮起來。


    兩人匆匆走過水塘,繼續向山上走去!


    快到山頂時,兩人已隱隱約約看到了山坳裏道觀的飛簷!


    正是:


    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


    舉杯邀明月,大醉笑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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