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梅姨聽到她提起當年的事,眼裏布滿了愧疚之意,那個時候她丈夫酗酒,嫌棄她生了個“便宜貨”對她百般羞辱,萬般挑剔。每次喝醉了就打她...想到當時的情景,梅姨身體不自覺的抖了下。


    當時的江氏日子過得也沒有現在好。卻還是願意伸出雙手用自己僅有的那點綿薄之力來幫助她。


    如今隻是要求自己幫忙送個信,自己又有什麽理由來拒絕呢。


    從那天之後江氏和薑老爺就開始以書信溝通。慢慢的梅姨看薑老爺在外逗留的次數越來越久,時間越來越長。


    於是猜測他們倆個在偷偷見麵。


    江氏也證實了她的猜想,一次送信之後,梅姨看到了江氏戴在頭上的珠釵,她記得時夫人也有一支同樣的,便問了江氏。


    江氏不小心透露了,薑老爺送了一支珠釵給她。


    自覺說錯話的江氏便再也沒有向梅姨透露過她與薑老爺見麵的事情。


    梅姨記得有一段時間時不時的向薑老爺抱怨,整天見不到他人。


    那時剛好趕上了薑老爺要升職司馬。於是自從白夫人提過之後,薑老爺便經常回家。


    待到薑籬南十五歲時,白夫人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醫生也查不出是哪裏的問題,隻會開一些滋補的藥。


    真到薑籬南的外公去世,白夫人心火攻心,一口氣沒提上來便撒手人寰。


    “小姐,雖然...我不知道夫人去世...的原因跟江氏到底有...咳咳...沒有關係。”梅姨說到這裏又吐了一口血,薑籬南擔憂的看著梅姨,梅姨繼續道:“但是幫著她欺瞞夫人卻是我不對。夫人待我如親姐妹一般,可到最後我卻隻想著自己。如今都是報應啊,報應。”


    “梅姨,你再想想,當年的事,可還有什麽可疑的地方。或者娘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感到身體不適的?”薑籬南急切的問道。


    “夫人的病來勢洶洶,唯一有預兆的就是在你十五歲那年,從那年之後身體便時好時壞。可是我始終不相信夫人會就那樣走了。”梅姨激動的抬了抬手,但是沒有力氣,便又垂到了地上,眼裏的淚水混著臉上的血水一起落到了衣領上。


    梅姨停頓了下,仿佛在思考繼續道:“不過倒是我看到夫人時,薑管家正好也在...”她皺了皺眉繼續:“不過想來應該是去送報喪的使者。”


    報喪是當時的一個習俗,誰家有人去世後,就會派來給親朋好友來送消息。使者每次都一身白衣,所以每家每戶最怕的也是一身白衣的人來到家裏,那就說明家裏的親戚不幸有人去世了。


    “梅姨你可有得罪什麽人?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被人...?”薑籬南看著梅姨身上的傷口不忍再說下去。誰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下如此狠手呢?


    “那時夫人剛剛過世,我當時想著可能桃園還有一些夫人的舊物,準備去取來隨夫人一起下葬,沒想到卻聽到了江氏和管家正在爭吵...”梅姨回憶著當時看到的一暮,即使過去了這麽久,臉上還是露出了不可至信的一幕。


    江氏氣急敗壞的掙脫開管家抓著她的手:“你瘋了嗎?我怎麽可能會把女兒嫁給你兒子。”


    管家輕蔑的看了一眼江氏,慢慢開口:“別人不知道你是怎麽坐上這個薑夫人的,我可知道。”


    江氏震驚的看著管家:“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要是把我供出去,你以為你會有什麽好下場嗎?你以為薑峰芻那個白眼狼會放過咱倆嗎?他連他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可以趕出家門。”


    “那還不是你讓他以為他的女兒不是親生的,不得不說你真的是有手段,能讓他對你這麽死心踏地。還能有辦法解決了時千淩那個女人。”管家說完抬起手摸著江氏的下巴,左側的嘴角微微向上揚,淡淡的開口:“嘖嘖,是不是像之前伺候我那樣伺候他呢?”


    江氏一手拍掉管家在她臉上亂動的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周圍:“你最好說話小心點,要不然咱倆都玩完。我知道我現在能當上薑夫人你出了不了力,我也不會虧待你。”江氏安撫著管家繼續道:“至於楚楚,就算是我同意,老爺也不會同意的啊,對吧!他從小就寶貝楚楚,所以這門親事定是不能同意。”


    江氏看著管家有些動搖的眼神繼續說著:“但是呢,這些年你為我做的事,我也都看在眼裏,我怎麽會虧待你呢?我以後一定替成兒尋一門好親事的。”


    張成是管家的唯一一個兒子。


    管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這次來也是心疼成兒,成兒自小就喜歡楚楚,要是楚楚不是薑府的千金這事還有商量,但是楚楚如今是薑府的二小姐,這事是肯定沒有回旋的餘地的。但是自己這麽多年為江氏謀劃,不討點甜頭怎能說得過去,更何況江氏才剛當上薑夫人就給他擺架子,不敲打敲打她,總有一天會被這個女人算計。如今看江氏對他的態度倒還有幾分懼怕,便放心了。


    “行,你多幫成兒留心便是。此地不便...”


    “誰?誰在那邊?”管家還未說完便聽到不遠處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急忙開口。


    梅姨暗道一聲不好,被發現了,趕忙提起裙擺離開,但不小心把荷包落在了桃園。


    梅姨開口道:“管家和江氏很快便發現了是我在偷聽,於是我趕在他們之前從薑府逃了出來,本來想離開這兒,到其他地方生活,但又舍不得小姐你,有一次想偷偷去薑府看你,卻發現你已經不在那邊了,聽到鄰居議論是薑峰芻那個王八蛋把你趕了出來,於是我四處打聽你的下落,但是卻找不到,有時候發現臨安城大到找一個人都找不到,有時候又感覺臨安城又很小,在我還沒有找到你的時候,卻先被江氏和管家找到了。”


    自從她跟慕白殤成親以來便很少出門,有身孕後更是大門不出二門邁,如果這個時候被娘親看到一定會誇獎她終於有了大家閨秀的樣子。


    “果然是江氏那個死女人。”美伢憤憤的罵著,眼裏卻噙著淚水。


    “娘親~娘親~”薑籬南喃喃的叫著,淚水濡濕了雙眼,狠狠攥著的拳頭微微顫抖著。


    “小姐,我這...一生沒有做過...什麽善事,卻平白受了夫人...這麽多恩惠,到頭來...我卻隻想著自己一...咳咳咳...個人苟且的活下去。如果我當時留下來把這些消息告訴你,也許你也就不地離開薑府,也許還能查清夫人的死因。對不起,不知道我能不能幫...咳咳咳...”梅姨最終也沒有把該說的話說完。


    梅姨從以前到現在都待她極好,過生日梅姨都會給她準備禮物,有時候是一個荷包,有時候是一雙親手縫的小玩意兒...平時母親生氣了罵她罰她不許吃飯,梅姨也會偷偷的把吃的帶給她,生怕她餓著了...


    她曾經想過害死母親的人會是江氏,卻怎麽也沒有想到江氏能進薑家門的背後居然也有梅姨的幫助。


    “梅姨...梅姨...”她看著懷裏緊閉著雙眼的梅姨哽咽道,牙齒咬住薄唇,努力不發出聲音,眼淚突然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往下掉,心頭堵得慌,終於她趴在梅姨懷裏小聲啜泣了起來。


    “小姐!!!”美伢焦急的喊道。


    “恩~~~”薑籬南雙手捂著肚子,整個身體不住地顫動著,她緩緩睜開朦朧的雙眼,看到慕白殤坐在床上,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緊緊皺著的眉頭,另一隻手有節奏的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看到她醒了慕白殤收回雙手問道:“還難受嗎?”


    “你怎麽在這?”薑籬南疑惑的看著他。距離那次醉安居的那次她單方麵的相遇,她們已經有半個月未見了。


    “我聽安伯說你去見了梅姨?”慕白殤沒有問題,繼續問道。


    “對了,梅姨~我是怎麽回來的?梅姨呢?美伢呢?”薑籬南急切的抓著慕白殤的衣袖。


    “你暈倒了,我正好路過看到了,就把你帶回來了,梅姨和她女兒的屍體我也已經叫人抬到了府裏,如果你想見,明天再去見吧!已經很晚了,早些歇息!”慕白殤看了眼被她抓著的衣袖。


    順著慕白殤的視線她意識到自己還抓著這個男人的衣袖,蒼白的臉上浮出了淡淡的不自然,手快速的挪到肚子上。


    這時她才好好打量眼前的這個男人,隻見他穿著一身墨藍色窄袖長衫,腰間是簡單同色紋帶,長長的黑發一半束起,一半隨意散落在雙肩,身後靠在床頭還有一把通體白色的劍,她知道這是慕白殤的劍:無塵。


    心想:這麽晚了還要出去?


    “謝謝!”薑籬南小聲說道。


    慕白殤點了點頭拿起無塵走了出去。


    “娘親,我也要當娘了。你看到了嗎?”薑籬南撫摸著圓圓的肚子,眼淚盈在眼角,慢慢的滑落,勾起嘴唇,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


    “小姐,現在我們知道了江氏和管家就是害死夫人的凶手,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辦啊?”美伢看著梅姨和梅姨女兒的屍體憂心忡忡的問道。


    薑籬南:“雖然我們相信梅姨的那些話,但是要扳倒江氏光有這幾句話還遠遠不夠,如今梅姨這個證人都已經去世了,更是死無對證。”


    美伢焦躁的搓著手指:“那怎麽辦?難道就眼睜睜得看著他們逍遙法外?”薑籬南


    “當然不會,我恨不得把他們千刀萬剮。”薑籬南目露凶光:“隻是此事我們要從長計議,我查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有線索,我不想打草驚蛇。”


    美伢:“對對對,不能打草驚蛇。”


    薑籬南:“之前我們一直盯著江氏,卻沒有查到什麽,美伢,你找幾個人盯著管家和張成。”


    美伢:“好的,小姐!”


    薑籬南:“千萬要記住,不可被人察覺。”


    梅和她女兒的葬禮沒有大辦,她的一些親人已不在世間,丈夫也早已不知所蹤,說不定已經不在人世。


    辦完梅姨的葬禮後,薑籬南病了一場,暈暈沉沉睡了三天,夢裏經常會夢到娘親和梅姨笑著看著她放風箏,不知怎麽風箏便斷了線,她追著風箏一路跑,回頭一看娘親和梅姨都不見了。她在夢裏大聲的喊著:“娘親,梅姨~”,回應她的隻有空蕩蕩的回聲。


    不知道多少次從夢中驚醒。夢裏還夢到慕白殤的身影如那晚一府坐在她的床上,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撫摸著她的肚子,她感覺到肚子有暖暖的熱流劃過然後夢就斷了,她便睡的更沉了,也再也沒有做夢。


    薑思楚自從得知慕白殤經常去感恩寺後,便三天兩頭的到感恩寺來“偶遇”。可是天公不作美,這半月以來一次都沒有讓她遇到過慕白殤。


    她的生辰本來應該是要在府上辦一下的,可是時千淩過世還沒一年江氏就鳩占鵲巢,已經有人在背後議論紛紛。所以薑老爺說明年她的生辰再大辦。


    張成最近不知從哪得知薑思楚經常去感恩寺和一個野男人幽會,於是在聽說她生辰這天也會去感恩寺的時候,帶上木棍和從柴房拿得鐮刀就急匆匆的往那趕。


    薑思楚跟張成從小一起長大,她知道張成從小就喜歡她,而她也利用張成為她傳遞薑府的消息。


    她娘從小就告訴過她,她是薑府的二小姐,早晚有一天是要回到妻府去的,隻不過那時有時千淩和她的女兒薑籬南在,她回不去。


    所以她通過張成來打聽薑籬南的喜好,還有模仿薑籬南的舉止,想像著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為薑府的大小姐。


    薑籬南被趕出薑府後,她終於成了薑府的大小姐,再也不用跟張成這種下人混在一起。自打她進了薑府後,她就再也沒讓張成靠近過她一步,就算是遠遠看見了也當沒看見,張管家也叮囑過張成讓他在府裏假裝不認識薑思楚。


    上次張成向張管家提議說想娶薑思楚,被張管狠狠家訓了一頓,並告訴他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可是薑思楚越對他閉而不見,他越是想要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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