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誰解咒?”時落問。


    黑袍老人回道:“為我自己。”


    眾人看過去。


    黑袍老人解下袍子,露出過分消瘦的身軀,除了手跟臉外,其他露在外麵的皮膚皆是紅筋密布。


    沒錯,是紅色的筋脈。


    黑袍老人解釋:“原本我的臉上手上也該是布滿了這血紅筋脈,隻是那般恐怕會嚇著你們。”


    在見時落一行人之前,黑袍老人特意將紅色筋脈逼到了身上。


    “這裏麵不會是蟲子吧?”山洞有些暗,小王湊到黑袍老人跟前,他似乎能看到紅色筋脈飛快當中遊走的東西。


    不像是血液,隨著那東西遊動,筋脈一點點起伏,如此一看,黑袍老人像是被一根根紅色的活物捆住了身體。


    這黑袍老人點頭,臉上還帶著笑,“沒錯,卻不是蠱蟲。”


    他這些年偏居一隅,一是為守著寨子,二則是此處便於養蠱。


    深林中毒蟲數不勝數,想要養出蠱王不是難事。


    隻是既是詛咒,他養的蠱蟲怎麽都對抗不過他體內的蟲子。


    他吞下過數十條蠱蟲,最後無一例外都被體內的蟲子吞噬了。


    吞完蠱蟲反倒助長了體內蟲子的繁殖跟蔓延速度,他身上的紅色筋脈越來越多了,待他日後再也無法逼走臉上的蟲子時,也就到了他的死期。


    他的使命還未完成,短時間內還不能死。


    “我還從沒聽說過詛咒是身體裏長蟲子的。”看久了,小王總覺得渾身不舒服,像是這些蟲子能隔空讓他身上發麻發癢一般。


    聽到是詛咒,時落一行人讓開一條道,好讓站在門口的諸葛進來。


    諸葛站著沒動,他附和小王的話,“我也沒聽說過。”


    順著眾人的視線,黑袍老人猜測,“想來這位小友對詛咒有了解。”


    諸葛沒謙虛,“我是擅長給人下詛咒,不管市麵上流傳過的術法類的書,還是各家私藏的,十有八九我都看過,隻是我還真不曾見過你這種的。”


    話落,諸葛朝黑袍老人走來。


    他還真是有了興趣。


    黑袍老人讓烏鴉去銜來它收藏的一顆拇指大小的珠子,這珠子在暗夜中會發出光亮。


    亮度堪比白熾燈了。


    諸葛走到跟前,繞著黑袍老人走了一圈,打量他的脖頸,手腕。


    “介意我動手嗎?”諸葛問。


    黑袍老人含笑說:“小友隨意。”


    諸葛伸手,附上黑袍老人手腕上那一根,他用力按了一下。


    黑袍老人臉上的笑容一滯,身體也僵硬了片刻。


    諸葛收回手,肯定地說:“你每日都應當承受萬蟲啃咬之痛。”


    如此,他還能麵不改色的笑,小王在一旁感歎,這位前輩可真能忍。


    諸葛興致更濃,他問:“我要是割破你的動脈,能將蟲子取出來嗎?”


    “不能。”這法子恐怕黑袍老人剛開始就試過。


    這些蟲子是極聰明的,黑袍老人越是想法子試圖將他們祛除,這些蟲子反抗的越激烈,它們啃咬他的血肉,扼住他的呼吸,他幾次瀕臨死亡。


    隻是那些蟲子還需要他,又數次將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您還試過別的法子嗎?”


    黑袍老人又抬起另一隻手,讓眾人看他胳膊上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那處的皮膚也緊皺在一處,有些扭曲醜陋。


    “我吃過十多條蠱蟲,無一例外,都被蟲子分食了,也曾剜過這些筋脈,那些蟲子狡猾,都先躲開。”


    哪怕沒親眼見,也知道當時有慘烈。


    黑袍老人看出眾人的同情,他笑說,“在我動手前,我服了止疼藥丸。”


    隻是蠱蟲為懲罰他,止疼藥丸都沒多少用處。


    “你這麽厲害,怎麽會遭詛咒的?”小王忍不住問。


    黑袍老人放下袖子,他沒有再用術法強行壓下蟲子,慢慢地,血紅色的筋脈在眾目睽睽下從胸前爬上脖子,再到臉上。


    “這詛咒不是對我一人。”想求得時落他們幫忙,黑袍老人便將這詛咒的來源說了,“這詛咒是有人對我們師門所有弟子下的。”


    具體已經能贅述到數百年前。


    這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這怎麽說?”


    “當日之事已無人知曉真相,我隻知入了師門,修煉了本門術法,便會激發詛咒。”黑袍老人說道:“詛咒一旦生效,至今無人能解咒。”


    “既然這樣,你師父為什麽還要你修煉?”小王想不通。


    要是他師門有這樣的詛咒,他師父定然不會讓他繼續修煉的。


    “寨子需要師門的人守護。”黑袍老人說,“守護這寨子是師門的責任。”


    這點小王能理解,對有些人來說,責任比性命要重要。


    “也就是說,隻要不修煉就不會被詛咒吧?”小王追問。


    “是這樣。”黑袍老人目光悠遠,“隻是又有幾人能抵擋得了那樣高深術法的誘惑?”


    “修煉這術法都讓人生不如死,再厲害的術法又有什麽用?又不能讓人永生。”就是能永生,痛苦的活著也不如正常死亡好。


    黑袍老人不答,他側向小王,問:“你覺得我多大年紀?”


    雖然身上各種傷痕慘不忍睹,黑袍老人臉上的皺紋卻不見多深,頭發也隻是半白,小王盡量往年紀大了猜,“一百二十歲?”


    跟著師父走南闖北,小王見過不少過百歲的修道者,最大是將近一百五十歲。


    黑袍老人看著比那位年輕的多。


    “再有三年,我滿兩百歲。”


    小王長了張嘴,半晌,才說:“你過的真不容易。”


    黑袍老人笑出聲。


    “我不欲讓後輩遭受這般苦痛,便沒有再收徒,如今師門僅剩我一人。”寨子裏還有一個人活著,他就得跟著活下去。


    “按我自己推算,縱使我用盡法子,也最多還有三五年可活。”黑袍老人望向寨子的方向,“若是我不在,他們就會下山。”


    “下山又如何?”小王不解。


    那些野人雖然有力氣,能百步穿楊,可再快的速度也沒辦法跟山下的熱武器相比。


    “那是因為他們的禁製。”黑袍老人又說出驚人之語。


    “一旦沒有約束,禁製會解,他們的凶性會壓過人性,到時必然會下山作惡。”無需小王再問,黑袍老人說:“那禁製也是自古就有,至今無人能破。”


    “我怎麽覺得你們跟那群野人都是被算計的?”小王發揮想象力,猜測。


    沒有事實依據,黑袍老人並未回應。


    諸葛摸著下巴,始終盯著黑袍老人的手腕看。


    “若有任何需要,我都配合。”


    諸葛那就不客氣了,他不知從哪摸出來一個雕刻精巧的匕首,“我先試試。”


    黑袍老人將手腕伸到他麵前。


    諸葛不客氣地劃了一刀。


    眾人往黑袍老人手腕看去,等了足足十幾秒,沒有一滴血冒出。


    黑袍老人本可以解釋,隻是解釋沒有眼睛看的直觀。


    “就像你們看到的這樣,我的血都不受我自己控製。”事實上,他體內還能流動的血不多了,都被蟲子吸的差不多。


    若不是知道黑袍老人後繼無人,這些蟲子也必然不會讓他活到如今。


    “沒有一滴血,也取不到一隻蟲子,我們該怎麽幫你?”歐陽晨也忍不住問。


    黑袍老人苦笑,“我隻算的到今日會遇到能救我性命之人,至於是哪一位,又如何救我性命,我卻是不知的。”


    歐陽晨跟小王都習慣性地看向時落。


    他們當中要是有人能幫黑袍老人,恐怕隻有時落了。


    縱使時落現在沒辦法,給她時間,她肯定能找到解咒之法。


    時落一直沒作聲,她走向黑袍老人,探上他的手腕內關,卻察覺不到有靈力波動,察覺到動靜,原本就躁動的蟲子一股腦地往時落手指按住的地方湧去。


    黑袍老人難掩震驚,在蟲子碰到時落前,猛地收回手。


    “萬萬不能讓那些蟲子碰到你。”哪怕時落沒有被詛咒,隻要被這些蟲子沾了身,就逃不過被控製的命運。


    那些蟲子顯然不滿意,它們在黑袍老人筋脈中不停翻滾,卻沒試圖衝破他的皮膚。


    時落低頭思忖片刻,她愧疚地說:“我不知該如何幫忙。”


    時落知道,自己幫不上黑袍老人,花師父就不會接受這赤木果。


    沒有赤木果,花師父近些年都得斷著手臂了。


    “無論你們能不能幫我解了這咒,都請收下這果子。”黑袍老人再次將赤木果遞給花天師。


    花天師卻不打算要。


    便是對方主動贈與,他們也不能無故接受。


    離時落最近的明旬看到剛才驚險一幕,他抓住時落的手腕,將她帶到自己跟前,對時落說:“落落,你盡力了。”


    察覺到體內蟲子越發暴躁,黑袍老人一改方才的挽留,對時落說:“多謝你們跟我來一趟,我這就送諸位離開。”


    據黑袍老人所知,這些蟲子隻喜歡待在被下咒之人體內,被寄生者功法越深厚,它們越是喜歡。


    時落卻是個例外。


    他不能害了這個小姑娘。


    “我不走。”諸葛先開口。


    諸葛喜歡挑戰,越難的挑戰他越興奮。


    時落也站著沒動。


    她想花天師服下那顆赤木果,盡快長出胳膊來。


    謝謝小妞兒們的支持,愛你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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