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鬿退了一步,是自己想法過於簡單了些,輕聲說道:“我隻是隨便一說,有些困了,想睡覺。”


    看到古鬿走到床邊,步子有些遲緩,應該是眼睛又看不見了,她背對著他躺在床上,澤珵才覺得剛剛的他有些過於激動了,他也是一時著急,害怕珞築上來破壞了兩百年的平靜。


    澤珵慢慢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古鬿:“對不起,鬿兒。”


    “是我對不起你。”古鬿早已淚流滿麵,是她發了瘋殺了人,最後還逼得父君賭上半身修為開了天門,讓他不得已要長久閉關,害得澤珵被她困在這裏哪兒都去不了,她才是犯錯的那一個。


    古鬿的淚水滴在澤珵的手上,澤珵從古鬿身上越了過去,麵對著古鬿,用手溫柔的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眼裏無神,確實是又看不見了。


    最近壓製魔性太過頻繁,本來就快要好的眼睛又開始複發了,擦完眼淚後澤珵用力抱緊古鬿,語氣溫柔道:“我隻是太害怕了,不想讓你有半分危險。”


    古鬿沒說話,心裏有很多話想說,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想告訴澤珵她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想被人守著當一個瓷娃娃,可她有什麽資格說這些話,那二十多條性命,她百口莫辯。


    其實很多事情古鬿都知道,就像她總愛犯困,是因為環戒壓製魔性壓不了太長的時間,於是澤珵會在適宜的時間施法讓她感到困頓,還有兩百年前的六重天上,有一個女人的存在,雖然她刻意把步子走得很重模仿男人,但那時她的耳力極好。


    她知道那人肯定是澤宜,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澤珵會讓澤宜到六重天來,或許是因為父君的原因,澤宜在父君麵前一向不敢張狂,但後來便不在了。


    紅石梅君的身份始終沒搞清楚,逼她入魔的那場戲背後的人不一定就是澤宜,很有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紅石梅君操控的,當初那隻蛤蟆精說有個男人傳音給他告訴了古鬿的身份,古鬿一直以為是天帝,但仔細想想當時天帝正在與天後對抗,哪有時間抽出身來。


    還有那個傷害她孩子的人,極有可能就是紅石梅君,他如今得了碧天火,卻隱隱不發,實不知其目的,還有煋陽,他對煋陽的好,是否從一開始就是利用。


    澤珵在兩百年前就把這些猜測傳音給了煋靈,煋靈隻說已經知曉,但沒有說要怎麽應對,澤珵這樣心懷六界的人,不該被她困在這裏。


    古鬿被澤珵抱在懷裏,均勻的氣息傳了過來,她輕輕抬頭看上去,澤珵閉著眼睛睡得很沉,剛剛的茶水裏被她加了花海裏的風眠花種子,是絕頂的迷藥種子,她親自嚐試過,吃了種子後整整睡了兩日。


    她有些問題,如果澤珵在場,肯定不會讓白英開口。


    白英在偏殿裏待著,看到古鬿臉有喜色,問道:“是要去帶她上來了嗎?”


    古鬿搖搖頭:“我有點事情想問你。”


    “你還想知道什麽?該告訴你的我都說了。”白英有些怒氣,覺得自己被騙了。


    古鬿也不惱,隻是說道:“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隻是想問問你,下界如今是什麽樣的情形。”


    白英有些疑惑,他雖不認識古鬿,但出了狐族地界以後多多少少聽了些傳聞,猜到幾分。


    “妖王成了魔界與妖界的兩界之王,天界為了抗衡,與鬼界聯手,我在天宮時聽到一些傳聞,天帝有意想讓煋陽六公主和鬼界右域主聯姻。”白英老實說著。


    鬼莫和煋陽?古鬿憋不住想笑,且不說鬼莫是個花心的,就說煋陽的年齡,如今才一千兩百多歲,還是個稚童模樣,煋靈也是真下得去手,不知道這樣亂點鴛鴦譜,會不會跟月老吵起來。


    “那你知道澤宜嗎?”古鬿問。


    白英點了點頭:“遠古澤宜殿下,住在人界邊塞一個叫女少湖的地方,好像在幫著妖王管理魔界。”


    妖王的法力在魘翎之下,奪了魔界想必是澤宜在幫忙,不管是長苮上神還是妖王,都不是在為澤宜做事,是為紅石梅君,但她想不通的是澤宜明明是想要消滅碧天火的,為何也要幫著紅石梅君。


    “魘翎傷勢如何?”魘翎視魔界為自己的家,能想象到是一場惡戰,鬼刹或許該心疼了。


    白英不認識魘翎是誰,搖了搖頭,又皺起眉頭問道:“你問這些來做什麽?”


    古鬿笑了笑:“沒什麽,待在這裏無聊,隨便問問。”


    “何時把她接上來?”白英又問。


    “你這麽想讓她上來,想下去也是因為她吧。”古鬿看白英對珞築十分在意,對兩人之間發生的什麽感到十分好奇。


    白英沉著張臉沒說話,古鬿忍不住追問道:“你和她之間...”


    “她不認識我。”白英打斷道。


    “嗯?”不認識?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古鬿還想繼續問下去,澤珵在身後喊了一聲:“鬿兒。”


    沒想到那風眠花隻能讓澤珵睡這麽短的時間,看他的神情好似有些生氣,古鬿回頭牽起一個微笑:“你醒啦。”


    澤珵微微點了個頭,若是平時他不會被這等迷藥給迷住,最近耗費了太多靈力有些疲憊所以才昏睡了片刻,她不高興的原因是古鬿的隱瞞。


    如果她堅持想知道這些,他會親自告訴她,而不是用這樣的方式。


    古鬿伸出手拉澤珵,被澤珵躲開,轉身走了,古鬿的手懸在半空,笑著的嘴角僵了下來。


    白英也看出了兩人的不對勁,他在狐族經常看到這種戲碼,夫妻之間冷戰,這種情況下過不了許久兩人就會受不了分開,白英心裏這樣想著。


    古鬿追了出去,澤珵已不見蹤影,這六重天很大,她沒有法術不能飛行也找不到他,她坐在花海邊看著雨幕,心裏惆悵。


    澤珵隻是心裏有些生氣想自己調節調節,他不想再次衝動對古鬿發火,他站在遠處,看著坐在花海裏的古鬿。


    突然一道流光閃過,是煋靈的傳音,煋靈說珞築兩百年前就失憶了,藥君看過以後說那段記憶已經缺失再也記不起來了,對珞築來說這是一件好事。


    既然珞築沒了記憶,他也就沒有什麽擔心的了,煋靈也有讓珞築上來避禍的意思,那狐族窮追不舍,屢次來天宮挑釁,澤珵沒告訴她上麵有隻靈狐,隻是讓她把珞築帶到六重天下,即刻就帶珞築上來。


    古鬿與澤珵這一日就真的互相沒說話,直到古鬿的眼睛又開始漸漸的看不見摔倒在花海裏。


    “沒事吧?”澤珵沉聲道,及時扶住了古鬿。


    古鬿搖搖頭,沒說話。


    澤珵歎了歎氣,還想說話,一旁剛剛上來的珞築擔心道:“仙子手上有些擦傷,這是我隨身帶著藥膏,塗上好得快些。”


    剛剛竟然沒有發現有人,這是珞築的聲音,古鬿皺著眉,澤珵在古鬿耳邊悄聲說道:“她失憶了。”


    澤珵用手在古鬿手上摸了摸,擦傷瞬間不見了,珞築拿著藥膏的手愣了愣,收了回去。


    “你...”古鬿想問珞築是不是真的不記得她了,但有些不敢問出口,萬一記得呢,萬一被她這麽一提醒就記起了呢。


    “多謝仙子收留,四妹說仙子即將成為女帝,古神剛剛...”


    澤珵阻止道:“不用這麽客氣,托你帶上來的東西帶了嗎?”


    珞築手裏變出一個大袋子,沉沉的,遞到古鬿麵前:“四妹說這次的冰葡萄她加了對眼睛好的藥材,可能會有些苦,若仙子吃不慣她就重新再做些。”


    是冰葡萄,古鬿急忙在空中亂抓著,珞築這才發現古鬿看不見,打開袋子拿出一顆冰葡萄送到了古鬿手裏。


    古鬿含著冰葡萄道:“是有些苦,不過並不難吃。”她想吃好久了,一點點苦味可以接受。


    看著古鬿吃開心了,澤珵嘴角也牽起了一絲笑,明明是他被迷暈了,該生氣的是他,但一整天古鬿不跟他說話,他心焦如焚。


    “對了,白英呢?”珞築已經上來了,剛剛還那麽期待的白英怎麽還不出現。


    “那隻靈狐?他在這兒?”珞築問道,神情有些害怕,他是狐族派來殺她的。


    澤珵看出了珞築的害怕,古鬿看不見自然不知道,笑問道:“你認識他嗎?”


    珞築搖了搖頭道:“不認識,但我知道他是狐族派來殺我的。”


    古鬿笑而不語,忙拉著澤珵緩步朝白英的房間走去,若是司命此時在肯定會笑話她,就連月老也沒這麽積極的。


    白英不在殿中,澤珵在古鬿耳邊輕聲道:“他在躲著珞築。”


    這是什麽操作,明明剛剛還想見得很,現下又玩起了貓捉老鼠,珞築不知道其中內情,隻跟著古鬿到了這個房間,四周看了看,猜或許是她即將要住的地方。


    古鬿歎了歎氣,她沒耐心在這裏等著,反正兩人都在六重天總會有見麵的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摔的那一下,她覺得眼睛突然變得十分疲憊,有些困頓。


    澤珵發覺了古鬿的不對勁,抱著古鬿往他的房間走去,把珞築晾在了這裏。


    古鬿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澤珵緩緩在古鬿手上的環戒裏注入靈力,溫柔的說道:“鬿兒,好些了嗎?”


    眼睛有些酸痛,身體也很難受,但為了不讓澤珵擔心,古鬿點了點頭,忍著難受艱難開口道:“澤珵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用風眠花迷暈你了。”


    澤珵搖了搖頭,單手撫摸著古鬿的頭:“乖,我不怪你,隻不過以後你想知道什麽記得來問我,我一定會跟你說的。”


    古鬿牽起一絲痛苦的笑,體內的鬼氣今天有些不對勁,加上魔性有些讓她吃不消,澤珵沒辦法,強行施法讓古鬿昏睡了過去。


    等古鬿的呼吸緩緩均勻了,澤珵蹲在床邊又看了她許久,老師的死遲早會被她知曉,到時候免不了會被魔性侵襲,他得早些想個應對之策。


    澤珵走到白英的房間,珞築還站在那兒,看到澤珵過來了才微微笑道:“請問這是給我住的地方嗎?”


    “不是,跟我來。”澤珵說道,往隔壁的房間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下界的很多事情,鬿兒若問你的話你都可以跟她說,但有兩件事,我希望你不要提隻字片語。”


    珞築疑惑:“哪兩件事?”


    “一件是古神的羽化,另一件是...”房間到了,澤珵回頭看向珞築,盯著她的臉色道:“你全族被滅的事。”


    珞築神情很悲傷,除了悲傷沒有其他,澤珵盯了很久,雖然煋靈說記憶不可能恢複了,但他還是萬分謹慎。


    珞築更加疑惑了,古神羽化的事情仙子不知道或許是有人刻意瞞著,她可以理解,但鳳凰一族是被一隻蟲妖滅族,為何不能讓仙子知道?


    於是問道:“為何不能說我全族被滅之事?”


    “因為會引得她傷心。”澤珵說,隨後又道:“你若不答應,我即刻便把你送下去。”


    珞築連忙點頭,她被那些狐族的人糾纏怕了,雲五的置身事外也讓她寒了心,在這裏清淨許多,可以有時間忘記雲五,治愈自己的情傷。


    “我答應,定不會多言。”珞築說道。


    澤珵又看了珞築幾眼,確定她是真的失憶了才準備離開,走到門口被珞築叫住。


    “仙君。”


    澤珵回頭:“怎麽?”


    “靈狐...”她有些害怕,靈狐是狐族最厲害的族類。


    澤珵笑了笑:“他不會傷害你,放心。”


    聽到澤珵這麽說珞築便安心了,她瞧著澤珵覺得很是好看,與仙子倒是很相配。


    澤珵在找白英,這慫慫的靈狐,躲在無炎洞去了,看到澤珵來找他有些羞紅了臉,急忙解釋:“我想參觀一下這裏。”


    “參觀得如何?”澤珵笑問。


    白英摳了摳後腦勺,指著那原本該有一汪泉水的地方道:“這裏若是修一座溫泉,便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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