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明月掃了眼茶,用著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隻是看在貝貝的麵子上才回來的。」


    「你……不要多想了。」


    他摩挲著杯壁,沉吟了片刻道:「治療好了之後……你準備去哪?」


    奚明月欲言又止,她倒是想回華國,眼下這副樣子怎麽回?


    見了爺爺能瞞得住嗎?


    「剛才在餐廳,我聽見你說你是貝貝的媽媽,我很高興也很悵然,很幸運我能找到你,又惶恐握不住你手。」


    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磁性中又略顯猶豫和小心謹慎,微垂的狹眸中是比天際那抹愁雲還要晦暗的濃鬱之色。


    「你也看到那所小院子了吧,那是我跟你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奚明月得承認,「嗯,我恢複記憶了……」


    厲靳麵色不改,似是毫不意外,又轉念一想,這裏也有監控,他知道一點也不稀奇。


    「那段記憶很短,像剛演奏到高潮的話劇戛然而止,讓人心悸又無助,明明知道結局卻還是想看下去。」


    他靠近握住了她的手,繾綣不舍的凝著她的小臉。


    從他漆黑的眸中,奚明月好似能看見自己的倒影。


    她沒有掙脫,而是覺得自己被溫暖所包裹住。


    在深如漩渦的眼裏,她快要把靈魂交出去。


    「明月,我跟你不是話劇,未來也不可知,對已發生的事情我願彌補,對未可知的事情也請你……不要放棄我,我想跟你一輩子。」


    奚明月想要從他看不到波瀾的臉上讀出一點有用的信息:「厲靳,你的眼裏有我,你的心裏呢?」


    「你是真的愛我還是愛貝貝的親生母親?」這個問題她問過多次。


    最開始是不相信厲靳,現在是對自己的否認。


    「厲靳,你肯為我做什麽?我又為了你失去多少?」


    厲靳啞然。


    「我這樣說會顯得很自私吧?沒關係,我一直都是這樣吧,我沒心沒肺,神經大條,做事魯莽衝撞,任何能想到的缺點我都有。」


    「所以我的心告訴我,誰傷害我我就立馬離開他,女孩子都是感性的,誰對她好就跟誰走,我心甘情願拜倒在愛麵前,可厲靳,你不是那個人。」


    女孩的話語很平靜,心中建立的城牆堅不可摧。


    厲靳沉沉的開口了,眼裏是少見的堅毅:「不管是貝貝生母也好,明楚幼司徒謹也好,我愛的,隻是眼前這個你。」


    「我心甘情願臣服於你。」


    奚明月想要的不是這些,忍不住苦笑:「你說你愛我,你給的愛太沉重了,我要的是偏愛是例外,是獨我一份的唯一。」


    「你給的都是負麵的,我憑什麽要跟你在一起?我逍遙了這麽些年本來還可以繼續逍遙下去,要不是你,我現在還是新擎的設計師……」


    「哪怕每天渾渾噩噩,我也樂得自在……」她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想抽出手卻使不上力氣,心中怒火交加。


    「何苦現在有家不敢回,帶著一身傷四處奔波,一顆心忍不住就要掛在你身上,因你流淚難過!」


    「把自己活成為情所困的俗人……」


    「你知道嗎?從前我最喜歡吃零食了,在家打遊戲追劇吃宵夜,有時通宵改稿,焦慮的掉頭發……我之前覺得那是煎熬。」


    「現在我發現我錯了,大錯特錯,跟眼前這些相比,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不起,明月,我不會再有下次了……」厲靳全然不顧身旁還有人,握著她的手顫抖著嗓音迫切的懇求:


    「我在戒煙了,我不想跟你再分開……」微紅的眼眶


    訴說他無盡的哀痛。


    「豪門是非多,爸爸媽媽不想讓我卷入鬥爭中是對的,我自己非要往槍口上撞,自食其果,我不後悔,也不會再繼續了!」


    「但是你放心,我還會繼續留在這,直到貝貝懂事,我不會過問你任何事,你也不要幹涉我的私事。」她冷冷的話語沒有感情的說。


    「當然,你還有一個選擇,盡快找一個後媽讓貝貝適應,我也能盡早離開。」


    厲靳身軀明顯一愣,這是出乎他意料的,同時心也更涼了。


    「等他再長大一點,就不會再鬧了。」


    當初是她犯下的錯,她的無能為力跟現在的厲靳別無二致,所以還是分開的好。


    奚明月一直都是,做任何事都不會迷失自己,在設計上是,在感情上更是。


    「一定……要這樣嗎?」厲靳嗓音渾濁沙啞,飽含著悲憫。


    「既然是錯的,為何還要繼續?我看起來像個傻的?」


    喜歡錢,可以自己掙,她又不是沒能力,她對權勢沒瘋魔到病態的地步,錢夠花就行。


    他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從前波而不動的眸中閃爍著,不安的凝著她。


    奚明月把視線移開,嗓音淡漠:「你別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麽你了。」


    小泡芙離開她的時候她的心比這疼上千倍百倍,她想,她這輩子可能都忘不掉了。


    「我困了,先回去了。」


    她起身,用力抽開他。


    「下次別再讓我警告你,厲總!」


    就在她轉身之際那雙手還是輕而易舉箍住了她,這次不同,毫無預兆的圈住了她的腰肢,低頭覆了上去。


    箍住的手也鬆開上移到後腦勺,嬌俏的身子被他完全遮蓋,鼻息間盡是她的清香,以及和檀香混合的味道。


    這一動作來的太過迅速,奚明月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攻城略地的侵襲進來,那顆心砰的一聲跳到了嗓子眼。


    明明想要推開,身體卻比大腦更為誠實。


    好不容易區別開來的味道又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她還是他。


    良久,他才鬆開,奚明月幽怨的蹙著眉頭,為剛剛的不拒絕而感到生氣。


    這不正好給了他一種自己回心轉意的錯覺?


    厲靳沒有問問題,把她衣服收攏了些,沉聲道:「天涼,我送你回房間。」


    奚明月:?


    她不理解,愣了幾秒,這男人搞什麽?親了那麽久就來了句這個?


    把人胃口吊的不上不下的,明明她說的話那麽狠,現在感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司執,過半刻鍾把貝貝帶回來,貝拉要關起來。」


    奚明月不滿:「為什麽要關他?貝拉明明就很好相處!」


    厲靳漆黑的眸似閃過一絲笑意,點頭道:「那好,不關了。」


    司執:我都習慣了,你們繼續。


    奚明月後知後覺,冷聲道:「我隻是為了貝貝著想,他很喜歡跟貝拉玩。」


    厲靳抿唇附和:「好,不關。」


    深沉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寵溺,更讓她覺得詭異。


    然而後麵的幾天她發覺事情越來越詭異了,在醫生給她進行心理療法後頭疼略有改善,厲靳會在一旁記筆記,而後整理出來,做了一套針對頭疼緩解疼痛的方案……


    對她的任何要求都欣然應允,也沒有過多幹涉她的私事,讓她懷疑的同時也放鬆了不少。


    全部的記憶已經想起來了,隻剩最後的身世之謎,不論是段寒霜也好,她的導師也好,效果都不太顯著。


    臨近年關,清萊這邊的年味沒


    有華國濃厚,也是離家的第一次過年,奚明月跟段寒霜商量好,要跟之前一樣采購東西,兩人歡喜過年。


    今天陽光還算明媚,清冷的雪泛著金燦燦的暖光,隔著玻璃看去,覺得房間內格外溫暖。


    段寒霜在翻醫書,聽到奚明月的手機響了,朝洗手間喊:「月崽,有你電話!」


    奚明月剛出來,看到備注是爺爺後眼底立刻劃過一絲異樣,懷揣著不安接起了視頻。


    奚振中看起來臉色紅潤,比之前精神了不少,看到奚明月後笑容僵了僵,滿臉疼惜的歎息:「我的明月啊,你看你瘦的……在國外是不是不太適應啊?阿靳有沒有好好對你?要是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一定要告訴爺爺,爺爺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把你帶回來!」


    奚明月原本堅強的心咋聽到這些後鼻子酸脹酸脹的,眼淚是她暗地裏掐自己才忍住的。


    「哪有啊爺爺,視頻就是會把人照的不好看,等我跟阿靳有空了,就回國看您去!到時候讓您看看我長了多少肉!」


    說到這,奚振中想起了什麽,「明月,你現在還有幾個月就要生了吧?再這麽瘦可不行啊……你不吃肚子裏的……」


    「爺爺,」曾經的傷痛被揭開,她聽不下去了,「其實,早在幾個月前,我就流掉了那個孩子。」


    奚振中先是一愣,而後不可思議。


    「醫生說我的體質太差,胎兒又在過度吸收母體營養,那個孩子……不能留,隻能打掉。」


    奚振中沉吟了好久,見奚明月也沒有特別難過,沉沉的歎了口氣:「不過你跟阿靳還年輕,孩子可以再有,身體千萬要照顧好,你看我孫女瘦的……」


    「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爺爺,不能瞞著爺爺知道嗎?」


    她笑容都快僵掉,「沒事爺爺,我好得很!現在我給您找阿靳去!」


    她開門就見厲靳從樓梯下來,笑著迎過去:「阿靳,快跟爺爺打個招呼!」


    厲靳眸光閃了閃,攝像頭對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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