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動,山脈間,道台外,那些終年彌漫不散的白霧,漸漸消散。


    道台的正中,一襲青衣的壴雨,身體微顫,眼眸中微光閃爍,似有一股壓製不住的情感,快要決堤……


    她隻言了一語,似隨山中白霧一同散去,讓道台之上的十四名修士,心中納悶。


    這十四名修士各坐兩排,閉口不言。他們看上去神情自若,可心中卻是存有百思。


    “青木,應該是這位前輩的姓名,或是尊號。這“青木宗”也應該是這位前輩的仙宗。但剛一布道,什麽也沒教,就讓我等莫忘“青木宗”是什麽意思……”


    “這位前輩怎麽了?為何不再言?為何看上去身形也有些不穩?”


    ““青木宗”是何地的宗門?為何熟知修禁大宗的我,卻是不知?”


    如此想法,在場之修心中皆有。他們再暗思之中,也在等著壴雨再次開口,卻不見壴雨再有動作,唯有風聲在耳邊回蕩。


    而此時的壴雨,青色長袍隨著山間清風微動,她自己也是眼眸閃爍,帶著不可言表的感慨。


    然而就在沉默了少許後,一名短發白麵的男修,忽然一怔,在思索之中最快的頓悟了!


    他的身子一動,從懸浮的石階上落下,五體投地的跪在地上,激動異常的開口道“弟子齊源子,拜見師尊……”


    這師尊“二字”剛剛言完,他便立刻三跪九拜起來。


    有了齊源子的帶頭,其餘的十三名修士也都頓悟,立刻從石階上落下,跪地拜師。


    他們有如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壴雨言明,讓他們不要忘記“青木宗”,便會讓他們覺得,是讓他們拜入青木宗的意思……


    道台上的十四名修士,帶著激動的心情,拜了師!卻並未見盤坐不動的壴雨有話出口……


    她隻是坐在那兒,眼眶濕潤的一會兒看看自己的精致青袍,一會兒帶著感慨之意的歎氣吸鼻……


    如此模樣的壴雨,讓在場的眾人都有一種奇怪的錯覺。似這一襲青衣長袍的女子,並不在眼前!她好似已經去了其它的地方…在這道台上的,不過隻是一麵投影,一具分身,一個軀殼……


    眾人不知壴雨為何如此,卻也不敢言,不敢語。


    他們靜靜的跪拜在地,眼中淚水決堤的壴雨,也開始自笑不語。如此反常的一幕,無人知曉原因,唯有壴雨自己明白為何……


    “青木宗”,壴雨視為“家”的修仙宗門。


    在那裏,每一個剛剛入宗的弟子,都要前去道場聽道。從布道的長老口中,明白何為修仙,何為仙之品性,也同時銘記著“青木宗”!


    自幼入宗的壴雨,因拜在金笑海的門下。故,從未像一般的弟子那樣,前去道場聽人言教。


    為她講解仙途,指點修行的,隻有那喋喋不休的師兄三青。


    也因此,她向往著青木宗的道場,向往著那道場之內的道台。


    一襲青色長袍的木姓長老,盤坐在道台的正中。一名名帶著稚嫩的少年,端坐在石階上,用心的聆聽……


    這樣的一幕,壴雨通過神識看過無數次,從未忘記。


    她知曉,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前去道場聽道的。所以,她走上道台的機會,就是成為“青木宗”的長老,端坐在道台正中,為這些剛剛入門的弟子們講解,如何去修煉,如何保持修士的品性,如何去記住…“青木宗”……


    有此美好願望的壴雨,卻因久久不能邁入金丹期,成為“青木宗”的長老,而抱著不能言明的遺憾。可離開宗門,終於邁入金丹期後,她又迎接了青木之變,南域之戰!


    當年,青木宗穩定後,身在紫霞峰上的壴雨,偶也會想去給那些剛剛入門,帶著黃童稚嫩,有著百問又百問的孩子,布道。但卻無一人前來請自己……


    故,身為一宗之祖,礙於顏麵的壴雨,將這個美好的願望又耽擱了下來……


    人和修士,其實沒有不同。一件事,再心中百般耽擱,憧憬之意便濃上更濃……


    如今的壴雨,便是如此,她的眼中已經看不見跪拜在地的那十四人。


    她仿佛身在青木宗,穿著青衣長袍,完成了心中所願……


    連綿的山脈中,本是白霧不散,風吹不進。


    可這一日,霧散風吹,暖洋洋的陽光灑在一個道台之上。


    陽光照射之中,盤坐於道台正中的女修,不知過去了多久,這才擦去眼角的淚痕,收回了心中情感。


    似歎氣了一聲,女修望了一眼跪拜在地的十四名修士,抬手讓他們起身。


    雲動,女修拂袖而語,開始了布道。


    十四名修士又端坐在了懸浮的石階上,用心地傾聽著。


    布道三日,言過萬語,青袍女修緩緩的站起了身。


    她說著話,玉手一動,靈光便在閃爍之間,幻化出了一麵羅盤。


    羅盤懸浮與道台之上,穩穩不動。


    眾人觀之,女修玉唇開合,羅盤之中的指針便轉動了起來。


    隨著指針的飛轉,各色禁術之光便從內、射出,充斥在了道台之中。


    隨之,女修玉手緩動,牽引著這些禁術之光,布置出了一個個小型的陣法。


    每一個陣法布置出來,女修都會為這十四名修士講解布禁之法,而這十四名修士也都暗自點著頭,聚精會神。


    半月後,女修收起羅盤,盤坐正中,閉目不再語。


    眾人收回目光,暗自參悟,同女修一樣,閉目不語。


    日落日初,一夜無言的女修,緩緩的睜開雙目。


    與此同時,十四名修士也都睜開了眼眸,似將這些日子的陣法,在心中回味了百遍。


    撫發間,女修開口去問這些修士的所感所悟。而這些修士也在暗自沉思中,慢慢的說出了一些心中所想。


    一口一問,女修笑而解答,無有不知。


    她的平易近人和慷慨解惑,讓這些修士心中喜悅的同時,也將平日中對禁術之道的困惑都問了出來。即使是有些拘謹小心之修,也都張開了口,問出了心中疑惑……


    光陰而過,三月後,女修離去。


    站在半空中,她不舍的將青色長袍收入儲物袋內,換上了一件幹淨的白衫。


    而道台中的十四名修士,均沒有離開,正各自拿著一枚嶄新的玉簡開始參悟。


    這玉簡內所記載的不是其它,正是整個“七仙陣”的布置手法。


    未曾回頭,女修飛身而去,消失不見。


    待她走後,白霧重新凝聚,山脈中又恢複了往日寧靜。


    碧綠湖邊,“黃軒”樓外,一襲白衫的壴雨,飛身落下。


    她沒有進樓,而是緩步走到湖邊,依在石欄之上,欣賞著湖中美景。


    那十四名元嬰期境界的修士,對禁術之道都有些天資,並且熱衷此道。壴雨為他們布道也是沒有太多的保留,能為其指點所授的,都算成全了。


    水欲聚滿,非一日之功。即使壴雨願意將自己全部的禁術之法都傾囊相授,他們也是無法消化的。


    畢竟,這些修士所學禁術之道過雜過亂,經一次布道就想有所大成,還是很難的。


    而且,沒有“禁術之眼”,想成為禁術大師,恐難成……


    但,其中卻有一子,對禁術之道頗有天資。所提所問,與其他十三人,有著明顯的不同!


    可是,此子已經拜在了“宋溪島”,命不由身,自己即使想收起為徒,也需好自思量……


    收回心中所想,壴雨一撫發,靜靜的站在湖邊,開始賞景。


    湖邊的她,似真的在賞景,其實是有著自己的目的。


    文成仙子離開了此地,不在三座樓中。但那鄭冬浩,卻是在“接引”樓中無疑……


    壴雨站在此地,便是想引鄭冬浩出來。因為她認定,那鄭冬浩有事需要相求與自己!並且,此事,她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


    靈鳥還巢,天色漸晚,壴雨也是歎氣一聲的,轉身而走。


    雖然鄭冬浩沒有出現,但她還是不死心,因其步伐很緩。


    緩步而行的壴雨沒有猜錯,此時的“接引”樓中,鄭冬浩的確用神識小心的窺探著自己。


    不過,她沒有猜到的卻是,這注視著自己的並非鄭冬浩一人,而是三人!


    步伐再慢再緩,壴雨也終是登上了台階,進入了“黃軒”樓內。


    入房中,雖不見鄭冬浩現身,但壴雨也不氣餒,暗自坐下閉目養神,心中盤算著,鄭冬浩定會前來找尋自己……


    壴雨入樓後的湖邊三樓格外的平靜,往常人影錯落的其它二樓邊,也再無動靜。


    “黃軒”樓因其特殊,非“宋溪島”座上賓不可入。而其它二樓卻是人人可進,沒有限製的。


    而大多剛來“宋溪島”的修士,也都會被安排進“接引”樓,所以此地不敢如此的寂靜無聲。


    這湖邊三座八角木樓,之所以會如今寂靜,隻因文成仙子的離開。


    若她隻是離開三兩日,也不至於此。可此次,她卻是要離開年許的光陰……


    文成仙子的離開,其實對“宋溪島”沒有影響。卻對湖邊三座高樓,還有想進入“接引樓”的人,有了限製。


    文成仙子不歸,“接引樓”不可再入修士。而相應的,“宋溪島”也不可再入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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