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郊回來的夜,沒有再寫書的壴雨失了眠。


    獨自站在院落中,默默的望著那月下的桃花樹,她的耳邊似乎傳來了那充滿著磁性的聲音。


    “楚家小姐好大的威風,說要這位姑娘的雙眸就要這姑娘的雙眸……”


    驚回眸,風不動,未見心中人。


    略帶感傷的收回了目光,壴雨將手放在那桃樹枝上,自語道:“陽光正好,你倆是同一個人嗎?”


    南郊賞花的第二日,四合小院中,特意搬來的木桌一張,木椅兩凳。


    穿著紅衣的壴雨,坐在木椅上,擦拭著桌上的酒壇子,任由那對麵不肯落坐的婦人,用奇異的目光望著自己。


    受壴雨特邀而來的婦人,正是那王大媒婆。此時的她,雙手叉腰的站在一旁,似在運氣一般。


    “呦…壴老板今天能請我過府,這是打的什麽主意呀……”許久後,王大媒婆似乎已經運完了氣,話裏話外都透露著不善。


    對此,壴雨隻是淡淡一笑,一邊擦拭著酒壇子,一邊開口道:“釀了一種新酒,取名‘夏冬暖’,想請大媒婆您品上一品。”


    此言一出,本是準備要和壴雨大幹一場,最次也是要大吵一架的王大媒婆驚慌的用手捂住了嘴。


    她著實是沒有想到,壴雨請自己前來,是要品酒!


    王大媒婆好酒也愛酒,懂得何是美酒佳釀的她,是打心底裏尊重壴雨。


    “壴老板釀的酒雖然還未出小鎮,但要是願意,名震我大‘孟國’隻是時間的問題。您能請我這婦人品酒,是有所求吧?”說著話,王大媒婆故意將‘品’字提高了音調,媚眼淺笑間,已然坐了下來。


    淡淡笑,壴雨將酒壇子打開,她聞著溢出來的酒香味,暗自點頭間拿起了早已準備好的小酒杯。


    為著王大媒婆倒上了一杯‘夏冬暖’,壴雨側著腦袋,用手抵著頭,含笑的望著她。


    與壴雨對視了一眼,王大媒婆輕笑了一聲,便拿起了桌上那杯酒。紅唇沾杯小抿了一口後,隻見眼微動,喉顫顫,兩頰妝容散,隻剩酒暈紅。


    隻一杯,王大媒婆就醉在了‘夏冬暖’下,整個人飄飄欲仙間,已然軟著步,手似圈般抱住了壴雨。


    “壴老板,你這酒怎麽這麽醉人呀?好舒服呀,全身都暖暖的,還不燥……”抱著壴雨晃來晃去,王大媒婆說話間已然醉意濃濃了。


    “大媒婆,再品一杯,心中會更暖。”又拿起了小酒杯,倒滿後,壴雨遞給了王大媒婆。


    “會更暖?還能怎麽暖呀?”妖笑著,王大媒婆接過那杯酒,仰頭便飲下,身子更加的燥熱起來。


    這‘夏冬暖’,是壴雨翻閱過許多釀酒書籍後,琢磨出來的一種酒。她雖未曾品過那賣酒老漢送給自己的‘春秋醉’,但卻知曉,凡酒贏不得。所以,她釀的這‘夏冬暖’,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酒……


    望著那飄飄欲仙的王大媒婆,壴雨又看了看自己的‘夏冬暖’,低首淺笑間,提高音調的開口道:“大媒婆,這壇酒送您了,應該夠喝半月長。下次來拿酒時,我想要一位公子的八字與家事情況……”


    聞言間,王大媒婆手中的酒杯跌碎在了院子中,她晃晃悠悠間又抱住了壴雨,臉頰不斷蹭著壴雨時,淫笑著開口道:“嗬嗬……我就知道,壴老板您請我喝酒不奇怪。請我品酒,定是有事求呀。嗬嗬…能求我王大媒婆的,還能是什麽事?定是您壴老板動了春心呀……”


    醉醉的王大媒婆說著壴雨的心事,翩翩起舞間已在這院中上演著活春圖。


    一件一件的衣衫從身上脫下,繞著梅樹舞姿翩翩的王大媒婆已然不再清醒,她的眼中是一片暖洋,自己暈暈乎乎間正飛過其上,俯衝著、盤旋著、就如同海鳥一般的自由自在……


    四合小院中,壴雨慢慢站起身來,她沒有去看那放飛自我的王大媒婆,隻是來到酒鋪中,用一張長板凳擋在門簾前,自己手捧著‘方會知傳’看的入神。


    方會知的一生,壴雨已經創作完。那位百年化神的‘方家’天才,有了自己的結局。雖然這結局是壴雨用著毛筆安排的,但卻是那般的真實。


    在壴雨的書中,方會知死在了‘升仙台’,被同輩修士聯手布局方才斬殺。但方會知死了,那群圍殺他的修士,卻無一人可以全身而退。能活下來的,也已然無法再踏仙途……


    天妒英才,連天都嫉妒,壴雨也自然是嫉妒的。所以,她為方會知安排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死戰,並且戰死……


    酒鋪中,細細的看著手中書,壴雨的唇口微動,竟不自覺的會念出其上文字,甚至是扮演其上主角,共他同思,同笑,同淚流……


    十月初,枯葉落滿街。


    王大媒婆反常的裹著厚厚的衣衫,來到了‘千年佳釀’店門前。


    看著那高掛的牌匾,和其內正藏在櫃台位,低頭寫著書的女子,王大媒婆氣的直咬著牙。


    邁著小碎步,王大媒婆衝進了店鋪內,從懷中掏出一信封,丟給壴雨的開口道:“這是我給你打聽來的,可是費了不少的銀子呢。”


    “多少銀子,給我個數。你同我去後屋拿就是,我還能虧待您不成?”拿著那信封看了看,壴雨帶笑的回答道。


    “別!這輩子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可能跟你去那後院……”擺著手,王大媒婆隻瞅了那布簾子後麵的後院一眼,就側過了身去。


    “那就多謝大媒婆您咯,將來還需要您給我保媒呢……”將信封壓在了書本下,壴雨站起身來拱手一拜的講道。


    見此,王大媒婆覺得很憋屈,卻也不敢發作,隻得咳了咳嗓,小聲的開口道:“壴老板,那顧公子的家世背景我都給你打聽清楚了,現在你該把解藥給我了吧……”


    “沒有解藥,‘夏冬暖’又非毒酒何來解藥。”做出吃驚的表情,壴雨擺手回答道。


    “壴老板,我太平鎮可是沒有妓院紅樓的,您釀春酒我就不說了,您憑什麽騙我喝?還美其名曰品酒!你品的哪門子酒啊?”此時的王大媒婆終於怒了,大聲嚷嚷間,已經準備要和壴雨大打出手了。


    見這位氣性比自己還要大的婦人要發作了,壴雨隻是看了看店鋪外,確定沒有驚到任何人後,換了一副高深的表情,認真的對王大媒婆開口道:“孟老漢釀的酒,以柔致命。我若想贏過他,隻能釀烈酒。今日問你一句,‘夏冬暖’烈不烈?”


    忽見壴雨如此認真,王大媒婆咽了口口水,回答道:“烈是烈,但那可是春酒啊……你看你把我毒的,皮膚都爛啦……”


    輕笑著,壴雨安慰著王大媒婆無事的,並開口道解釋道:“嗬嗬…我的大媒婆您莫要慌,待再過幾日這爛皺肉脫落後,您的皮膚呀,可是會粉嫩如少女的呦……”


    “真的嗎?”聞言後,王大媒婆驚問道。


    “顧公子的事情您都幫我打聽到了,我還能再騙您嗎?再說,我壴雨什麽時候釀過害人酒啦?”搖頭笑回道,壴雨又給王大媒婆遞來了一杯酒……


    ‘千年佳釀’中,王大媒婆裹著厚厚的衣衫,又抱著一壇‘夏冬暖’開開心心的回去了。


    四合小院內,壴雨一人坐院中,拿著那記錄著顧公子的家世背景的信封,遲遲沒有拆開。


    風動時,梅樹與桃樹上的枯葉緩落間,壴雨終是拆開,拿出了裏麵的三張紙。


    這三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寫著小字,一看就是出自王大媒婆之手,毫無書法之底蘊……


    搖了搖頭,壴雨耐心查看間,也了解到了那日南郊賞花季,自己遇見的白衫公子,到底是何人了。


    顧曉純,年已二七,不曾娶妻,功名已是秀才品。


    這位顧公子並不住在太平鎮,而是住在鄰近的‘鬆源鎮’。


    其父,‘鬆源鎮’首富,人頌顧大善人!買賣已經做到了國都,據傳家中金銀已成山,伸手可買半江山。


    顧曉純,在家排行老四,上麵三位兄長,下麵還有三位弟弟。


    雖然出身是貨真價實的大戶之家,但顧曉純與家中所有人都不同,他不愛金銀,不愛美酒,不愛沽名。行事低調,待人善良,被‘鬆源鎮’中人稱為雅士。被‘鬆源鎮’中女子稱為純公子……


    “他,生與金錢堆,不愛金銀美。他年已二有七,不娶美嬌妻。他已中秀才品,卻也沒入京……”自語著,壴雨放下了手中的紙張,微抬首望著天空,沉思了起來。


    ‘鬆源鎮’的顧府,距離太平鎮的‘千年佳釀’並不算遠。若騎一匹馬,隻要兩三個時辰。若是徒步走,日出到日落間,也能來。


    這兩個本無交涉的地方,自今年的十月,卻多出了一匹騎著馬來往於此的男子。


    他每一次前來‘鬆源鎮’,都會帶上一壇酒。他每一次回到太平鎮,都會帶回一封信。一女寄酒傳情,不得男子情。一人寫信回絕,不絕女子意。


    一壇壇美酒,一封封親筆信,來往在‘鬆源鎮’與太平鎮之間。在哪年關將近之際,一襲白衫的顧公子,也終於再次踏步在了太平鎮上。


    回絕愛意的信,他已經寫了百封,一日寫一封,足足三月光陰,令他動容。


    他不明白,是什麽樣的女子,在收到一百封回絕愛意的信後,還是會托人送來美酒。他不會去接受這份愛意,但他卻一定要與這女子見上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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