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麽這麽信任她?


    就因為她救過他?


    可人是會變的。


    “想不通是麽?”


    她何止是想不通啊,簡直不敢相信。


    “其實沒那麽難理解。若你記得當年事,知我當時處境,我想,你也會和我今日選擇一樣。”


    “什麽選擇?”


    “報恩。”


    江近月一方麵怕冒領了別人的功勞,一方麵暗示著男子:“既然當時願意救你,應該沒想過要你報恩吧。”


    “是啊,你當時的確是這麽說的。”喬白笑了一下,“你看,你還是記得一些事。”


    似乎不管她說了什麽,男子都能答得上來。江近月心想著:這個人若真的知道她過去的事,那他知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臨江村的呢?


    哪怕她記起了一些零碎片段,可根本湊不齊當年事。


    若他知,很多問題都可迎刃而解。


    這時船已至岸邊,輕晃了幾下,不等停穩,喬白起身先行上了岸,而後遞出自己包覆嚴實的手臂,對江近月說:“到了,月兒當心腳下。”


    江近月收回神思,隻看了一眼,便把手搭了上去,借力下了小舟。


    她下來後,沒有初來乍到的不熟悉和新鮮感,而是信步向前行。待走遠了,才發覺那人沒有跟上來,複又停下來問:“你怎麽不走啊?”


    喬白這才回神。


    “沒……沒怎麽。”喬白追上她後,不經意地問:“月兒還記得這裏嗎?”


    江近月本想說不記得,可見他很有跟她追憶往昔的意思,便順著他的話說:“你說與我聽。”


    “就是在這裏,你救了受傷的我。”


    “這座橋嗎?”


    “對啊。記得嗎?喬白這個名字,也是因此而來。”


    “為何是喬白啊?”江近月不明白,就算她那時候小不懂事,也不會起這麽個名字吧。


    因為你是在橋上發現的我,因為我通身雪白。喬白在心裏說道。


    如今物是人已非,故人相見,卻再難輕露本顏。


    “嗯?”


    喬白澀然道:“那個……說出來怕嚇到你。”


    “一個名字也會嚇到人麽?”


    “名字不會嚇到人,隻是取名字的人膽子有點小而已。”


    “是嗎?”江近月可不信他說的,分明不記得小時候的事,卻做了同小時候一樣的選擇——抬腳往橋上走去。


    “能到這種地方來的孩子,敢救受傷的你,依我看,她膽子一點都不小。”


    喬白落後一步,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圈驀地紅了。


    “嗯,月兒說的是,她很勇敢。”


    小小年紀,為了修煉,一個人跑到無人敢來的南霧山。


    小小年紀,為了救他,取血煉藥。


    小小年紀,為了報恩,任母買賣。


    小小年紀,受盡磨難,生死擦肩。


    兩番紅塵中相遇,終是故人相見不相識。


    悔矣!疼矣!


    他曾那麽努力的想為她做些什麽。


    最終什麽都沒做成。


    哎!


    萬千言語終化作一聲輕歎,隨風穿山入林,將無盡心思埋藏。


    沉默了一陣,喬白還是忍不住問江近月:“月兒當真是什麽都不記得了?還是不記得其中的‘一些’?”


    “真的不記得。不過你說的‘一些’是指?”


    思及她看到的那些畫麵,絕不是她自己想起來的,應當是喬白給她看的。


    “你的記憶很混亂。”喬白說。


    混亂麽?可是她隱約記得誰說過,是因為受傷所致。


    她本就沒有小時候的記憶,唯一記起來的一次,還是因為去臨江村受了驚嚇。


    何來混亂一說?


    江近月不解其意。


    喬白知道光憑他的片麵之詞,不足以取信於她。


    畢竟她不再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了。


    他頻頻抬頭看天色,有些急切:“天快黑了,外頭冷,我們先回家吧。”


    這人執著於讓她跟他回去,好似隻有這樣才會安心。


    這種感覺就像指間抓不住的流沙,越想用力就越是無力。


    她懂這種感覺。


    為了穩住他,江近月笑言:“都到門口了,還怕我迷路啊?瞧你急得。”


    她說對了,喬白的確很急。


    南霧山中有他布下的多重結界,就在清泉附近,那是第一道關卡。


    尋常的人根本識不破,哪怕誤打誤撞找到了結界點,也沒那個能力破開。


    然而——此刻停在結界邊緣的根本不是尋常人。


    昆悟帶著君霖追蹤到清泉附近,就被結界攔住了進山的路。


    向來自負的君霖抱著手臂在結界附近來回踱步。半晌,他嘟噥一句:“不得不說,此人的結界術已至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地步。”


    尋常時候可聽不到他誇人,便是有幸聽到,也都是一副微諷的口吻。


    昆悟轉了一下半天沒動過的眼睛,算是對兔妖的無聲認可。


    “用不著你認同本公子。”君霖指指連晃都沒晃一下的結界,嘲諷道,“你不是說有辦法嗎?”


    “在下不才,隻懂擊毀。”


    昆悟不著痕跡地將了他一軍!


    論逞口舌之能,他自認不是兔妖的對手,但要用一句話擊敗對方,他少逢對手。


    君霖果然被他這句話給嗆住了。


    他算是明白了,這廝的君子風度全都是裝給江近月看的吧?


    眼下她不在這裏,就原形畢露,打算報私仇了。


    神界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神界固然沒有好東西,魔界也一樣沒有好東西!”


    “嗬!好一句指桑罵槐!”君霖轉麵向昆悟,“挺能裝啊,這句話憋在心裏多久了?”


    “從你上馬車的那一刻起。”


    “喲!真是委屈你了。怎麽著,這個節骨眼上玩翻臉,是打算秋後算賬,還是想趁機神不知鬼不覺地滅了本公子?”


    昆悟不為所動,冷聲冷氣地:“就你懂拿她來鉗製我,不許我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


    聞言,君霖愕然地看了他半晌,難以置信地問:“你……這是拿江近月來威脅我?”


    “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當然不可!


    他自身受傷問題不大,可要是江近月受傷了,那支撐著他的靈氣就會消失,靈氣一旦消失,他就不能維持人形,也無法掩蓋自身的氣息。


    到那時,隻怕不等那群尾巴找上門來,眼前的昆悟也會一劍送他歸鴻蒙。


    死不可怕,可他不想死的時候還要背負著不白之冤。


    那樣他死都不會瞑目。


    話說回來,這到底是昆悟一時的氣話,還是他真的察覺出他和江近月之間微妙的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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