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璃驚慌往前一個趔側,薛淩穩穩扶了一把,鎮定自若道:“江大人的事,輪得到你過問”言罷冷言將薛璃拖出了門,車夫已在候著,身後小夥計悄呸了一聲,搖著腦袋往後廚跑,不屑道:“狗仗人勢”,往日懷周可是個極討喜的後生。


    上了駛出一段距離,薛淩看周遭並無異樣,料來此事已經塵埃落定。她一直貪睡,這些年更加肆無忌憚,官員卻是五更些許就要上朝。起的這般早,放鬆下來便覺格外困頓。


    不知闔眼了多久,薛璃仿佛是試探著喊了一聲“家姐”。薛淩迷糊睜開眼,看薛璃又將那枚金印捏在了手上,仿佛正待說什麽。


    然她往來都喜行馬或獨自走路,江府馬車又掛了厚厚簾子,醒來便覺憋得慌,手下意識就挑了簾子。看過薛璃一眼後,目光緊跟著就瞟到了窗外。


    人流兩旁有一絡腮胡子的大漢擺了奶坨子在賣,看的小有觸動。倒不是什麽值錢東西,往年在平城,一年四季都有。京中雖是四方事物都不稀奇,卻也得講究個順應天時。


    非臨近胡地的羊馬奶煮不出好的駝子,盛夏天要往京中運,發熱發臭不說,便是運過來,擺到街邊一塞,不多時就要化成一包漿,是以得到了深秋初冬至來年三四月才得見。而且這東西賣的賤,根本不會有商人特意倒騰來賣,多是別的生意順路捎些回來圖個新鮮。


    她並不貪嘴,如今也不多念想平城的事,隻瞧見那大漢拿一精致銅錘將奶錘子敲成大大小小的塊,又用一杆銀秤稱了遞與顧客,記起含焉曾說她家中常有餘錢買些糖果,因父親是個極好的賬房,所以她從小就能把糖分的極公平。


    平城那一帶需要敲碎了分的糖果,除了這玩意,基本也沒別的了。


    人總是這般奇怪,見著好的,就隻想讓她更好,見著壞的,隻想逼著他更壞。含焉在江府裏巧笑嫣然,薛淩便忍不住想讓此人笑的更燦爛些,又或者她在恐懼含焉一朝知道真相。


    薛璃再要說啥,薛淩便顧不上。馬車還在緩緩前行,她起身彎腰挑了車門處簾子,手撐在門框上,輕巧跳至路邊,驚的車夫慌忙喊“籲。”


    薛淩揮了揮手道:“少爺要買些小物件,老伯先回。”


    光頭華日,朗朗乾坤,小廝跳出來采買走到哪也有地說理,不會給人留下什麽把柄。車夫為難往車廂裏看了一眼,薛璃將金印往衣褶處藏了藏,垂頭略有失望道:“先回去吧。”


    拎了紙包本想沿途再瞧瞧,今日卻隻有些散碎銀子在身上。薛璃回府不多時,薛淩也就躍到了住處院裏。


    因走的不是正路,底下也沒個通報,含焉正與一位繡娘學描花模,瞧見薛淩,且驚且喜,丟了繡框迎過來喊:“薛姑娘”,喊完又局促換了個稱呼道:“薛小姐......”....她低下頭:“我以為你又要好幾日才回來。”


    薛淩揚了揚手中紙包道:“給你的。”


    含焉聽聲抬頭,顯是有些不可置信,一邊試探著要接,一邊盯著薛淩問:“給.....給我的”裏麵是什麽她不得而知,但與薛淩相識至今,少見薛姑娘如此熱忱,一時有些受寵若驚。


    薛淩沒答,鬆了手,紙包“啪嗒”應聲落在含焉手裏。她自個兒大踏步往了裏屋,想趁著午飯時間還未到補個眠。


    身後含焉急切轉身欲叫,張口卻又垂了眼瞼,好奇盯了半晌紙包。倆丫鬟貼上來上趕著催她道:“快打開瞧瞧,是什麽好東西。”


    含焉拎起來想晃動一下先聽個聲,又恐撞壞了了裏頭東西。抬頭朝著倆丫鬟一笑,拉著人齊齊跑到院裏亭子處,小心翼翼拆開紮線,一包指頭大的碎奶糖粒子嘩啦散開。


    “這是什麽呀”,倆丫鬟相視,故作詫異。姚姑娘是個極好的主家,但當下人總還是要有些分寸。即便不認得紙包裏是什麽,江府裏頭的貼身丫鬟,卻能極輕易的辨別,這東西並不值錢,市井逗小兒的玩意罷了。


    含焉不答,拈了一塊在嘴裏,轉頭看著薛淩寢屋,瞬間喉頭酸楚紅了眼眶。


    難得江玉楓沒急著來催,薛淩直直睡到飯點,若非含焉輕催了兩句,她還能繼續在床榻見賴到日頭西斜。


    進了江府這麽久,兩人也沒在一處用過幾次飯,含焉比前些日子健談許多,薛淩有一句沒一句的答著。雖興致不夠,胃口倒還算尚佳,吃完後一路走著消食便再次到了江玉楓處。


    弓匕在院裏就迎了來道:“還以為小姐早間就要過來,少爺久等不至,這會正要遣小人去迎,小姐就來了,您二人可真是心意相通。”


    薛淩白了他一眼,似怒還嗔,既微惱弓匕管不好舌頭,又不至於真的上了脾氣。她頗喜此人,但心意相通之說,瓜田李下,於姑娘家講總是不好。縱薛淩不在意這些,她總是有些瞧不上江玉楓為人,若二人心意相通,豈不是說自己與江玉楓一般做派


    弓匕立馬收口,前頭搶著去與江玉楓通傳薛淩過來。待人進去時,已沏好了茶。薛淩大咧咧坐下,江玉楓笑著待她穩了才道:“如何,可見著人了”


    “見著了,泛泛而已”。薛淩啜了口茶水,略偏了頭,挑眉仿佛是回想了片刻,又道:“確然泛泛。”


    江玉楓瞧了她片刻,忍俊不禁般失笑道:“這一代的俊傑,沈將軍是個中翹楚,若知道背後被人如此小瞧,不知要何等氣鬱。”


    “無妨,免他氣鬱,我就不背後置喙”,薛淩針鋒不讓:“下回力求當麵小覷於他”


    “薛家的少爺,確然是十個沈元州也不夠她瞧的。”江玉楓搖了搖頭,又笑看薛淩道:“既是花費了老大功夫去,且說說吧”。他與江閎始終認為薛淩必有要事,現已平安歸來,該是細細進來大家參詳。


    薛淩捏著茶碗先奇怪問:“什麽”剛皺眉又頓悟道:“你說沈元州我找他無別事隻在寧城漏了東西恐他察覺身份趁機去試探了一番。”


    江玉楓大驚,麵上鎮定道:“這麽重要的事怎不早說”


    “無妨,不在他手裏,這事了結了”。薛淩隨口遮掩過去,另道:“倒是倒是黃家那邊難辦。”


    看薛淩確實不像有事的樣子,江玉楓稍放了心,順著她話道:“還沒消息麽”


    “沒有”,薛淩突而笑的有些不懷好意,道:“也許,該想個別的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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