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內。


    “臣妾見過太後娘娘,願太後福壽安康,長樂無極。”沅歌身著淺藍色對振式收腰托底羅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開滿雙袖,三千青絲綰起一個鬆鬆的雲髻,隨意的戴上繪銀挽帶,腰間鬆鬆的綁著墨色宮滌,斜斜插著一隻簡單的飛蝶摟銀碎花華勝,淺色的流蘇隨意的落下,在風中漾起一絲絲漣漪,眉心照舊是一點朱砂,綽約的身姿娉婷,禮儀之處分毫不差,態度謙卑。


    見著張嬤嬤站在太後身側呈跪立狀,服侍著那高高在上的太後漱口,沅歌行禮結束便自作主張起身,來至張嬤嬤身旁,取代了她的位置。


    “你如此也是一人之下的貴妃了,入宮時間也不短了,也是長公主的母妃,行這樣大的禮做什麽?還做這等子下賤子活兒。”太後瞧著身下態度謙卑的沅歌,嘴邊有了幾分滿意的微笑。


    “臣妾向太後問安是分內之事,服侍太後亦是臣妾的本分,哪裏說的上什麽下賤不下賤的。”沅歌眉目之間皆是恭敬與謙卑,伺候太後的動作越發伶俐起來。


    “也是難得你這孩子有孝心。”太後麵色溫和,不似往日那般的惡意,沅歌壓在心頭許久的慌張瞬及安定下來,整個人也更加放鬆起來。


    “臣妾有今日的富貴與體麵皆是因當年太後娘娘的提攜之恩,沅歌萬萬是不敢忘記的,太後娘娘有事情盡管吩咐沅歌便是。”沅歌服侍著太後漱口完畢,又來至太後身後,用著合適不過的力道輕輕在太後的肩膀處按摩著。


    “哦?什麽事情都可以?”太後嘴角含著絲絲笑意,卻並不言語,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大權在握的模樣,語氣雖是反問,卻沒有留給沅歌絲毫拒絕之意。


    “隻要是沅歌能辦到的,謹聽太後娘娘吩咐。”沅歌道。


    “想著瑾安與碩安已五歲有餘,皇帝卻遲遲不肯冊封紫宸殿阮氏,惹得朝堂內外議論紛紛,阮氏夫人天天來這慈寧宮中哭訴,可謂是以淚洗麵,你作為皇帝的寵妃,該時時督促皇帝,做好後妃的本分才是。”太後金色護甲微翹,伸手撫上鬢邊的發絲。


    “太後娘娘說的極是,臣妾也覺得二公主生母阮氏該快快冊封,入後宮才是。”太後顯然是沒有想到沅歌竟是如此反應,臉上瞬及愣住,腦海中早就打算好的言辭竟沒有機會說出口。


    沅歌見著太後如此模樣,笑意更甚,伺候起來愈加得心應手起來。


    晌午,禦花園之中。


    “娘娘,您怎應下了太後娘娘這等子大事,國主對阮氏遲遲不行冊封之禮,擺明了是不待見她,你又何苦為了那女人賭上自己的榮寵與尊貴,奴婢瞧這實在是不值得的!”將事情看的仔仔細細的小桃,陪在沅歌身側,擔憂的看著沅歌,還是忍不住的說出了口。


    沅歌隻淡淡一笑,瞧了小桃一眼,便繼續低頭撫琴。隻見沅歌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緞繡玉蘭飛蝶氅衣,內襯淡粉色錦緞裹胸,袖口繡著精致的金紋蝴蝶,胸前衣襟上鉤出幾絲蕾絲花邊,裙擺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絹紗,腰係一條金腰帶,貴氣而顯得身段窈窕。


    氣若幽蘭,頸前靜靜躺著一隻金絲通靈寶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氣,耳旁墜著一對銀蝴蝶耳墜,用一支銀簪挽住烏黑的秀發,盤成精致的柳葉簪,再掐一朵玉蘭別上,顯得清新美麗典雅至極。


    此刻沅歌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黛眉輕點,櫻桃唇瓣不染而赤,渾身散發著股蘭草幽甜的香氣,清秀而不失絲絲嫵媚。散發著貴族的氣息,美的不食人間煙火,美的到了及至。宛如步入凡塵的仙子,揮動著手中的玉麵羅扇,優雅而有氣質。


    “娘娘果真是好琴藝,怨不得國主昨夜來意鸞閣時,口口聲聲間讚歎的都是娘娘的好琴藝,妹妹真是有幸,今日便有如此耳福。”不知何時,簫育筱的身影翩翩而至。


    “妹妹真是自謙了,論起這琴藝技巧,你若第二,這天下何人敢稱第一。妹妹說這話,可是羞臊姐姐了。”沅歌瞬及接上眼前美人的話語,還不忘起身,牽起美人的手,將其帶入自己身旁坐下。


    “今日姐姐的琴湊巧入了妹妹的耳,那邊讓姐姐聽賞一下妹妹的琴罷,也不知我這琴是否合妹妹的手了。”沅歌盈盈起身,微微一笑,退至一旁,將中心留給簫育筱。


    簫育筱意不推辭,輕輕用手撥動琴弦,瞬間一陣悅耳的琴音傳了出來,簫育筱眉目之間瞬間笑了起來,道:“娘娘這琴果真是極好的,臣妾入宮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這般好的琴弦。”


    言罷,見簫育筱盤坐在地上,一頭如瀑青絲隨意散落在一旁,她伸出手,十指在那琴弦上來回撥動,美妙的聲音瞬間傾瀉而出,是那麽的柔婉動人,好像一汪清泉潺潺流淌,又好像林間鳥兒的呢喃,一折連著三歎。突然曲風一轉,琴聲變得鏗鏘剛毅起來,宛若浪花擊石,江河入海,震動著在座人的心弦。


    彈琴人身臨其境,聽琴人沉浸其中,不知過了多久,琴聲緩緩停止,但那樂聲好像仍舊飄揚在四周,久久不散,昆山玉碎,香蘭泣露也不過如此了。


    “妹妹果真是好技藝,一曲彈出了心聲。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誌。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姐姐今日算是明白了詩句的意思了。”沅歌盈盈起身,腰上流蘇發出細微的碰撞之聲,清脆而優雅,來至簫育筱麵前。


    “娘娘是懂琴之人。”兩人相視而笑。


    “即是此琴與妹妹有緣,那姐姐便借花獻佛,將這琴轉贈與妹妹。”一曲罷,沅歌清楚的可以看出簫育筱眼神不自覺的撇向琴,一次,兩次...


    “轉贈?這琴...”簫育筱不解反問道。


    “這琴名為高山流水,是宮外一古琴名家親手製作,因緣巧合之下到了紫宸殿阮氏手中,前幾日她來昭陽宮拜見,說是不識音律,用著這琴倒是浪費,於是便到了我這手中。可本宮今日瞧著,這琴隻有用在你的手中才不算是浪費。”沅歌道,解釋後還不忘輕手拂過琴弦。


    “原是紫宸殿阮氏之物...那臣妾怎能收了娘娘這樣大的禮...”簫育筱說話間吞吞吐吐,顯然是不甘就此放手的。


    “妹妹這話不就見外了?都是自家的姐妹,何必如此。”沅歌緩緩說道。


    “自家姐妹?想來是的,二公主畢竟也年滿無歲了...”簫育筱瞬及明白了沅歌的意思。


    “妹妹是聰明人...”瞧這簫育筱的神色,沅歌便安心下來,也算是今日的話沒有白說。


    夜幕逐漸來臨,昭陽宮內,沅歌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手捧著一卷書籍,雙目卻空洞無力。


    “小主,該時候準備起來了,國主想是快到了。”瞧著沅歌的模樣,趙嬤嬤隻得上前提醒道。


    “嬤嬤,我心裏也知道,此事隻能這樣做,可為何,我...心頭卻總是酸酸的...”沅歌失魂落魄的放下手頭的書卷,無助狀看向趙嬤嬤,似想從她口中得到答案。


    “小主...您真的想好了嗎?此事若是國主...”趙嬤嬤輕歎一口氣,剛想要轉身離開,卻又愣在原地,又回過身來,詢問道。


    “我又能如何,太後本就不喜歡我,對著此事又是明示暗示...”沅歌道。


    “那老身便去準備下去了...”趙嬤嬤道。


    隨著趙嬤嬤的離去,昭陽宮內再次陷入沉寂之中,沅歌呆呆的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中那個迷茫的自己,手自然間攥成一團,長長尖銳的指甲陷進肉裏,在其手心處留下了一道一道的印子。


    不久,在齡安及眾多侍從的擁護下,充淮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昭陽宮,剛踏入昭陽宮,充淮便發覺這與平常有所不同。偌大的昭陽宮內,隻燃著些許的蠟燭,微弱的燭光下,充淮甚至看不到沅歌的身影。


    “歌兒?歌兒?”充淮將身邊的侍從等人打發走,獨自一人在昏暗的環境之中摸索著,呼喊著沅歌的名字,卻遲遲沒有人應答,充淮頓時心頭間滿是疑惑與不解。


    “歌兒,你在嗎?”充淮憑借著記憶,來至床邊,隱約間能看到一曼麗女子的倩影。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今日女子的身旁竟空無一人,甚至趙嬤嬤、小桃、阿月都不在。


    充淮一步一步朝著那個身影走去,直至來至床邊,他終於抓住了床上的女人。他輕輕的靠近,兩人距離瞬間縮小,充淮靠在女子的脖頸處,他已經可以嗅到那隻屬於沅歌的香氣,那是他們第一次後,充淮特意賞賜沅歌的,宮中獨此一份。


    “歌兒,你真香...”充淮眷戀的聞著那隻屬於沅歌的香氣,輕輕吻著她的脖子,眸間盡是溫柔。


    被抱在懷中的女人卻沒有說話,充淮隻感覺到她俯身探了下來鼻息暖暖得噴到了他的臉上,然後便是兩片柔軟的唇印了上來。這還是充淮第一次見著如此主動的她,內心頓時大喜,竟也不動聲色起來,這一刻,他享受著女子的主動。


    而此刻門外之處,沅歌的身影卻暗暗觀察著屋內兩人親密無間的一切。


    “小主...”趙嬤嬤輕喚道。


    “嬤嬤,這都是我一手安排出的,既滿足了太後的心意,又保住了我的小命,可為何,我的心頭竟是這樣的疼...”沅歌說著,眼淚卻止不住的流。隨著屋內女人的一聲呼喊,沅歌再也沒有繼續看下去的勇氣了,她猛地回身,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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