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曲終人散,笑鬧的人聲陸續湧出禮堂。畢業舞會當然不止到這個時間,學生們還有心照不宣的二場。


    德米特裏和奈希抵額相視一笑,酒不醉人人自醉,何況他們沒有喝酒,隻是就著月色就上了頭。


    一曲一曲的舞步兜轉,終於讓德米特裏從狂喜中慢慢平靜。他癡癡看著自己的姑娘,眼神一寸寸描摹,想把今天,想把此刻,永遠印在腦海,珍重收藏。


    從精致描畫的眉眼,到平添韻味的裙裝,德米特裏突然視線一頓,落在奈希胸口的胸針上。


    裙子是露肩的抹胸款,胸前還有淺v開衩,本應該是故意秀事業線的設計,卻被奈希用胸針別在v字中間,既不影響裙裝整體造型,也不容易走光,甚至給純色裙增加了些許亮點。


    不過德米特裏關注的並不是奈希的精巧心思,而是那胸針散發的檀木香味。


    被外層塗料的人工氣息覆蓋,也被周遭各種混雜的氣味稀釋,隱隱約約,不甚明顯,但應該是檀木味道沒錯。


    緊盯著那枚鈴蘭圖案的胸針,德米特裏擁著奈希的手一緊,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湧起,好像自己錯過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他的關注讓奈希有些緊張,下意識就想把戴著腕花的左手往身後藏。


    德米特裏終於敏銳了一把,趕緊捉住她的手,凝神輕嗅,這才發現這腕花的玫瑰香裏也隱著檀木的味道。


    心中的不安更甚,可表情不顯,溫柔輕笑著問:“藏什麽呢?怎麽香香的?”


    哎呀!本想等會兒再給他的,奈希有些懊惱,誰知他這麽快就發現了。


    想往回抽手耍賴,卻被緊緊扣著腰肢,懲罰得咬了咬唇瓣。


    德米特裏仔細觀察兩眼便發現端倪,從含苞待放的花裏夾出一對袖扣。


    沒了玫瑰花苞的遮擋,檀木香氣更濃鬱了,木製的袖扣遍染咖底,邊紋精致,釉光細膩,中間雕著一串鈴蘭,掩映在舒展的枝葉下,單獨琢成清透的白。


    和奈希佩戴的胸針明顯是一對!


    奈希有些不好意思,背著手踮一踮腳,視線逃開老遠,清清嗓子小聲說:“呐~送你的禮物…”


    德米特裏已經摸到背麵的刻字,是他們的名,親密得排在一起。心被一個猜想撞得地動山搖,他喉頭滾動,不可思議地問:“你親自做的?”


    “嗯…第一次刻這些,不太熟練,花了蠻長時間,”奈希臉都紅了,還是不敢看他,卻裝作任性霸道的樣子嘟嘴,威脅的聲音比棉花糖都要甜軟:“你,你不許嫌棄醜!”


    他怎麽會嫌醜!這可是奈希親手雕刻出的袖扣!


    小小的禮物,在手裏丁點兒大,德米特裏竟覺得有些捧不住。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小心翼翼撫過花紋,能看出雕工質樸,並不十分精細完美,可有什麽關係呢?他隻覺得這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謝謝你,奈希…”謝謝你,讓我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幸福浪漫的夜晚,幸福到心聲惶恐,害怕是自己用掉了畢生好運,才換來這一晚的心滿意足。


    “嗐!謝什麽呢,你給我的東西更多啊。”奈希見他喜歡,也開心起來,又湊過去看了一眼那對袖扣,嗯,塗上油封確實亮一些,她為自己的小聰明暗暗自得,滿意得眯了眼。


    檀木幽遠的香氣縈繞鼻尖,德米特裏收袖扣的動作突然一頓,不安的預感終於找到出口:那天奈希的一身木香!之前引他嫉妒,惹他發狂的檀木香…


    德米特裏簡直想一巴掌拍死自己。讓你胡思亂想!讓你亂吃飛醋!


    那日的爭吵雖說也有看到奈希和安德魯兩人熱舞的原因,可若不是之前已經被這檀木香刺激了神經,也許他也不會一時衝動,就說出讓她不再上學的話。


    吃醋竟然吃到自己頭上,德米特裏簡直欲哭無淚。


    更何況這醋吃得代價太大,讓他失了理智,破了戒律,放出了內心的困獸,差點兒失去等待七百年的愛人。


    後怕瘋狂湧起,幾乎把他凍成堅冰,德米特裏又探手抱過奈希,埋頭在她頸間,任由女孩灼熱的體溫從接觸的皮膚渡來,一點點溫暖他的冰冷,融化他的僵硬。


    今天的德米特裏似乎格外激動,又格外不安,奈希縱容得倚在他懷裏,任他抱著,心下暗歎,想要安撫一個患得患失的忠犬,還真是任重而道遠。


    啊,不對,不能說他是忠犬,畢竟,吸血鬼和狼是天敵…


    奈希被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逗笑,胸膛震出輕快的搏動。


    德米特裏鬆開一點,一臉狐疑,但開口聲音依然溫柔寵溺:“笑什麽呀?笑我嗎?”


    奈希覷他一眼,“對呀~”然後忍不住又笑起來,這樣子多像無奈的邊牧,可他跟狼是天敵,噗哈哈哈…


    以為是她意識到他吃醋的源頭,德米特裏難得有些窘迫的臉紅。


    可奈希的笑那麽歡暢,笑到梨渦都深了兩分,笑到身形都歪歪倒倒,笑到他想一輩子做她的笑料。


    其實也好,他並不後悔告訴奈希前世的故事,因為這是唯一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危崖。


    之前的快樂像是在獨木橋上的舞蹈,賞心悅目,卻也惴惴驚魂。他時刻繃著弦,懸著心,唯恐鬆懈半分便一腳踩空,墜入深淵。每分每秒都像從上天那裏偷來的時光,讓人不敢享受。


    而現在,他愛慘了這樣肆意開懷的奈希,也喜歡這樣終於鬆弛的自己。


    “叮當當當”學校塔樓盡職盡責傳來整點的鍾聲。


    德米特裏抬手看了看表,已經十點了。


    奈希也是一驚,原來這麽晚了,回家肯定又要被愛德華和貝拉數落了。無奈得撇撇嘴,拉住德米特裏的袖口搖一搖:“咱們回去吧。”


    哎,真想把奈希早點兒娶回家啊!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今晚不過剛得到奈希的回應,德米特裏就開始得寸進尺得想。


    深歎一口氣,攬住不贏一握的腰肢,他縱身一跳上了樹梢,然後不過幾個起伏就躍過幢幢樓宇,靠近近郊的住宅區。


    愛德華早聽見外麵的動靜,等在門口,見到德米特裏冷哼一聲,轉臉衝奈希揚揚下巴,示意她趕緊回房間休息。


    額…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奈希一步三回頭,可是還沒到門口就被貝拉一把拉進去,順手把門摔得山響。奈希縮縮脖子,不敢接招貝拉的瞪視,丟下一句“我馬上洗洗就睡啦”,然後一溜煙跑上樓。


    不管了不管了,交給德米特裏好啦。


    她還沒跟家裏說她要與德米特裏和好的事,主要是貝拉一提起德米特裏,表情就凶狠得嚇人,讓她隻想當縮頭烏龜。


    德米特裏能想象將要麵對的怒火,其實那天得知真相後,卡倫一家沒有聯手把他撕碎,已經讓他有些驚訝。


    可是眼前的愛德華很平靜,隻說了一句:“以後要在十點前送回來。”就轉身往回走。


    好像聽到德米特裏腦中的驚訝疑惑,他頓住腳步,微微偏過頭,語氣雜糅了萬般情緒:“作為父親,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對奈希的傷害,貝拉也一樣,可是奈希…我們尊重她的決定,隻希望你能對得起她的勇氣。”


    德米特裏一下子愣住,不是因為卡倫們輕而易舉的放過,而且因為愛德華最後半句的提醒。


    今晚他一直在為心願得償而欣喜欲狂,一直在慶幸奈希的心軟,感動於她的禮物和回應,卻沒意識到,重新接納他,不,是第一次徹底接納他,需要多大的勇氣。


    奈希是有多勇敢,才會愛上他,信任他,即使知道他本質還是那個偏執的瘋子,也輕快跑來,羞澀開口:


    “這位先生,可以請你跳個舞嗎?”


    “我也愛你!”


    “呐~送你的禮物…”


    …


    這些甜得不能再甜的話,原來也有堅韌又鄭重的底芯,被裹上層層蜜糖,送來安慰驚惶絕望的自己。


    德米特裏竟發覺,他被奈希寵愛了。


    被輕柔得捧在手心,被妥帖得收進心裏,被關切又縱容得問:


    “你是不是也會痛?”


    “你是不是也在怕?”


    “這樣會不會好過一點?”


    “是想要我才發脾氣的嗎?呐~給你~”


    就連現在,抬頭也能望見,小姑娘貼在窗戶上,擔憂得看著他,對上他的目光,立刻吐著舌頭陪起笑,好像在為家人的失禮道歉。


    傻丫頭,幹嘛這樣寵他?不怕他更貪心嗎?


    全身的溫度好像都匯聚到了眼眶,德米特裏隻覺視線都模糊了。


    可他怎麽舍得少看一眼自己的女孩?拚命眨動雙眼逼退淚意,回報以最溫柔的笑。


    愛德華進門後撫了撫胸口,暗暗表揚一下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挺有氣勢的,應該效果不錯!


    可還沒等他得意完,就被貝拉提住耳朵:“這就是你說的奈希的舞伴?”


    “啊啊啊,老婆,疼…”愛德華立刻齜牙咧嘴裝可憐。


    “你疼個屁!”貝拉都忍不住爆粗口了,“我不管,這次要是奈希出什麽事,我唯你是問!”


    還不是嘴硬心軟?愛德華偷笑一下,環著自己的愛人應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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