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兩天後,血衣堂徹底撤離了劍南道,張權帶著大隊人馬,趕往了洛陽,在那裏安頓落腳。.


    分別之時,眾人都麵露不忍,李心安雖然沒有和張權他們明說,但誰都知道,這次一別,以後很有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張權等人都是李心安一手提拔起來的,是李心安真正的心腹。這一批人注定不會被其餘四堂所接納,而他們的結局為何,李心安自己都想不出來。


    和張權等人分別之後,李心安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讓血衣堂改頭換麵是必須的,關鍵就是張權這些血衣堂內部忠心於他的新一輩,他們和四堂堂主為首的老一輩殺手之間的矛盾注定無法接觸,唯一的解決辦法……


    “你這一路上都在皺著眉頭,在想什麽?”


    他們在一處茶肆休息的時候,慕容白終於是忍不住問道。


    “我在想血衣堂的未來。”


    李心安歎了口氣:“你說,我要是死了,張權等人注定沒辦法服眾,血衣堂怕不是要分裂。”


    “但血衣堂恰恰是最不能分裂的,蛇虎鷹豹四大分堂,任何一個單拎出來都不足為慮,合在一起,才是最恐怖的血衣堂。”


    “可惜我沒多少時間了,血衣堂的整合,我居然一點忙都幫不上。”李心安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以後的路,隻能張權自己走了。”


    慕容白說道:“事情還沒做,就先想失敗,這樣注定不會成功的。你要想的是,成功刺殺完安祿山之後,再怎麽整合血衣堂,別老想著死。”


    李心安笑了笑,慕容白的安慰有道理,人還沒殺呢,就先想著失敗,這樣實在太喪氣了,猶如將軍抬棺決戰,先折的是己方士氣。


    喝茶落腳時,大道盡頭揚起一陣塵土,伴著急促的馬蹄聲,一行武者打扮的人停在了茶鋪外。


    沿著大路再走七八十裏就是神農架,天機樓武評就在那裏舉行,作為江湖上最大的盛事,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關注。李心安他們從劍南道沿江而下,又轉為陸行,一路上都見到不少江湖人士,或是拉幫結派,或是三五成群,又或是孤身一人,都是風塵仆仆的往神農架趕去。


    “小二,上兩壺好茶,再上十斤牛肉,五隻肥雞。”那幫人下馬走進茶鋪,為首的人招呼道。


    “得嘞,幾位爺稍等,馬上就來。”茶小二嬉皮笑臉的接過銀子,去後廚忙活去了。


    這開在大路邊的茶鋪本就狹小,一下子湧進這麽些人,頓時更顯擁擠。


    蕭玄感背後坐了一個虎背熊腰的黑臉大漢,兩個人背靠著背,蕭玄感微微皺眉,隻能搬著凳子往前挪了挪。卻不料那大漢更是得寸進尺,往後搬了凳子,嘴裏還嘟囔著:“怎麽選這麽個屁大點兒的地方,王師弟,再往前走十五裏就是一個鎮子,去那裏休息多好?”


    先前出聲的年輕人笑道:“人困馬乏,再走十五裏,怕是要累個半死,先在這裏休息一會兒,也讓馬歇息歇息,畢竟從郎州到這裏,兩百多裏路,馬要是會說話,隻怕是要跳腳罵娘了。”


    那群人頓時哄堂大笑起來,這一笑,那黑臉大漢直接壓在了蕭玄感的背上。


    蕭玄感雖然性子淡漠,但也不是泥捏的,這樣哪裏還忍得住,剛要起身訓斥,就被李心安先按住了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會兒吃完了飯,先走就是了。”李心安低聲說道。


    蕭玄感無奈,隻得忍了下來。不過他也不願意繼續坐在這裏,示意傍邊的葉青嵐往周汴那裏靠了靠,三個人坐在一張長凳上。


    黑臉大漢冷冷哼了一聲,他一直都在關注著李心安幾個人。其實從他們剛一進屋開始,這群人就注意到了李心安這五個人。見他們都帶著刀劍,心知也是去往神農架天機樓參加武評的人。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武評武評,便是讓天下武者,都爭個高下。


    換句話說,去了那裏,那麽你身邊的所有人,就都是你的敵人。既然在這間小小的茶鋪碰到了可能的競爭對手,那自然是要試探一番的。


    結果嘛,李心安這五人忍了下來,算是服了軟,黑臉大漢他們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做什麽。不過相對應的,李心安如此軟弱的退讓,自然是在江湖上要被人瞧不起的,也就難怪黑臉大漢輕視了。


    “這位兄台,我家師兄身體實在是太大了些,有些磕碰,實屬無奈,還請幾位不要在意。”被這黑臉大漢稱為“王師弟”的年輕人拱手說道,“這樣,幾位的茶錢飯錢,我們金風門請了。”


    李心安笑了笑,拱手還禮:“少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是無功不受祿,我們不敢接受。”


    那人見狀,也不再執意要求,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心安——他這副白發斑駁的模樣,實在是惹人注意。


    片刻後,金風門這一行人的茶水和飯食端了上來,便開始低頭吃飯,茶鋪短暫的歸於平靜。


    趁著他們低頭吃飯的時候,李心安仔細觀察起他們來——這一行人總共有八個人,六男兩女,裝束統一,武器卻各不相同,有刀有劍,居然還有一對流星錘!


    慕容白低聲說道:“郎州金風門,是神劍閣的下屬宗門,在江湖名氣不大。”


    “不是不大,恐怕是寂寂無名吧。”蕭玄感現在一肚子火氣,冷冷說道。


    “小宗門啊。”李心安微笑道,“終於正常。”


    “正常什麽?”周汴問道。


    “我們從長安出來,見到的都是什麽?契丹巫神教、西域天山宗、劍南天劍樓,還有魔教魔影閣,其中實力最差的天劍樓都是劍南道劍道之首。可這些都不是真正的江湖,他們隻是一些大人物,真正的江湖,是那些最底層的小人物,小宗門,就比如他們。”


    李心安深深歎了一口氣:“這次天機樓武評,我關心的不是那天下前十人的排名,也不是什麽兵器譜紅顏榜,而是這些掙紮在江湖最底層的人的比武,這才是真正的江湖啊。”


    他們都是二品以上的高手,說話聊天,自然不會泄露半點出去。所以,盡管李心安幾人聊的火熱,金風門這邊,卻是一句也聽不到。


    很快,金風門一行人便風卷殘雲的吃完了飯,天色漸漸晚了下去,眼看著天就要黑了,他們行程匆忙,必須在天黑之後趕到城鎮,所以盡管李心安幾人早來,卻是金風門先走。


    離開茶鋪之時,因為坐船難受了好幾天的葉青嵐病怏怏的轉頭瞅了他們一眼,恰好金風門中那兩個女弟子也看了過來,六目相對,那兩女子何時見過葉青嵐此等天上仙人般的容貌,頓時眼若秋水,挪不動步。


    走在最後的那個黑臉大漢一見自家的兩個女孩子被對方勾引的魂兒都散了一樣,哪裏還有好臉色,剛想開口怒罵,可一見到葉青嵐的臉,頓時也愣住了。


    最後,是三個人紅著臉走出茶鋪的。不,這麽說其實也不太對,畢竟那黑臉大漢,臉色無論是鐵青還是通紅,都是一般的黑。


    他們走後,李心安忍不住出聲調侃道:“那個黑哥哥的魂兒被葉七勾走了哦。”


    “滾蛋。”葉青嵐有氣無力的罵了一句,“下次出門,我一定帶個麵罩蒙臉。”


    酒足飯飽,李心安五人離開茶鋪,本想著付錢,卻被告知,錢已經被金風門的人付過了。李心安無奈搖頭,無形之中,還欠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情。


    沿著大路趕往神農架,等到達最近的城鎮後,天已經黑了。不過這裏因為天機樓武評的緣故,不設置宵禁,所以即便是深夜,鎮子裏也依舊熱鬧非凡。


    李心安幾人自然是沒心情去外麵戲耍的,找了間客棧休息一天後,便繼續趕路。


    接下來的路,很少有寬闊平坦的大路了,基本都是崎嶇難行的小路,馬不能行。不過這對於在劍南道密


    林中跋涉了幾天的李心安五人來說,那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神農架的路,可比劍南道的要好走多了。


    五人騎馬走了一天之後,夕陽西下,隻能在野外露宿。他們在林中尋找柴火的時候,陡然聽到前方傳來劇烈打鬥的聲音。


    “怎麽回事?”蕭玄感抽了抽鼻子,風中傳來淡淡的血腥氣。


    “死人了。”


    “也許是山賊截路吧。”葉青嵐道。


    周汴搖頭否決:“這裏可是天機樓的底盤,哪兒有山賊。應該是江湖恩怨,仇人見麵了。”


    “與我們無關,還是不要管了。”李心安笑道,“行走江湖,多聽,多看,少做事。”


    說話間,那打鬥聲由遠及近,竟是有人朝著他們趕來了!


    密林之中,有人負傷倉皇逃竄,在他們背後,是一夥人舉著火把追趕。


    “在林子裏麵點火,不要命了?”


    慕容白幽幽說道:“放火燒山的人可沒資格說這話。”


    李心安無奈:“不想惹禍,可禍偏偏上趕著來找你。”


    轉眼之間,狼狽逃竄的人已是來到了李心安幾人麵前,他們驚訝的發現,這居然是昨天的金風門一行人!


    隻是,現在隻有五個人,其餘三個,怕是已經被殺了。


    領頭的正是那位“王師弟”,一見有人在,他也顧不得去認人,急忙求救道:“閣下,還請救我幾人一命。我們是郎州金風門的人,乃是神劍閣的下屬,若是救的我們,必有重謝!”


    李心安笑道:“少俠,不認識我們了?”


    那人愣了愣,借著身後微弱的火光,他才認出了李心安。


    “是你們!”


    他隱隱有些絕望,昨天才和他們在茶鋪起了衝突,現在被人追殺,偏偏遇到了他們。現在進退兩難,已是死局了。


    身後,追趕他們的人已是到了,將他們團團圍住,為首一人是一個臉上有著刀疤的精壯漢子,先是輕蔑的掃了一眼金風門眾人,見有外人在此,便抱拳說道:


    “幾位,這是我們伏虎山和金風門的恩怨,與諸位無關,還請你們行個方便,我們絕不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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