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出了涵元殿沒走幾步,張果就開始責怪鬱芳洲不該揶揄玄默子,對師長不敬。


    鬱芳洲隻是賠笑,並不敢狡辯,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想到什麽,連忙岔開話題:“師父,徒兒有一事不明,可否請教師父?”


    張果氣呼呼地道:“你說吧,但不許狡辯!”


    鬱芳洲笑道:“弟子知罪!弟子要請教的是焦師妹的事情,李掌門為何要單獨傳法賜寶給她呢?”


    “這個嘛……”張果遲疑片刻,輕歎道:“其實靜貞與我師徒緣淺,本該是司馬子微的弟子,隻因當初總玄洞天百廢待興,極缺人手,子微才讓她拜我為師,助我複興洞天。


    正因如此,潘真人他們都很看重靜貞,才特意請李掌門代為傳授上清派法術和法寶給她。”


    “李掌門不是寇天師的弟子麽?又怎麽會上清派法術?”鬱芳洲不解,卻很快若有所悟,“或者是他轉交上清派秘笈給焦師妹?”


    “不,就是代為傳授!”張果篤定地道,“你難道不知寇天師曾在嵩山修煉過三十年嗎?他在司馬洞天地位尊崇,對其建設貢獻甚豐,怎麽可能不會上清派道法?”


    “噢……”鬱芳洲緩緩地點頭,好像還有什麽不明白似的,卻忽然道,“師父你聽!有琴聲……”


    張果傾聽了片刻,莞爾一笑:“師父又在彈奏《玄默》了,這是他平生最愛的琴曲,他的道號也是這麽來的。”


    這時他們離涵元殿已有數裏之遙,可琴音還是十分清晰。


    鬱芳洲嫣然一笑:“《玄默》嗎?我娘也教我彈過呢,她還教過我歌詞呢!師父,弟子這就唱給你聽。”


    她於是和著琴音歌唱起來,歌聲清越婉轉,歌詞道韞無窮:


    絕智棄學,遊心於玄默。絕智棄學,遊心於玄默。遇過而悔,當不自得。垂釣一壑,所樂一國。被發行歌,和氣四塞。歌以言之,遊心於玄默。


    思與王喬,乘雲遊八極。思與王喬,乘雲遊八極。淩厲五嶽,忽行萬億。授我神藥,自生羽翼。呼吸太和,煉形易色。歌以言之,思行遊八極。


    徘徊鍾山,息駕於層城。徘徊鍾山,息駕於層城。上蔭華蓋,下采若英。受道王母,遂升紫庭。逍遙天衢,千載長生。歌以言之,徘徊於層城。


    周饒國都,許犯一邊引著司馬承禎一行遊覽各處名勝,一邊回答著他們對周饒國民風和墨家的各種疑問。


    司馬承禎忽然想起還在地上之時,他曾問墨端《山海經》上說焦饒人以嘉穀為食,為何地上並沒有農田?當時並未得到回答,這時便請許犯解答。


    許犯答道:“山在地上行,氣在地下走。周饒國的嘉穀不需要陽光,靠吸收地氣生長。凡間所謂的嘉穀雖也不是凡物,吸收的卻是日精月華,不是地脈靈氣。”


    許逸冰道:“我曾聽墨小一前輩說,周饒鄉村屋舍是在林下掘地成穴,城鎮卻是鑿空山腹而建,既然周饒嘉穀靠吸收地氣生長,豈不是說周饒與凡間正好相反,是城鎮而非村莊產糧了?”


    許犯頷首:“許仙子果然冰雪聰明,正是如此!”


    許逸冰道:“先生過獎了。隻是鑿山建城若不通風水,很容易挖斷龍脈,莫非周饒國風水之學很是高明麽?我們之前經曆的南荒諸國風水學都很一般,還不如凡間呢。”


    許犯頷首:“周饒國的風水學確實很高明,這是由他們的穴居傳統造成的。”


    許逸冰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什麽。


    風綠綺忽然道:“靠吸收地氣生長的嘉穀,倒是稀奇的很,請先生帶我們去參觀一下吧!”


    許犯莞爾:“綠綺仙子好興致,那便請諸位隨我來吧。”


    眾人隨許犯行去,忽見遠處有一道幽藍的光幕起伏如龍,不禁紛紛駐足觀賞慨歎。


    風綠綺不禁奇道:“咦?此景如此縹緲玄奇,偏又不是隱隱約約,若有若無,我們不該直到此刻才看見啊。”


    許逸冰道:“如果我沒猜錯,前麵那道光幕應該是地脈靈氣,其下必是一條暗河!”


    許犯讚道:“又說對了!逸冰仙子真是堪輿大家啊!像凡間的許多城市濱河而建一樣,周饒國都雖在山腹之內,卻也是建在河畔,這河正是一條地下暗河。


    這山腹裏的城市雖有人造光源,此刻卻是模擬夜間,隻有柔和的月華星輝,不足以蓋過龍氣靈光。若是模擬白晝,被那人造太陽一照,可就看不見這奇景嘍。”


    許逸冰正待自謙,張玉腰忽道:“師姐可以斷定那道光幕之下是一條暗河?這裏麵可有什麽說法麽?師姐快給我們說道說道。”


    許逸冰知她性子直率,過多自謙反而討嫌,便省去客套,直接答道:“山脈是龍的身體,金石是龍的骨骼,水土是龍的血肉,草木是龍的毛發。


    氣為血帥,血為氣母,血氣相依,不可分離。因此龍脈靈氣必順水而流,隨山潛行。”


    眾人有說有笑,不覺行到近前,果見一條大河靜靜流去。


    在遠處看到的光幕,這時看來已是另一番氣象,仿若一條浮遊在河麵上的光龍,透過它明淨的身體,可以看到對岸幽深的街坊,那是這遼闊都市的另一部分。


    司馬承禎一行駐足觀賞了一陣,許犯又引著他們沿河行去,走了一會兒,忽見許犯身形閃爍了幾下,竟已到了數百步開外,仿佛他每跨出一步,就能走出數十上百步一般。


    餘人見狀都是一愣,過了片刻司馬承禎笑道:“縮地術!許先生要趕路,也不提前打個招呼,莫不是要試探我們?”


    於是他當先邁出一步,竟也是一閃就行出了一射之地。


    風許虞張四女經他這麽一說,也相繼醒悟,紛紛施展縮地術緊跟上去。


    縮地術很考驗修為,境界越高的越是能一步邁出更多距離。


    他們這些人裏,若按照修為來分,許犯無疑是走在最前,而且他肯定是留了餘地,否則司馬承禎一行根本不可能跟得上。


    其次是司馬承禎和許逸冰,當在伯仲之間。


    最後是張虞風三女,當在伯仲之間。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幾個閃爍之後,緊跟在許犯之後的,不是司馬承禎,也不是許逸冰,竟然是虞雲羅!


    奇的不僅僅是這個結果,還有她的步法,別人行縮地術,都是心法運神通,邁步卻跟平時走路一般,沒什麽出奇之處。


    虞雲羅的縮地術卻是有步法的,她仿佛是踏著某種優美的舞步一般,每次身形閃爍隱現之際,姿態都極是曼妙,以至跟在她後麵的幾人都看得癡了。


    他們在巫山和方諸山都曾用縮地術趕路,但那時身邊都有大菩薩或大地仙攜帶,所以從未見她施展過這種步法。


    許逸冰看著看著,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雷澤龍珠的動功步法,不覺下意識地依法行步。


    不料竟發生了奇效,整個人頓時化成一道蜿蜒的紫電,幾個轉折就趕超了虞雲羅,並且大有追上許犯的趨勢。


    許犯似乎察覺到了身後的異動,暗暗又加了些許法力,霎時間每邁出一步就由原來的行出一射之地變成了行出兩射之地。


    這樣一來眼看就追上來的許逸冰又被他甩開了不少。


    許逸冰剛才隻是一時的靈感,其實也並未盡全力,見許犯忽然走的更快了,便連忙拿出全力,踏著雷澤龍步緊追上去。


    餘者除了全力催動仙法,也都各自踏出了獨門步法,雖不及虞雲羅和許逸冰的精妙,卻也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一味使用心法的不足。


    司馬承禎的景震劍步也十分了得,輕鬆追上了許逸冰。


    至於風綠綺和張玉腰也能跟上隊伍,不至於掉隊。


    六人就這樣競走了大約百餘裏,發現河畔的屋宇越來越稀疏,看來已是到了城郊。


    不遠處河岸邊彌漫著大片幽藍的霧光,前麵許犯的身影隻閃爍了兩三下,就忽然停在了霧光近前,後麵幾人最多的也隻走了五步,就相繼停在了許犯左近。


    隻見霧光籠罩之下,竟是幽深的森林,外圍的樹種一眼看去十分單一,隻不知深處是否會有不同。


    細看外圍的樹種,形狀卻也甚是稀奇,株株都是大樹,全都生的幾乎一般高矮粗細,各個長有五丈,大有五圍,幹上並無枝節,惟有無數果穗,條條長約丈餘,形如禾穗一般,端的是碩果累累。


    許犯顧謂左右:“各位,隻因稻田在郊外,路程不短,方才走的急了些,請勿見怪。這片森林便是周饒國的嘉穀之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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