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馮府以後,馮芷榕便一下子閑了下來,成日除了射箭以外,便是趁著早晚眾人因忙活而沒能注意到自己時、偷偷地與魚竹和方純習武,當然也少不了走進廚房與曹衷佩學做點心和與周有韶學習如何遞帖子、如何來往彼此府中或者做為一個東道主的禮儀規矩等瑣事。


    由於馮芷榕剛過生日不久便進了安秀宮學習、馮家也就沒有特地替她騰一個獨立的院子出來,是以現在馮芷榕還與周有韶住在一個院落內,雖是住在不同的屋子內,但總的而言要避人耳目地練武還是不方便。


    但或許是周有韶顧慮到馮芷榕已經過了生日、算是長成了半個大人,因此接連幾個晚上都與馮政道宿在一塊兒、獨留馮芷榕一人在院子內,也算是替她省了不少事。


    至於邀請趙明韻等人的請帖也早在幾日前送了出去,這段時間馮芷榕便是與周有韶講解了不少關於自己在安秀宮中的人際關係──自然是隱瞞了所有不能說、也不好說的事情,隻是挑著無關緊要的事情說著。


    周有韶自是沒能想到馮芷榕在安秀宮這半年過得如此“轟轟烈烈”,還以為她每日隻需要上半天的課程就隻是因為宮裏頭的姑姑們覺得她年紀太小、還跟不上的緣故,也就叮囑著馮芷榕得好好學習。


    而提及靖王曾叮囑馮旭每回要進宮或者前往靖王府時都得捎上馮芷榕一事倒像是被擱著一般,馮旭改為經常地在家裏頭見客,便連馮芷榕也因為忙活而漸漸地忘了這茬兒、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


    寅月。


    時日越近深冬,便連原本仗著內功護體而不畏天寒馮芷榕也開始覺得冷了。


    然則她每日仍是閑不住,若非往射箭的亭子那兒跑、便是待在馮旭的書房內看書,似是永遠都有忙不完的活兒。就算偶爾想起了靖王那頭的事情,但也是努力地耐著性子等候消息。


    雖然她剛回馮府的那日與周有韶說自己想看看醫書,但最後她還是撿著四國風土之類的書籍看──卻是待到發現靖王替她“偷渡”到安秀宮內的藏書遠比馮旭的藏書豐富後,也開始改看用兵之類的書籍,便是企圖想要更近靖王一步、理解他所在的世界。


    令馮芷榕訝異的是馮旭所藏的關乎武術與兵書之類的書籍可多著!而自己從前興許是不感興趣的緣故便沒多加注意,但在書房的深處那一大櫃可都是滿滿的兵書與戰史,其中自然也包含著與大燁兵戎相見的諸國們每一場戰役的紀錄──這著實令馮芷榕大開眼界。


    畢竟當朝的兵書其實是禁止流傳於民間的──馮旭曾為一朝之相,若非辭官後還總是以顧問的形式出入宮中與皇帝共同議政、這些怕是也要收回的。至於記錄曆代戰史的書籍更是禁書中的特等禁書,按理來說就連當官當到馮旭這樣的位分也都不該持有──違者,自是得嚴加論處。


    那,馮旭為何有這樣的書呢?


    又,馮旭就算被允許有這樣的書籍,卻還是允許自己進書房、還允許自己“隨意翻看”?


    馮芷榕與馮旭的關係好,有時甚至好到可以無視倫理、相處如平輩一般,但這等殺頭大事在她的觀念而言應該還是得避著自己的才對?


    馮芷榕一麵看著書,一麵手癢想做筆記,但這年頭做筆記畢竟不那麽方便,便索性將那些關乎鮮托人的用兵手段、與周邊國家的齟齬等等都給牢牢地記在心裏。


    這廂馮芷榕讀得正入迷,外頭卻傳來了聲音:“小姐,外頭有人送來了信。”


    “誰?”馮芷榕姑且放下了書,從馮旭平日慣坐的位置上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看見百則手上捧著一小迭信,又問道:“怎麽這麽多?”


    百則道:“小姐前些日子向朋友們府上遞的帖子都有了回信,送信的人也說了、小姐的朋友們都會準時赴會;再來還有一封帖子有封泥,還得讓小姐親自拆開來看。”


    馮芷榕接過了信,看了一眼上頭有封泥的帖子後便貼身藏著,另外幾封短箋倒是不避諱在百則與一旁守在門口的魚竹和方純麵前打開來一一過目。


    前些日子她在曹中玉與周有韶的指導下遞了四枚同樣的帖子給趙明韻、楊茹艾、唐然燕與葛悅寧等四人,約了明日的時間要過來一道聚聚,今日她們給自己確認了會到,雖然這樣的回複是晚了些、但在這小姑娘家的閨閣聚會間也還算合乎禮數。


    百則待著馮芷榕將信都給看完,便道:“小姐在明日的茶會可還有要準備些什麽?奴婢可以與白婭一道去替小姐給備好。”


    “先前這樣就可以了,你就去忙吧!”本來馮芷榕可還有諸多準備得忙活,但後來因為聚會的主題略有變動,不再是邀請幾位朋友一道琢磨點心、而是請她們過來吃吃點心、聊聊天便好,因此馮芷榕隻消把連日來練習的點心教與廚房的傭人們、並確認他們確實明白,剩餘的廚房便會在當天一早替她給備好。


    畢竟身為品級較高的官員千金,這般閨秀們的聚會要讓幾位小姐們親自動手又或者讓馮芷榕親手製點端出可是不太妥當、傳出去了可不好聽,馮芷榕也顧及著幾位朋友們的名聲、便從善如流地將流程給改上一改。


    百則聽著馮芷榕如此說著,便也說道:“是,那麽奴婢先去廚房幫手了。”


    馮芷榕點了點頭便轉繞回書房去,將那貼身藏著的帖子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用手摸了摸上頭的封泥──封泥上頭蓋著的是一個“淵”字,這讓她心裏頭備感溫暖。


    “淵”是那個人的名字,比起“靖”這樣的封號還要更加貼近許多。


    馮芷榕帶著那麽些不舍地將封泥給破壞、拆開了信箋以後,原本還期待著裏頭會寫些什麽令自己心弦顫動的字句,卻是不想裏頭竟掉下了密密麻麻的紙片、讓她不禁愕然──那些紙片上頭寫滿了鮮托語,而手上還抓著的信箋上頭隻寫著“勞請翻譯”四個字。


    啊,她的心弦的確是顫動了──隻是那卻不是自己預想般的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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