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時期,人間有五山,東方啟明、西方虛柔、北方驪淵、南方飛焱、中土元樞,寄身神人,超塵脫俗、超然物外,言出成道,億萬分身,顛覆黑白,締造乾坤,萬劫不磨,永恒不朽。


    許久之後,天動地亂,五山俱滅,世界冷寂,神話落幕,人間疆域隻剩方寸,眾生萬不存一。


    中土中原,蒼梧東凰洲,玉懷山川。


    永朝,武安郡。


    一處占地三十畝的奢華大院中,秦天璣穿著單薄的衣衫,披頭散發的坐在屋頂,手裏拎著個酒壇子,時不時的喝上一口,借著天邊現出的魚肚白,正好看清楚他的臉,相貌豐神俊朗,氣質超凡無雙,手中的酒壇如瀟灑人間的詩人一般,酒醉人不醉,便讓人自醉。


    “逆子,還不快滾下來!”


    不知何時,地上已經站了一群老老少少,臉上都露出焦急之色,十幾名家將更是緩緩呈包圍之勢。


    在他們中有一對中年夫婦,被眾人眾星拱月般圍著,中年女子心急如焚,眼淚“唰”的就流下來:“兒啊,你且下來,這天寒地凍的,莫要凍出個好歹……”


    秦天璣卻是無動於衷,一副仰首望天,思考人生的狀態。


    “嗚嗚……老爺、夫人,都是我的錯,沒有看好少爺……”


    一個小丫鬟跑過來,腳一滑,“噗通”跪在地上,膝蓋頓時沒入一寸厚的積雪中,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小丫鬟是秦天璣的貼身侍女希兒,迷糊的睜開眼睛,才發現少爺不見了,而且天不亮就跑到屋頂喝酒,自己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她是真的嚇壞了,少爺的傷還沒痊愈,萬一受了風寒怎麽得了?


    再說一萬個萬一,又遭雷劈,那還不得擺席,畫麵太美,不敢想象。


    中年男子負手站在庭院當中,陰沉著臉,盡管很是擔心秦天璣,但是一大清早的鬧得家裏雞飛狗跳,實在是不成體統。


    “孽畜,滾下來。”


    “要我下來也可以,我不娶安寧公主。”


    這話一出,滿院皆靜,秦慕楓氣得頭發無風自動,緊接著勃然大怒:“逆子,要找死嗎?”


    秦天璣梗著脖子,一臉倔強的說道:“要我娶安寧,我就死給你看。”


    “逆子,此乃皇上賜婚,豈容你拒絕?你將皇上威嚴置於何地?更何況,‘尚公主’乃是何等的榮耀,你居然拒之不受,簡直荒唐,”


    秦慕楓恨不得把秦天璣掐死,皇上金口玉言,誰敢不受?


    秦天璣不由得苦了臉,哀求道:“爹,要不你跟皇上說說,不要安寧行不行?我自己去挑一個,提倡自由戀愛嘛。”


    “挑一個?自由戀愛?你當公主是大白菜啊?簡直就是找死!”


    秦慕楓血灌瞳仁,仰天咆哮:“給老子滾下來!”


    秦天璣的眼神充滿了不甘,二人隔空對視,彼此的眼神都不善,空氣中碰撞出火花。


    “你上來,頑固不化,冥頑不靈,賣兒求榮……”


    “你下來!”


    一個房頂上,一個屋簷下,兩人隔空對話,髒話連篇,進入渾然忘我,地下的眾人目瞪口呆,秦母看著二人互噴,已經是快要暈倒的樣子。


    事實上,這一步的對話已經結束,準備進入下一個階段,那就是拳腳上見真章,勝者用拐杖,敗者下戶口。


    秦天璣清楚地看到秦慕楓滿臉猙獰,殺氣畢露,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自己是紈絝子弟,罵人這塊就沒有服過誰。


    不出所料,秦慕楓像是火山要爆發一樣,頓時氣得七竅生煙,麵目猙獰的喝道:“秦家親衛何在?給老夫射殺逆子,將此孽畜射殺!”


    秦天璣著實嚇了一跳,自己是擁有一張主角臉,但是修行平平無奇,老頭子不講武德。


    這不,地下那十幾名家將聽到秦慕楓的命令,不由麵麵相覷。


    他們聽出是秦慕楓的氣話,也不敢違抗,搭箭拉弓,“咻”的一聲,一支暗含警告意味的翎羽箭劃過眉心……


    “嘭。”


    “來真的啊?”


    在秦天璣呆若木雞的時候,酒壇子又被刺穿,碎了一地的瓦片和酒水,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了。


    秦慕楓眼神憤怒地盯著秦天璣,爆喝道:“逆子,還不滾下來受死!”


    秦天璣一臉懵逼,腦子都失去思考。


    秦慕楓已經完全失去耐心:“上去,把逆子的腿打斷。”


    親衛不知道哪裏拿出木棍,秦天璣向來很識時務,才不會選擇迎難而上:“慢著,我下來,各位冷靜,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小丫鬟希兒看著臉腫成豬頭的秦天璣,心疼的說道:“少爺,你還疼嗎?”


    “哎……呀,廢……廢……話……”


    “少爺你真慘,這個月都被打第三次了。”


    “你這妮子,殺人誅心啊,哎喲,你輕點,疼死本少爺了。”


    昨天,秦天璣下來又挨了一頓毒打,現在還鼻青臉腫,不時作痛,稍微動下便牽扯到傷處。


    親爹啊,直接奔著大義滅親,廢大號,煉小號,反正還年輕,下手沒留任何餘地。


    若非秦母拚死相攔,今日的秦府應該起靈堂做道場了。


    “你這孩子,那麽多人在場,你怎麽能說出那樣的話?要是傳出去,皇上還不得發火?再說了,安寧那丫頭我瞅著挺不錯啊,身段兒好,長得還俊,又是金枝玉葉,更甚得皇上寵愛,你咋還瞧不上了呢?”


    秦母有些不滿,筷子就沒有停過,不斷往秦天璣的碗裏夾菜,就差喂到嘴裏了。


    秦天璣心裏堵著慌,說道:“娘啊,爹最聽你的話了,你讓他跟皇上說說,這門親咱不結行不?”


    他都找人打聽過了,安寧公主根本就是女魔頭的化身,窮凶極惡,刁蠻任性,人麵獸心,笑裏藏刀,心懷叵測,一招斷子絕孫腿多了不知道多少姐妹,自己還親自送上門去?


    嗬嗬……


    “怎麽說話呢?什麽叫你爹最聽我的話……”


    秦母想了下,好像兒子說得也不錯,繼續說道:“這事兒啊,怕是真由不得你,除非……”


    秦天璣見秦母欲言又止,還有那古怪的眼神,已經猜到了,思來想去,都沒有一個活路。


    這日子,沒法過了。


    “少爺,杜三公子聽你醒來,特來探望,現正在花廳稍坐,看你是不是請他過來?”


    “上次就是他害我被打,還敢來,我弄死他,疼……疼……疼……”


    秦天璣氣得牙疼,杜三是杜俊辰的三公子杜鵬,仗著老爹是尚書,在京都也裏為所欲為,紈絝中的紈絝,除了欺男霸女這事兒實在是不敢幹,其餘什麽吃喝嫖賭、坑蒙拐騙就沒有沒幹過的,名聲那是頂頂的臭大街。


    上次,他回京遇到杜三,二人逛青樓、喝花酒的事情泄露出去,就被禦史參劾,回頭立馬被秦慕楓狠狠收拾一頓。


    他心情不爽,還不等自己回答,杜三的聲音已經傳來。


    “三哥看你來了。”


    “希兒,給本公子更衣,帶上家夥,弄死杜三去……”


    秦天璣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間,和杜三來個“友好相處”,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灰塵四濺,周邊的侍女、丫鬟、下人就要嚇尿了。


    隻見,自家少爺跟杜家三少爺如同潑皮一般,扭打在了一起,兩個人在地上滾來滾去,各種陰招頻出。


    “臥槽,少爺居然使出了千年殺。”


    “杜少爺居然敢偷桃,他瘋了啊!”


    “少爺在薅杜少爺的頭發.......”


    兩人激戰足足有半個時辰,秦天璣才將心中的委屈與憤怒發泄了出來!


    秦天璣的頭更像豬頭了,杜三也好不到哪裏去,捂著隱隱作痛的屁股,心疼的看著掉落不少的頭發。


    “杜三下手也太黑了吧,若不是在家裏,我就用無限製打法,石灰粉,麻袋,板磚……”


    一道幽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秦家的李管家,看著丟在地上的頭發,臉皮忍不住一陣抽搐,下手真黑啊。


    “少爺,要不要老朽幫你們二位請個大夫瞧瞧?”


    “我不用。”


    “廢話,你跟豬一樣厚,能有啥事?我是才被老頭子打,現在還疼得要命……”


    李管家心疼的說道:“老爺出手實在太狠了。”


    “對了,你有什麽事嗎?”


    “老爺有請。”


    不是吧?


    父慈子孝的勁還沒有緩過來,今天又要再次上演?


    “我這就去。”


    秦天璣不想見,但又不得不見,轉身就走……


    李管家叫住了他,神情古怪地指了指後麵:“少爺,你方向錯了。”


    “嗯,我知道,我去上個廁所……”


    秦天璣想開溜,還是被李管家逮住,隻能低著頭,一步當做三步走,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少爺,朝中上疏參劾秦家的人太多,一旦回絕皇上賜婚,秦家扛不住……”


    秦天璣心頭一懸:“不會殺頭吧?”


    李管家搖頭:“那倒不會,秦家是五朝功勳之後,大老爺健在,皇上無論如何也不會殺秦家的人,否則豈不是寒了功臣的心?”


    大老爺就是秦天璣的爺爺定國公秦翰墨,曆經五代天子,國之柱石,早早就隱退朝堂,常年都在閉關修煉,是秦家的定海神針。


    秦家本家三十年前來到武安郡,成為一方巨頭,城中所謂的一流大族、地方宗門、修真世家,都得想方設法的巴結。


    他們隻知道秦家有著通天之能,財力深不可測,誰也想不到國柱就隱於此,就算一些知道底細的人,也聰明的選擇忘記,或者幹脆沒有往來。


    “那我……”


    “少爺你可能會被判個流徙蠻荒之地,八年十載是回不來了。”


    秦天璣心頭一鬆,不殺頭就好,活著總比死了強,俗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螻蟻尚且偷生……


    蠻荒之地,飲血茹毛,穿著獸皮,圍著篝火,烤著洪荒猛獸,是個種田修道的世外桃源……


    “少爺你要幹嘛?”


    “希兒,去拿根繩兒,我要吊死在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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