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毓秀宮後,趙念澤立馬便又安排了常給賢妃看病的劉太醫。在確定賢妃隻是氣滯於胸,往日的舊疾並沒有加重,他與薑念嬌二人才算是鬆了口氣。


    此時賢妃仍舊沒醒,趙念澤也不好立刻離開。


    一時之間,屋子裏竟隻剩了他們二人。


    而閑下來後,趙念澤反覺得有些尷尬。


    他正要開口說自己先去外室透透氣,沒想到薑念嬌卻比他更先開口“我去瞧瞧藥熬好了沒,你且在此處守著姨母。”


    趙念澤本就隻是尷尬於和薑念嬌共處一室,此時她主動提出離開此處,他自然十分配合。


    薑念嬌對毓秀宮倒是熟悉,故而也不需要人帶路,她徑直便往設在毓秀宮西南方的小膳房而去。


    藥房便設在了小膳房的最裏間,還沒進門,她便聞到了藥材特有的苦澀腥味。


    隻是待她掀開藥房的簾子時,卻連一個守藥爐的人也沒見著。


    她記得每次看守藥爐的似乎都是一個叫雲珠的散役,隻是眼下那雲珠卻不知去了哪裏。


    偏在她疑惑之時,小屋旁的窗格處卻響起咚的一聲,她順著聲音望過去,便見到靠近窗戶口的地上正有一顆綁著小紙條的石子。


    她先是下意識的往窗外望去,然而窗外此時早已不見了那投石人的身影,隻有靠近窗口的一樹玉蘭花在空中微微顫動,


    眼下尋不到投石之人,她隻能拆了那綁在石子上的小紙條來看。


    小紙條上是十分雋秀的簪花小楷:南苑一會,有事相商。


    薑念嬌看著那紙條,一時有些疑惑。


    她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需要如此秘密相處的朋友。


    難道對方是認錯人了。


    不得不說這張紙條的確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畢竟人可以認錯,但投擲地點不可能錯。


    而如果自己沒有過來,應該收到這張紙條的或許便是那守藥的小宮女。


    考慮到此處是自己姨母的居所,薑念嬌便也分外警惕起來。


    所以不管如何,她還是決定去南苑偷偷走一遭。


    好在這紙條上所說的南苑,離這小膳房並沒有多遠。


    她出了小膳房抄近道很快便拐到了相對偏僻的南苑。


    推開南苑的大門,隻見著南苑裏花草茂茂,但因為此處沒有人居住,故而平時灰塵厚積,屋舍破舊。


    她轉了一圈在確定南苑沒人後,方才轉身將大門重新關上,隨後她又躲在了一處厚密的美人蕉花花壇下。


    如此蹲著等了片刻,南苑的大門果然被吱呀推開了,薑念嬌透過花層望去。


    隻見首先從花壇走進來的居然正是在藥房遍尋不著的雲珠。


    雲珠性子倒是警惕,即使進入南苑這麽個荒僻的地方,也沒忘記四處查看,眼見著她便要朝薑念嬌藏身的花壇走過來時。


    南苑大門突然再次被推開,聽到大門吱呀輕響,雲珠便也跟著轉了視線,在發現門口站著的是一名高大的青年,她反而鬆了口氣。


    想來他們二人是互相認識的。


    那人著黑色勁裝,以獠牙麵具覆麵。


    薑念嬌根本看不到那人的臉,隻能從服飾大概推斷,對方或許是宮裏的侍衛。


    “你今日怎麽來的這麽早?”雲珠主動開口問道。


    那黑衣侍衛並沒有回答她的問話。


    反而是從自己懷中掏出一包看起來像是裝著某種粉末的小紙包。


    他將那小紙包交給了雲珠。


    雲珠墊了掂了掂那一小包藥粉,隨後開口道“今日的份量怎麽比平日裏多?”


    那男人這才低聲道“是主子的命令。”


    男人的聲音十分粗啞,隻如同在磨砂紙上磨挲而過。


    之後那男人又將聲音壓得更低交代了雲珠幾句話。


    隻可惜他的聲音實在壓得太低,他們之後的話薑念嬌卻是再也聽不清了。


    而男人在與雲珠交代完事情後,便先一步拉了南苑大門離開。


    見男人離開,雲珠自然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薑念嬌此時自然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同尋常。


    故而在雲珠離開後,她立馬也跟上了雲珠的腳步。


    雲珠之後倒是沒有往別的地方而去。


    在出了南苑後,她便徑直往藥房裏去了。


    薑念嬌有心不讓雲珠知道自己在跟蹤她,此時自然也是刻意躲藏著自己。


    待雲珠進了藥房,她反而是繞過正門,隻在先前那人投擲石子的窗台之下蹲著。


    雲珠進入藥房之後,便老老實實的熬藥,隻是在藥熬好倒入藥碗之時,她突然警惕的四下看了看。


    直到確定了周圍除了自己再無其他人,她方才將自己懷裏的藥包全數倒入煎好的湯藥之中。


    見她如此,薑念嬌不免皺了眉頭,不過她也不打算此時拆穿她。


    那雲珠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事,她在攪拌好湯藥之後,便又將剛才包藥的紙放在火上一並燒了。


    處理完可能留下的痕跡。


    雲珠隨後便提著藥盒往毓賢妃所在的正殿而去。


    ……


    薑念嬌回到正殿時,殿中動靜不小。


    她能明顯聽到自己姨母帶些嘶啞的聲音從殿中傳來“你們別攔著我,我要去見陛下!此事若是不與陛下陳情,他們母子日後的日子如何過下去。”


    “母妃,兒臣不是要攔著您,兒臣的意思是,您現下養身子要緊。待身子好些了咱們再去聖澤殿中找父王豈不是更好。”


    “是啊,娘娘,您便聽大殿下一句勸吧,您如今身子要緊,更況且皇上現下怕是在朝議,咱們等朝議過後再過去……”


    聽到這屋裏的聲音,薑念嬌連忙快走了幾步。


    隻一把推開了毓秀宮正殿的大門。


    內室裏,毓賢妃分明一副鬱鬱容色,隻頹著一副身形要往外麵衝去。


    這其中攔在她身前的有她自己的宮人,也有表哥,甚至是不知何時被召過來的蘇止柔也一並在勸著自己姨母。


    見此情形,她隻先喚了一聲“姨母?您這是要去哪?”


    “嬌嬌,你陪姨母一起去麵聖吧。”毓賢妃開口道。


    “為何麵聖?”薑念嬌仍是不解。


    毓賢妃聽了薑念嬌的話,還沒開口眼淚刷的便落了下來。


    最後還是毓賢妃身邊的宮人,一見薑念嬌過來,便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窈萍更是主動同薑念嬌道“舅老爺失蹤了。”


    聽到這話,便是薑念嬌也跟著變了臉色。


    窈萍口中的舅老爺正是姨母的兄長,如今高家的當家人廷尉中丞高毅忠。


    眼下她倒有些明白為何舅母見過自己姨母之後,姨母便會昏厥了,畢竟那可是姨母的親兄弟啊。


    薑念嬌也焦急道“舅舅怎麽會失蹤?在哪裏失蹤的?”


    然而被問的人卻都是搖了搖頭,顯然比起毓賢妃,他們更是一知半解。


    毓賢妃隻捂著自己的胸口深喘了幾口氣,隨後才輕聲道“聽你舅母的意思,是你舅舅之前的下屬在關淵鎮一帶調查軍隊糧草被扣反而被當地駐軍扣押後,陛下便讓他親自去關淵鎮調查了。不想這才三日的功夫,隨你舅舅同去的幕僚便來信說是在關淵鎮遭了一隊來曆不明的殺手伏擊,之後在伏擊過程中,你舅舅與護衛的士兵走散,如今正是下落不明。”


    聽了這話,便是薑念嬌的眉頭也不禁皺起。


    她記得前世自己舅舅高毅忠好像確實調查過關淵鎮糧草被扣一案。


    隻是那時候自己舅舅並沒有過如此凶險的遭遇。


    怎麽如今事情卻變得跟過去完全不一樣了。


    “你舅舅如果出了什麽事,高家可就全完了啊。我必須把這事立刻告訴陛下。”毓賢妃低聲道。


    然而薑念嬌心中雖然焦急,但她所在的立場卻顯然跟其他人一樣,她出手扶住毓賢妃,隨後開口勸道。


    “姨母,這事我們自然要告訴陛下,可您現在這個樣子,宮裏其他人見了難免不多生心思,況且如今朝中局勢複雜,舅舅查的案子怕是跟京中勢力也大有牽扯,否則陛下也不會讓舅舅親自去查此事了,您現下若是直接這樣奔過去,有心人瞧了,不免打草驚蛇,如此一來反是將舅舅更置於不利之地啊。”


    “況且這案子既然是陛下授命舅舅過去的。陛下隻怕比我們要更早得到消息,說不定待朝議結束,殿下就會過來找姨母,咱們現在可不能自亂了陣腳。”


    不得不說薑念嬌確實熟悉她姨母的秉性。


    此時毓賢妃雖然仍舊放不下高毅忠的安危,但情緒卻是平靜了許多。


    她頹然道“嬌嬌說的是,是姨母關心則亂了。”


    隨後薑念嬌連忙示意一旁的窈萍陪她一起將毓賢妃重新扶回榻上。


    而在毓賢妃入榻不久之後,雲珠也端了藥盒到了毓秀宮的正殿。


    “娘娘,藥已經熬好了。”雲珠端了藥正要來喂毓賢妃。


    薑念嬌一見到她,便想起自己在藥房裏的見聞,也想起自己來此處的目的。


    故而在雲珠端藥過來前,她直接從雲珠的手裏將藥碗接了過來。


    隨後她對著雲珠冷冷道“你先下去吧!”


    不想雲珠聞言,不但沒有退下去。


    反而是將求助的視線投向窈萍。直到窈萍朝她點了點頭。她方才退出毓秀宮正殿。


    看到他們的動作,已經有些杯弓蛇影的薑念嬌不免心生懷疑。


    想到這雲珠都敢在自己姨母的碗中下藥,這毓秀宮裏的宮人隻怕也未必可靠。


    而她此時沒有揭穿雲珠的舉動本就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以便來日一網打盡。


    如今這裏若還有雲珠的同黨,她剛才的隱忍豈不是全都白費。


    故而她隻一邊假意攪動著藥碗裏的湯藥,一邊佯裝仍在思慮舅舅高毅忠的事“姨母剛才關於舅舅的事,我其實倒是有些疑點,說不定能幫著更快找到舅舅。”


    毓賢妃連忙追問道“什麽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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