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那花娘幾乎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便直接將那碗墮胎藥咕咚咕咚灌入了肚中。


    見她如此自覺,這張家大夫人倒有些驚到了。


    而且也不知怎的,她此刻隻覺得自己右眼皮好像一直在跳,心裏更像是擂起了小鼓。


    這種近似直覺的心慌隻讓她幾乎想讓那花娘不要再喝了,可想想陳家,她還是咬了咬牙什麽都沒說。


    而花娘也已經將藥全喝了下去了,她抹了抹嘴唇邊的藥漬道“夫人,藥我已經喝完了,不過我如今身無分文,還請夫人能暫時通融一分。”


    張家大夫人自然知道對方是在暗示什麽,她隻冷冷道“早知今日,當初我讓你離開我兒子時,你便該離開才是。”


    花娘隻低聲應是,隨後那張家夫人還是讓自己身邊的婆子拿了一張銀票出來。


    不過她這次給的錢卻沒有上次的多了,畢竟她也是覺得這花娘的態度蹊蹺,倒顯得其中似有什麽貓膩。


    “這錢是給你拿著養身子順便尋個落腳處的,你拿了錢便莫要再糾纏我兒子。”張家大夫人低聲囑咐道。


    花娘隻應了一聲是,而且她似乎對自己開的價格也並無異議。


    張家大夫人到底留了個心眼,隻讓人又偷偷跟著那花娘。


    那花娘自然是不知情的,她如今滿心隻想著搭上自己新認識的書生,搖身換個清白身份,來日也好與對方遠走他鄉。


    反正加上那位羌漠皇子給的銀錢,縱然那書生再是身無分文,有了這筆銀錢資助,他們也能在別處過上不錯的生活了。


    花娘隻自以為計劃的十分完滿。


    在回了小院時,她自然是將今日自己遇上張家夫人且被張家夫人逼著喝下了墮胎藥的事都與納達說了。


    納達早知張夫人來過一趟了,對於這花娘的傾訴倒是半點不意外。


    他隻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花娘對他似乎有些畏懼,所以在他來這小築住的這段日子裏,這花娘都是如非必要那自然是離他越遠越好。


    然而今日說完自己的事,那花娘卻仍在他桌前躊躇。


    本就在研究出逃計劃的他,也不禁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後開口道“你還有什麽事嗎?”


    花娘隻輕聲道“大人,那書生決定過幾日便回老家去了。我想跟他一起回他老家。”


    “這是你們的事,自然由你們決定。”納達顯然並沒將半分心思花在這花娘身上,他隻隨口應道。


    然而花娘躊躇了片刻,還是開口道“可是您之前不是給我吃了一顆藥丸嗎?那解藥您看著能不能先給我,我保證不會將您的事透露給他人知曉半分。”


    說完,那花娘甚至當麵賭咒發誓起來。


    納達冷冷看了一眼那花娘,她倒是全然不知道納達喂給她吃的是牽機,那牽機如今仍無藥可解,所以納達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她活命的。


    不過他還是開口道“藥我自然會給你,不過不是現在,我到時候會親自送到你手裏。”


    花娘顯然也信不過納達,而納達則故意後退了半步道“我知道你信不過我,可我也不能貿然相信你不會背叛我。不如這樣好了,我退半步,先給你吃半顆解藥,你讓那書生且在京中再待幾日,過幾日我再將另外半顆解藥給你。”


    聽了這話,那花娘也隻能認了,之後因為考慮到那位大夫人讓她馬上從自己兒子身邊滾蛋,她也一顆心思撲在那書生身上,故而她隻決心當夜便去尋那書生說清楚自己這邊的情形。


    然而張家的下人一直在跟著那花娘,在發現那花娘原來早有了相好,張家的下人自然便想來個黑吃黑,隻抓著那花娘與那書生去了巷子裏,便是一通毒打加謾罵。


    辱罵毆打過後,他們隻以為那書生的包袱是那花娘帶過來的,故而他們更是直接搶走了那書


    生的包袱,隨後揚長而去。


    隻可惜對於自己心儀的姑娘原是別人從前養在外頭的外室這件事那書生是全然不知情的。


    故而在挨了毒打,還被人搶了包袱之後,這書生自然隻以為對方是小偷強盜之流,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何上京還會出現這種人,但他還是跟著追了上去,但他哪裏是那些人的對手,眼見著那行人便要揚長而去。


    全然沒了法子,書生隻能一邊追逐,一邊高聲嗬斥著那群人。


    而恰好此時,正有一人經過此處。


    在兩人四目相對之時,那來人隻主動溫言開了口“問之?你這是遇著什麽事了?”


    被喚作問之的書生,原本是拖著陂腳要繼續追擊那幾個張府下人,然而見到喚住自己的來人,那書生便也微微停下了腳步,一見著那一身青衣的清俊男子,宋問之倒是眼底一亮“陸兄。”


    原來與他偶然相逢的正是陸知章。.


    隻可惜那書生雖然與陸知章相逢很是喜悅,但現在顯然不是敘話的時機,故而他隻又拱手對那陸知章道“陸兄,今日實在抱歉,我的包袱被那賊人搶走了,裏麵除了我歸家的盤纏,還有我的路引,這些東西都是十分重要的,我還得去追回。”


    他這話音落下,抬腿便想走,然而巷子裏同樣挨了一通毒打的花娘隻也跟著走出了巷子。


    她並不想把事鬧大,故而她雖渾身疼痛,卻也還是連忙跟了出來尋人,見著了宋問之,她連忙喚道“宋公子。”


    宋問之似是這才想起自己身邊還跟著位姑娘,他隻帶些歉意對那花娘道“小蝶,實在抱歉。”


    隨後他又看向那陸知章道“陸兄,能勞煩您替我先送小蝶去醫館嗎?今日她跟著我出來,實在是遭了場無妄之災。”


    陸知章一眼便看到了那花娘,並且他隻一眼便認出了那花娘來。


    雖然他與張玉成之流並沒什麽交集,張玉成也不敢公然帶著自己的外室拋頭露麵,然而當日在那羌漠皇子的生日宴會上,他卻是見過這花娘的。


    故而乍然看到張玉成的外室居然跟著自己前些時日結識的書生相逢。他隻意外的挑了挑眉頭。


    那花娘雖然沒認出陸知章,但也瞧見了他眼中的異色,故而花娘隻避開了他的視線。


    她隻一把拉住宋問之的手道“宋公子,你都傷成這樣了,咱們還是應該先去醫館才是,況且您再要去追怕也來不及了。”


    宋問之自然知道這個理,他隻頹然道“可我的盤纏和路引都在那包裏,若沒了這些,我如何回去!”


    見他這麽說,花娘隻連忙道“宋公子不用擔心,小蝶身上也是有些銀錢的,至於那路引,小蝶的哥哥也是有些人脈的,到時候我與哥哥說一聲替你找找便是了。”


    宋問之聞言臉上一紅“小蝶,我怎麽能要你的錢。”


    那花娘卻隻也做出幾分害羞模樣道“宋公子,如今你的便是我的,我們之間哪裏需要客氣這麽多。”


    宋問之還要再說,陸知章此時卻也隻跟著開口道“宋兄。這位姑娘說的十分在理,我看你們倆現在最該去的還是醫館,至於你那包袱,京城的治安還算是可靠的。咱們便是去報官,也能替你尋回這包裹。”


    陸知章說這話時,一雙丹鳳眼隻若有似無的掃過那花娘。


    花娘聽了他這話,果然十分驚慌“那怎麽行?”


    宋問之正要點頭稱是,乍然聽到花娘這一聲高聲反駁也是一驚“小蝶?”


    見二人都看向自己,花娘也自知失態,她尷尬的笑道“我是說這事我哥便能辦妥,何必要勞煩官府,官府程序多,又麻煩,咱們還是找我哥吧,我保證明日便能替你將包袱找回來。”


    花娘隻輕聲哄著宋問之,然而她越是這樣說,宋問之反而覺得更加奇怪“這是他們的本職工作,怎麽能算麻煩。”


    陸知章這話,本也隻是想試探自己這好友到底知不知道那花娘的身份,如今看來宋問之倒是被全然蒙在鼓裏的。


    這宋問之如今雖仍未考取功名,但若是有人扶持,來日定然是個能用的。


    故而陸知章也有心賣這個好來提點他。


    不過又聽這花娘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個什麽哥哥,陸知章為免真惹上什麽麻煩,便也沒當麵戳穿這花娘的身份,他隻開口道“咱們還是先去醫館看看再做決定吧。”


    聽了這話,花娘隻先鬆了一口氣,故而對於陸知章的提議她也隻連忙附和。


    陸知章將二人送入醫館,隨後考慮到這二人隻被人洗劫一空,隻又主動替這二人墊付了醫藥費。


    這二人自然又是千恩萬謝,隻是眼見著天色已晚,宋問之便催著花娘回去了。


    那花娘雖然想陪在宋問之身邊,然而宋問之堅持恪守著男女大防。


    她自然也隻能悻悻回去了。


    而且小蝶也有心想替宋問之尋回包裹,而這事自然不能讓宋問之知道,故而她隻能與對方分道揚鑣。


    而待她一走,一旁的陸知章忽然主動開口道“宋兄今晚不如先去我府上休息吧。”


    “可我還沒報官。”宋問之焦急道。


    陸知章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道“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宋兄何必急於一時,而且我想你那包裹,或許明日便能送回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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