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處黑暗的角落裏,那發出聲音的人正靠在煙花一壁。


    憑借著微弱的光線看過去,薑念嬌方才發現那人竟是自己遍尋不著的勞工小哥。


    那勞工小哥發現了葉二公子,便掙紮的更為厲害了,那眼神仿佛是在求著葉二公子救他一般。


    那葉二公子顯然並不在意那名勞工,他隻朝那兩名黑衣人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道“二位如今這火器已經送達京城了,隻是不知陳大人何時才能驗收?”


    那兩名黑衣人隻頗為不耐道“快了。”


    但那葉二公子顯然是非得求個準確時間不可的,故而他又出言問道“隻不知這快了是還有幾日,二位應當也知道我的難處。這些東西出了港口的話必然都是要經過官府查檢過後才能放入京城的。雖然某在京中倒也能得一些大人的麵子。”


    “可這火器危險,若他們仍當煙花點放,此次必然會出事故不說,便是那些人也沒這個膽子再給我施行通融,我這船貨還得是陳大人出麵方才能成功放行啊。”


    “而且這港口多停放一日便要多收一日的銀錢,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當然這銀錢便也罷了,主要是在此停久了,某實在是怕會引起官府的注意。”


    那兩名黑衣人見這葉懷芝如此咄咄逼人,便也知道如今怕是騎虎難下,隻可惜前陣子京中突然大力打擊羌漠的眼線。他們損兵折將了不少。


    他們也與自己的主子斷了聯絡,也就是最近他們才與一名上層聯絡上,那人隻說一切照原計劃執行。


    可也沒給他們一個具體日期,故而當下讓他們給個時間那也隻能抓瞎。


    好在這葉家如今比他們更騎虎難下,故而那兩人倒也並不慌張。


    一名黑袍人隻一邊給自己做著包紮,一邊不耐煩道“該來的時候自然便來了,你也知道我們眼線被挖出來不少,如今正聯絡困難。況且此事有陳家參與,你難道還怕自己折在此處不成?”


    而另一名黑衣人則專注於給這葉懷芝畫大餅“葉二公子放心,我們求財,陳家求權,隻要此次舉事成功,陳大人那邊不會忘了你們葉家的功勞,到時候一朝脫了商戶,葉家也能出將入相。”


    葉懷芝自然知道這二人是在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他心裏雖對這二人恨得牙癢癢,可他天生一副笑麵,瞧來倒也讓人摸不透他的情緒。


    “若事情果真能如二位所言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葉懷芝知道木已成舟,再催這二人,隻怕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或者這二人其實也沒聯係上自己的上級吧。


    不過眼下看來這事陳家多半是靠不住了。


    他們葉家雖然沒有資格與陳家直接聯係,但如今朝堂這邊的局勢,他卻看得分明。


    陳家前陣子雖然因為雲州糧草一案被牽連,打壓了一陣。然而如今帝王病中,擔起監國之責的卻是陳家支持的晉王。而且這陳家如今也在三輔臣之列。


    隻要此事不到皇家與陳家翻臉的地步,這陳家或許就仍有兵不血刃的機會。


    所以如今他能賭的也隻是陳家到底有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


    可如今看來,他或許已然輸了,他如今能做的也隻有盡量保全他葉家才是。


    故而葉懷芝也懶得再與這兩名羌漠餘孽糾纏。


    他隻冷眼看了一眼仍在希求著自己能救下他的勞工。


    “你且留在此處吧,你放心,待事成之後,我會讓他們放了你的。”葉懷芝隻對那勞工出言安慰道。


    其中一名羌漠人隻道“葉二公子倒是個心善的。”


    “他什麽都不知道,再則他也是我的遠方表哥,如果不是怕今日那兩人尋了他橫生什麽枝節,我也不能讓他吃這種苦。”


    隨後他又抬頭對那兩名羌漠人道“隻是不知今日那兩名女子,幾位可已經解決了?”


    那二人對視一眼,隨後點頭道“那是自然。”


    “是嗎?那就好。”葉懷芝似乎分外放心道。


    最後葉懷芝在離開前,隻又囑咐了一句“二位這段時日盡量還是躲在此處為上,畢竟如今城中正在到處抓捕羌漠眼線。你們二位若是被抓住了,不止二位麻煩,我當下怕也不免麻煩。”


    那兩名羌漠人聞言,自然隻讓葉懷芝放心。


    而葉懷芝在與他們交代了這些之後,便也轉身離開了。


    隻是在離了船艙之後,葉懷芝隻同隨他一起過來的工頭使了個眼色。那工頭點了點頭隻表示自己明白了。


    接著此處船艙便被落了鎖。


    如此一來,便隻待著晚上到來了。


    薑念嬌與翠翹並不知那葉二公子的打算,雖然那葉二公子當時說會救出自己這遠方表哥。


    但眼下那葉二公子等的起,他們可等不起。


    故而薑念嬌隨後隻與翠翹停在此處侯守。


    可惜這二人倒是精力旺盛,竟全然沒有半分睡覺的意思。


    而且那小哥又是在二人眼皮子底下,薑念嬌縱然想做出些什麽反應,當下也隻有枉然。


    如此蹲守一番之後,直到入夜,二人方才尋見一絲機會。


    那二人在吃過侍從送過來的飯後沒多久便開始犯起了困。


    甚至是那小哥吃完晚飯也開始打盹了起來。


    人睡著了更好辦事。


    薑念嬌與翠翹見時機成熟,便決心偷偷溜出去。


    而待她們來到船艙中央之時,翠翹隻一把抱起了那小哥。


    不成想這小哥睡得還挺沉的。隻是在她們準備再次跳船離開之時,門口卻突然響起了人聲。


    薑念嬌與翠翹對視一眼,當下隻覺情況不妙,便也隻能將這小哥先放下,待看過這邊是什麽情況再做打算。


    隨後便見一人提著油燈過來了,提油燈的顯然正是今日午時跟著葉懷芝一起進來的工頭,那工頭身後還跟著幾名提著大桶的勞工。


    那工頭看了一眼睡死的三人,隨後隻朝一名勞工暗示性的點了點頭。


    之後便有兩名勞工將那睡死過去的小哥抬了出去,於此同時,另有一名勞工隻將那兩名羌漠人的黑袍換下,其餘人則負責將那桶中的液體澆在船艙甲板之上。


    薑念嬌很快便嗅出了那液體分明一股濃油的味道。


    見著此時情形,她若還不知道這些半夜摸上船艙的人是想幹嘛,那她便是個傻瓜了。


    他們眼下分明就是想銷毀這船火器。


    好在這火器比煙花的威力要大,這些人可不想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故而他們在布置好一切之後,隻將一個火折子和油燈交給一名身形瘦小的勞工。


    那工頭更是鄭重的拍了拍那勞工的肩膀用淮安話對那勞工道“接下來的事情可就交給你了。你放心葉家是個仁義的,當年葉老爺能帶我們走出淮安,安身立命。明日便也能安置好你的父母,為你父母治病。而且不止東家會照顧好你父母,我們也會將你的父母當成自己的父母一樣照顧。”


    那勞工聞言,隻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隨後鄭重的跪下道“工頭,俺的父母可就拜托你們了。”


    那工頭自然隻將他扶了起來,隨後認真的點了點頭。


    而在一番托付過後,似乎是為了給對方壯膽,那工頭隻又給了那人一壺酒。


    之後那工頭便使了個眼色示意其他勞工跟他一起下船。


    那名瘦小的勞工見自家工頭離開後,手上便抖得更厲害了,他十分清楚自己今日是要做什麽。也知道這一船的火器威力有多大。


    若非如此,葉二少也不會等到晚上才行事。


    因為剛剛離開的人還需要走遠一些距離才不會被炸傷,故而此刻他並不急著點火,反而是


    靠在廊柱上,先哆嗦著擰開了一個酒瓶,隨後這名勞工隻一邊喝酒一邊擦著眼淚。


    薑念嬌與翠翹此時再要離開也來不及了,而且她們剛才聽到葉家二少居然與羌漠人勾結,今日他們受到的襲擊也是葉懷芝指使的,她們當下又怎麽可能會讓對方全身而退呢。


    故而薑念嬌隻與翠翹使了個眼色。翠翹倒也反應十分迅速,她隻繞到那勞工身後,隨後在他沒有覺察到的情形之下直接將那小勞工敲暈了過去,隻是眼下人是敲暈了。但她們估計那些人肯定也沒走遠,如果這船遲遲不爆炸,他們必定會過來查看。


    而她們也沒功夫通知官府。


    所以考慮到這一方麵。


    她們也不打算繼續留在這船上,薑念嬌隻能先從這船艙裏取走一枚火器,好在這火器比煙花小多了,薑念嬌便在自己身上藏了幾枚。而翠翹則一把扛著那名小勞工,從剛才的窗口爬了出來。


    船窗靠水,好在翠翹的力氣倒也驚人,她在一手扛著一名勞工的情況下,還能一把抱起薑念嬌,隨後隻如同一隻吃水的肥燕一般縱身點於水上。


    她三兩下功夫便到達了港岸邊的蘆葦叢裏。


    不過到底是扛了兩個人,翠翹顯然一時也有些受不住,剛到了蘆葦叢邊,她就迫不及待的將勞工直接扔在了蘆葦叢上。


    而她還來不及喘幾口氣。


    便見港口來處有火光通明,有馬蹄急踏的聲音,一時之間竟是十分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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