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府上來客人了?”


    薛寶釵一回來,就察覺有異。


    雖是自家,不過她近來的行動都是不便讓外界知曉的,甚至府上的下人也不能給他們知道,一不小心傳出去,可能會對她名聲有損。


    所以她現在都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後院的小門出入,不容易惹人注意。


    此時自然也是從此處進來,因看到了來“接應”她的香菱欲言又止的,才有此一問。


    來到老宅後,薛寶釵倒也挺喜歡這裏氣氛,因地處僻靜,平日裏也沒人往來,沒有賈母院中姐姐妹妹們的熱鬧,少了些人氣兒,但卻有了更多的煙火氣。


    從後院小門過去就是一排普通的民宅,與這兒隻有一條巷道相交,偶爾還能看到幾個稚童在邊上草叢間嬉戲玩耍。


    當然為了安全和私密起見,薛寶釵現在都坐著馬車出入,趕車的自然是哥哥的護衛阿力,現在成了她的車夫,同時也是護衛她的安全。


    這也是薛蟠知道了她的打算後做的決定,反正他還有兩個小廝相陪,再提拔個護院去充任護衛就可以了。


    此時阿力去安置馬車,她跟鶯兒一起進來,按往常香菱或是同喜會在這兒等著幫她開門等著一起進去的。


    隻是這次香菱關好門後,卻遲遲不肯動,寶釵回頭見她麵有難色,才想到是有外人來,自己不方便過去。


    畢竟這老宅的構造就是如此,從這裏要到內宅去中間還得經中院大廳,到時候說不得就會被人看到。


    香菱悶悶的點點頭,說道:“大爺帶了位客人回來,現在正在後堂,小姐要不要回避一下?”


    薛寶釵奇怪道:“什麽客人,哥哥居然還把他帶到這府上來了?”


    難道是榮國府的,寶玉暫時不可能,他傷還沒好呢,先前自己一家出府的時候他都沒能來送,隻叫襲人他們過來,另據襲人描述,寶玉得知寶釵也要離他而去的時候很是失落。


    不過林妹妹的時候他就失落了一回,所以寶釵也不覺得有什麽。


    不會是寶玉,那就是璉二哥了,他跟哥哥也有些臭味相投。


    卻聽香菱說道:“那人好像姓李……”


    “姓李?”薛寶釵愣了一下,臉色也是微喜。


    她認得的、與薛蟠交好的李姓,那不就是李昭麽?


    而且以薛蟠的性子,李昭先前算是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帶到府上來不奇怪。


    先前李昭也是說他們住在榮國府上不方便才沒有應薛蟠之邀,現在搬出來了,自然就能過來了。


    既然是李昭的話,薛寶釵反倒沒了那麽多忌諱,當然該避諱的還是得避諱,不過若是“不小心”被看到,那也沒什麽。


    於是她便笑道:“既是哥哥帶到府上來的客人,便是得了他的認可,也無需刻意避開。”


    不過等往前繼續走去,眼見香菱似乎還是有些神思不屬,薛寶釵不免奇怪道:“你這是怎的了,雖往日看著呆呆地,卻也不會像這樣。”


    香菱欲言又止,她這名字便是寶釵起的,先前剛到薛家的時候,薛蟠整日就想著給她開臉,是寶釵攔著,薛姨媽也才沒有慣著薛蟠。


    所以她對寶釵很是信任,此時幹脆跪在地上道:“小姐,奴婢曉得若是沒有大爺和小姐、太太,便沒有香菱的今日……”


    後麵的話有些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盡管她總是看著呆呆地,但對於自己的身世,又怎麽可能沒有一點想法。


    因薛姨媽性情慈愛溫和,她也一度將其當成了自己的母親一般看待。


    被人牙子拐走的那些年,自然不是什麽好的回憶,所以在薛家有人真心待她,她也自然將他們當成親人一般。


    就算薛蟠總讓她覺得凶神惡煞,但聽說自己要被許給薛蟠做妾,她也沒有什麽意見。


    隻是,知道自己還有另外的親人,而且自己也不是被父母遺棄,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她心裏麵自然也會有些期望。


    哪怕知道這些期望不太應該,更不應該在薛寶釵麵前說出來。


    薛寶釵莫名其妙,不知香菱怎麽突然說起這些,連忙和鶯兒一起把她扶起來,然後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麽……與那李公子有關?”


    香菱紅著眼眶道:“那位李公子說,香菱原是叫……姓甄,是姑蘇人士,家長尚有長輩……小姐,香菱,要怎麽辦?”


    薛寶釵默然,她也沒有想到,香菱居然還有家人在世,而且看起來,她的身世還有些曲折。


    當然了,本就是被人牙子培養來賣的,裏麵有些內情都是常事,隻是突然讓香菱知道了真相,甚至還知道了自己的親人所在。


    這種情況下,她難道還能勸她不去念想麽?


    “此事,你和太太說了麽?”


    若是香菱跟薛姨媽說了,以薛姨媽的性子,多半會憐惜她,然後讓她入了薛蟠房裏後,再讓薛蟠遣人去幫她找。


    香菱搖了搖頭,她也就和寶釵會說這些話,雖然把薛姨媽當母親,但薛姨媽畢竟不是她的母親,寶釵卻真像是她的姐姐一般,雖然二人年紀差不多,她其實還要大些。


    因人牙子說的年紀,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少了。


    但先前聽那位李公子所說,她是四歲時候被人牙子拐跑的,這麽些年下來,她現在不是十七也有十六了。


    寶釵沉吟片刻,便決定拉著她過去,此事就不必媽媽去操心了,自己跟哥哥商量著辦了好了。


    找人去姑蘇找個人,按圖索驥應該不難。


    雖然肯定費時費力,但能幫香菱一把,也是值得的。


    寶釵看似清冷,其實也有些菩薩心腸,隻是大多時候事不關己,她也得顧全大局。


    而這無關緊要的事情,就不需要考慮那麽多,隨自己心意就好。


    隻是等她來到了院中,卻沒有見到薛蟠和李昭的人影,問了下人,才知道他們吃完就已經出去了。


    “太太呢?”沒奈何,薛寶釵隻能先將香菱的事情放下,卻奇怪薛姨媽怎麽好像躲著起來了。


    等來到了母親房前,她卻見房門關著,同喜、同貴在門外像是兩尊門神一般守著。


    心裏納罕,她上前問了一聲,等裏麵悶悶的應了,推門進去後,卻見母親居然裹得嚴嚴實實坐在裏頭喝茶,“媽媽這是怎麽了,平素最怕熱了,卻還穿上這麽多?”


    “我若不穿多些,豈不又被人看了去?”薛姨媽自覺失言,趕緊打住。


    寶釵不禁好奇道:“媽媽說的什麽,幾時被人看去了?”接著想到先前的李昭,不禁驚訝道:“那位李公子……”


    薛姨媽有些鬱悶道:“此事倒是怪不得他,是你哥哥沒個輕重,知道我愛在院中納涼,卻偏偏不管不顧,回來也不讓人支應一聲,就拉著人往裏跑。我一時來不及躲,就被瞧見了。


    “好在當時穿的厚實,隻是腳被看到了……”


    寶釵一時默然無言,隻能安撫道:“媽媽到底是長輩,那位李公子也是知道輕重的,此事不會傳出去的。何況便是如此,也無需如此戒備,反倒令人生疑。”


    “我兒說的也是……”薛姨媽其實也是一時緊張過度了,好像生怕李昭獸性大發闖進來,或是薛蟠又不懂事把他招惹過來,所以才穿好衣服躲進屋子裏。


    現在也憋悶久了,額頭香汗都出來了,便起身過來挽起了寶釵的手,笑道:“你哥哥整日就隻知道陪著那些外人,我兒可陪我去吃些東西?今日可讓他們做了你最愛吃的……”


    等陪著薛姨媽吃完,薛寶釵回到自己屋裏,其實這樣的天氣在外跑,對她也是個考驗。


    心裏不知怎麽,突然想到那林妹妹。


    原本林妹妹跟她兩個身體都不太好,一個怕冷一個怕熱,她其實倒還好些,至少還有冷香丸能緩解熱毒,林妹妹卻是一個月裏總有一多半時間得在床上渡過。


    可這兩次去林府見她,她卻都是好生的,都能在院子裏活動著,比起原先可不是好了太多。


    再往前追溯些,其實早在她這趟回京,回到榮國府住的那幾日,跟姐姐妹妹們打鬧的時候,雖然性子還是喜靜的多一些,但明顯看得出麵色紅潤不少、似乎體質越來越好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有了依靠,活得更自在,心情好了身體自然也跟著好了,還是有什麽其他的秘訣。


    “小姐,你還是先休息休息吧,這些賬本過後再看也是一樣。”鶯兒過來幫她揉揉肩膀,心疼的勸慰著。


    薛寶釵搖搖頭,“看完了再休息也是一樣,何況我現在精神頭好,腦子也是最清醒的時候。”


    她這些日子,自然是在忙著檢查家裏的那些鋪子。


    之前出來找人幫忙的時候,其實就有所留意了。


    她發現如當鋪等,生意其實比自己原先所知的要好多了,每月給自己的賬目,卻明顯少了不少。


    雖然也有突然有天生意好的情況,但她去過幾次,幾個店鋪也都是如此,難道自己運氣就這麽好?


    想必不見得!


    另外,“黛安芬”的那個營生,原本她還可有可無,但是最近在發現了一些事情後,她才突然意識到此事的價值。


    賺多賺少不是最重要的,以此來結交人脈、編織關係網才是最重要的。


    別看結交的都是內宅婦人、貴女小姐,但是枕頭風有時候也是很有用的,一個兩個沒什麽,但一起來,那可就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了。


    薛寶釵不知道自己緣何變得有些渴望權力,並如此有野心要掌控什麽東西,隻是突然意識到自己一家其實是如此脆弱,她也不得不做些什麽,以更好地保全自身。


    本來如果能夠入宮的話,或許可以直接從權力最高層入手,但現在另辟蹊徑,其實也不錯。


    而她要做生意,要和那些內宅婦人打交道,就不可能再住在榮國府上,寄人籬下很不方便不說,到時候說不定還得給別人做嫁衣,所以才會一定要搬出來。


    當然,薛寶釵也得考慮到另一個問題,自己一個黃花閨女,也不適合頻繁出入別人家的內宅。


    除非,她也成婚了,成了婦人,那自然忌諱就會比閨閣女子少很多,和那些太太、奶奶們的交往也會更加自如。


    隻是,自己能和誰成婚呢?


    以前她想的是寶玉,但現在都從賈府搬出來了,自然不可能著落在寶玉身上。


    什麽“金玉良緣”的,作為知情者的薛寶釵,並不覺得這就是什麽命中注定的事情。


    自己先前若是選上了秀女,哪還有寶玉什麽事兒?


    可惜,自己沒選上,現在說好聽了叫做待選,實際上就是落選了。


    家裏母親不管事,哥哥不爭氣,擔子沒人擔得起來。


    可惜,若是自己是個男兒,又怎麽會有這些煩擾,該自己做的事兒便做了。


    薛家,也就不會……


    “小姐、小姐……”


    “啊?”


    鶯兒指著她手上,麵色臊紅道:“你一直拿著這個是在做什麽?”


    薛寶釵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手上竟是扯著那“黛安芬”的一件新式內衣,手指還在邊沿輕輕摩挲著。


    看起來就像是……


    臉色一紅,寶釵將東西放下,回頭嗔道:“你方才又去了哪裏?”


    “方才太太打發人過來,說是大爺在外又惹事了,被人砸了腦袋,剛被那位李公子送回來呢。”


    寶釵一聽,立刻站起身來,問道:“如今怎麽樣了?”


    鶯兒搖頭道:“我一聽說便回來告訴小姐,哪裏曉得什麽情況。”


    薛寶釵對那哥哥真是又氣又急,但沒奈何,發生了什麽事情,也還是得先緊著他。


    跟鶯兒一道來到了哥哥的屋子,卻見這邊已經擠滿了人。


    薛姨媽就在薛蟠的床沿坐著,哭泣不止。


    旁邊香菱也是失魂落魄,隻有李昭站在另一邊不發一語,靜默的看著地麵。


    薛寶釵心裏咯噔一下,也顧不上那麽許多,急忙問道:“哥哥這是怎的了,方才出去不還好好的麽?”


    李昭歎了口氣,說道:“也怪我,此事其實是文龍兄替在下強出頭,哪曉得那些人真個動手了。”


    薛姨媽立刻惱道:“那些都是什麽人,不能就這麽放過他們——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衙門的人呢?抓我兒的時候,個個爽快,現在怎麽卻不見人影了?”


    李昭歎了口氣,有些無奈道:“他們確實去得晚了些,不過也盡力了。至於動手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早有病臨時發作了,他們打完了文龍兄,就也全都倒下了。”


    薛姨媽:“……”


    薛寶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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