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火車上,沈魏風獨自一人靠窗坐著,他麵前的小桌子上還是放著帶來的資料匯編,窗外暖洋洋的陽光下景物快速從眼前飛過,看久了會讓人失神。


    從上車到現在,沈魏風已經數次拿起資料又數次放下,他一直引以為豪的高自製力又一次在蘇筱晚麵前潰不成軍。


    他理智上明白精神不正常的孟岩的瘋話當不得真,可是孟岩的說的每一個字又無不讓他立刻聯想到那天失蹤的蘇筱晚,而偏偏也在那天,孟岩也沒影兒了大半天,隻不過這個細節是老吳隔了幾天才告訴他的。


    沈魏風克製不住地要把這兩件事聯係到一塊兒,然後越想越心慌,慌到簡直是寢食難安,坐臥不寧。


    帶孟岩離開馮村之前的晚上,蔣宇特意塞給他的一包煙,到這會兒已經抽掉了大半,可他沈魏風平時是幾乎不怎麽抽煙的,除非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


    這件事裏麵還有一個信息是準確無誤的,那就是老吳口中所提到的村東頭。


    沈魏風聽到這個位置就渾身不自在,眼前跳出來的全是那個點著昏黃燈泡的小賣店,還有裏麵那個一臉老實相的西北男人。


    這個該死的張大國!


    沈魏風想到這裏連思考邏輯都要擰巴起來了,他煩悶地站起身來,拉開窗戶,吹著刺骨的寒風讓自己恢複清醒。


    這種在大西北還大量行駛的最慢的綠皮車緩慢地前行著,入了夜才開始靠近離雨鎮所在的武極縣。


    從縣裏往下麵鄉鎮跑的長途車到了天黑就沒有了,沈魏風多一分鍾都不想在外麵耽擱,一到站就找了個電話打給蔣宇。


    等待並不漫長,可沈魏風覺得他從未像今日此時這樣歸心似箭。


    隊裏的麵包車從武極縣開回到3號院時已經半夜兩三點鍾了,這一路上蔣宇在車裏就把這兩天工作上出的事悉數告訴了沈魏風,車子跑得很快,時而平穩時而顛簸,沈魏風隻是聽著,近乎一言不發,臉色在交錯的光影裏陰晴不定。


    “那件瓷水壺還在薑偉房間裏存著,我告訴他先別入庫,也別填任何單子,就等你回來決定。我覺得蘇副隊長這件事上實在是有點受委屈了,今天進場時我看她眼睛也是腫的,跟誰也不說話。說真的,我是真沒想到咱們隊的這些老爺們兒竟然能幹出這樣的事來!”


    蔣宇最瞧不起欺負女人的男的,提起這事也是一肚子不滿。


    “他們不過是在借機報複,是我疏忽了。”沈魏風想了想才吐出這麽一句。


    “報複?”


    “那天晚上在院子裏,你也在,我訓了幾個,沒忘吧?”沈魏風這事記得清楚,倒是蔣宇已經沒了記憶。


    “哦,那事。哼,他們明顯是自找的,一個個的都跟長舌婦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隊裏全是老娘們兒呢!你說,他們哪個不是酸葡萄心理,沒別的能耐就剩一張嘴了。”


    “在我們這樣的一個單位裏,這種環境下,有的時候一張嘴就夠了。”


    沈魏風幽幽地說出了這個沉重的結論之後就再沒吭聲。


    半夜的3號院裏悄無聲息,沈魏風和蔣宇一回來就馬上回了各自的房間休息。


    沈魏風一到房間就放下行李,倒了些暖瓶裏僅剩的溫水洗了洗臉,剛擦幹手和臉,就聽見外麵大門上響起一陣很輕的“咚咚”的敲門聲。


    這個院子裏住的都是男隊員,晚上睡得很死,除了年齡大的老吳稍微驚醒些,一般都聽不到這樣輕的敲門聲。


    可沈魏風還沒睡下,所以聽得清清楚楚。


    這麽晚了,誰在敲門?


    沈魏風重新穿上外衣,走到大門前拉開門一看,門口竟然是梳洗整齊的蘇筱晚。


    “你怎麽來了?”


    沈魏風剛回來就看到蘇筱晚,那一刹那心裏的滋味還是愉快的。


    可蘇筱晚的臉上表情變了幾變,然後才露出一絲有點驚異的笑容。


    “你回來了。”


    “嗯,我剛到。來,進來,外麵冷。”


    沈魏風這時不知怎麽嗬護蘇筱晚才好,拉著她的手往裏走,可還沒到房間門口,就聽到樓梯那兒有人打了一個聲音巨大的噴嚏,嚇了他和蘇筱晚一跳,他一聽就知道是蔣宇。


    “蔣宇,是你嗎?”沈魏風喊了一嗓子。


    “我,沒事兒,出來抽顆煙。”蔣宇回應了一下,卻沒下樓。


    沈魏風一時間覺得有點怪,但看蘇筱晚在就沒打算細問。


    “你來得正好,我這次出去給你帶了點吃的。”


    蘇筱晚臉上掛著不太自然的笑容,說話也略顯遲緩:“什麽?吃的?”


    沈魏風從帶回的行李裏拿出一隻漂亮的鐵盒曲奇遞給蘇筱晚。


    “馮村條件太艱苦了,這裏除了日常的飯菜也沒什麽像樣的零食,我知道你們女孩子平日裏就喜歡這樣小東西,所以我在b市的時候特意買了這個,可能比米國的餅幹差了些,但還是希望對你的口味吧。”


    蘇筱晚有些吃驚地接過餅幹盒,臉上竟然蕩開一絲不忍的難過,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怎麽了?不喜歡嗎?”


    沈魏風麵對著蘇筱晚坐下來,臉上掛著淺笑看著她。


    “喜歡,我很喜歡。”


    沈魏風看到蘇筱晚眼睛裏亮晶晶的,聲音也有點哽咽。


    “一盒餅幹,何必哭鼻子嘛,成小孩子了。”


    蘇筱晚一聽笑起來,用手抹了抹眼睛道:“小時候,爸爸每次出差回來都會給我帶各種好吃的,我那時最盼望的就是爸爸下班回家。”


    “哦,是嗎,我小時候就沒有你這樣的福氣。我父親之前是刑警,忙得從來不著家,後來我大了些他又改當了普通民警,可還是經常值班,回家從來記不起來給孩子帶點什麽,連我的生日也常常搞不清楚。”


    說起小時候的過往,沈魏風無奈地笑了笑。


    蘇筱晚看著沈魏風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沈魏風覺得今晚的蘇筱晚話少得簡直異樣。


    “有話要對我說?”沈魏風覺得蘇筱晚大概是憋著一肚子的委屈要傾訴,就是不好意思先開口,其實他是很願意這時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所以就先挑起了這個話頭。


    可出乎沈魏風所料,蘇筱晚竟然笑了笑道:“沒什麽事情,就是你不在的時候有一件文物被我摔壞了,想問問你這事該怎麽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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