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民一個狗嗆屎被撂倒,他的臉嗆在劉守成的腳上。劉守成在關鍵時刻,抬腳接住了鐵民。


    緊接著,他把鐵民的兩隻胳膊扭到身後,一根兒細麻繩搭在他的脖子上,隨後繞住他的兩隻胳膊纏了幾圈,又將繩頭搭在脖子上的繩索上,稍一用力,鐵民的兩隻胳膊就被高高的吊起來,他疼的齜牙咧嘴。


    劉守成動作嫻熟,十幾秒就完成了上繩。


    他把周鐵民五花大綁起來後,一把將他揪起來,喘息著問道:“還認識我嗎。”


    周鐵民借著路燈光,看清了劉守成,他騰地一下火了,大喊道:“劉守成,你要幹什麽!”


    “喊吧,叫吧,你不怕丟人,我怕啥。”劉守成拍拍手上的塵土,開始搜身,他從鐵民的上衣兜裏翻出一疊錢,這是鐵民新開的工資。他把錢在小鄭麵前晃了晃說:“走吧。”


    周鐵民使足了全身力氣,掙紮著不肯走,怎奈劉守成拽住繩頭稍一用力,鐵民便疼的彎下了腰,乖乖地被人牽著走了。


    “哎——劉叔,您這是幹啥呀。”二國突然出現,攔住他們的去路,並衝身後喊道:“大牛,快去喊周大爺。”


    大牛一道閃電,在他們麵前劃過,又快速返回來,把一盒大重九塞給二國後跑開了。


    二國嬉笑著抽出兩根香煙,遞給劉守成和小鄭,劉守成聞到了一股酒氣。


    他沒接香煙,冷臉問二國說:“你小子半夜三更的,又跑哪去喝酒冒懵了。”


    “你先告訴我,鐵民犯什麽事了。”二國嬉笑著把煙叼進自己的嘴裏,點著了。


    劉守成看出了二國的心思,他在拖延時間,大牛肯定找關係去了。


    如果大牛鑽進自家大門,劉守成會等在那,等待馮國璋出現,他知道大牛跟二國家住裏外屋。見大牛直接上二樓了,劉守成把臉一沉,對二國說:“我這邊辦正事呐,你別跟我嬉皮笑臉的,惹急了我找你爸去。”


    二國臉上的笑容不見,他主動躲閃開了。


    “你憑啥抓我。”鐵民拔高了嗓門兒,跟劉守成吼。


    劉守成和小黃目光相對心照不宣,兩人一左一右,各伸出一隻手,插進鐵民被綁的胳膊裏,稍往上一抬,鐵民就疼得直不起腰,乖乖地被兩人押著回了派出所。


    這次劉守成吸取了上次經驗,他把鐵民帶進派出所,先拿出一個手銬,靠在鐵民的一隻手腕上,然後解開綁繩,稍用力一甩,鐵民就疼的“哎呀、哎呀”叫個不停,趁鐵民沒有任何反抗能力,他拽過鐵民的另一隻手,“哢吧”一聲戴上手銬。


    鐵民倒背雙手,被劉守成靠在鋼管床上。


    小黃也吸取了上次教訓,他拿過一個本夾子,坐下來準備記錄。


    劉守成拿過一個印有最可愛的人的大茶缸子,滿上一缸子水,坐下來和顏悅色說:“周鐵民,知道為啥這麽晚了,把你帶到派出所嗎。”


    “不知道。”鐵民先目測一下距離,隻要劉守成敢動手打他,他這一腳踹過去,就能讓劉守成當太監。


    鐵民鉚足了勁,想讓劉守成當太監。


    “你現在是有正式工作的人,如果能積極配合我們的調查,或許還有希望保住這份工作。不然,誰都救不了你了。”劉守成半真半假地說:“我知道你是個老實人,群眾基礎也不錯,可能是一時糊塗,做了錯事。不過沒關係,憑我和你爹的關係,我會根據你的態度,酌情處理這事的。”


    鐵民在家門口,毫無思想準備,就被劉守成一個拌撩到了。他看清來人是劉守成,就知道出啥事了。


    他說:“你想問啥,盡管說吧。”


    劉守成眼前一亮,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小黃,露出一副得意相說:“今天下班前,你幹啥去了。”


    “出發場取三十個空敞車,送北貨場。”鐵民不假思索做出了回答。


    “誰能證明你說的話。”劉守成問。


    “三調調車機全體乘務員。”鐵民說。


    “你的連接員去哪了。”劉守成問。


    “不知道。”鐵民說到這兒,不覺中深吸了一口氣。


    “你當調車長的,怎麽可能不知道連接員去哪了。”劉守成忽然想起二國滿嘴的酒氣,以及大牛一閃身不見了。


    鐵民避而不答。


    “我在問你話。”劉守成拔高了嗓門兒。


    “我沒看見。”鐵民也不甘示弱。


    按劉守成的脾氣,鐵民這句話,至少要唉上一個大嘴巴。


    正在記錄的小黃,不覺中抬起頭。他預感到,隻要劉守成敢動手打鐵民,鐵民就敢還給他一腳。


    劉守成果然站起身,走到鐵民麵前。


    小黃不覺中咂了一下嘴。心裏話,老劉呀,你傻不傻呀,上次的教訓還沒吃夠呀。


    他雖然這麽想著,還是沒有阻止劉守成的動作,隻是做好了應變準備。隻要鐵民有反抗的跡象,他就會第一時間衝過去,阻止鐵民的反抗。


    劉守成拿出鑰匙,先打開鐵民的手銬,然後把一隻手銬靠在床頭,對鐵民說:“坐下吧。”


    不僅鐵民驚訝了,小黃也為劉守成這一反常舉動驚訝了。


    劉守成坐回自己的位置,掏出大生產香煙,扔給小黃一支,又問鐵民說:“抽嗎。”


    “不抽。”鐵民被劉守成的一反常態給弄迷糊了。


    這個混蛋改招兒了。


    劉守成點著香煙,深吸一口說:“聽說你們車間,正準備培養你入黨。”


    鐵民低頭不語。


    “你知道知情不報,是什麽罪過嗎。”劉守成改變的話題,小黃不覺中向窗外看了一眼。


    他站起身,來到窗口,打開窗戶向外看。


    拇指粗的鐵欄杆,阻擋了小黃的視線。他嗅了嗅鼻子,一聲吆喝:“誰在外麵呢。”


    “噔、噔、噔”傳來有人奔跑聲。


    小黃要追出去看個究竟,劉守成攔住他說:“不用看,我知道是誰。”


    劉守成說話時,目光始終盯在鐵民的臉上,發現鐵民偷眼向窗外瞥了一下。


    劉守成笑了。


    “鐵民,上次咱爺倆打交道,你替別人吃了不少苦。我勸你這次,別再做傻事了。”劉守成少有的溫和,小黃看了也很納悶兒。


    劉守成在案件分析會上,一口咬定鐵民是重點嫌疑人時,小黃就感到疑惑,認為劉守成有官報私仇的嫌疑。


    兩年前與鐵民的遭遇,劉守成吃了大虧兒,結果還把刀把子拱手送給人家了。如果沒有董振生從中周旋,劉守成就吃大虧兒了。


    小黃以為劉守成抓鐵民回來,就是要找尋一個心理平衡。


    “小周兒,我們都了解你,知道你不會做違法事。”小黃要替劉守成打幫腔,做鐵民的思想工作。他說:“別為了哥們兒義氣,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我當時正忙著取送車,哪有時間去看那些事呀。”鐵民受到小黃態度的影響,也平和了心態說:“既然你們知道誰幹了壞事,那就抓他們好了,何必跟我說這些。”劉守成一拍桌子說:“這事跟你沒關係,我幹嘛抓你。”


    “既然你有真憑實據,那就拿出來吧。”鐵民仍然對劉守成橫眉冷對。


    劉守成“噌”地一下站起來說:“周鐵民,別給臉不要臉,惹急了我……”


    “哼!”鐵民下意識的這麽一聲,真把劉守成給激怒了。


    “哎呀,真是給你臉了。”劉守成衝過去,打開卷櫃門,拿出棒子燉肉,先在床頭上用力磕了一下說:“想皮肉受苦是不是!”


    鐵民穩穩坐在那,準好了心裏準備。


    隻要劉守成敢拿棒子燉肉招呼他,他就一把摟過劉守成,把這個混蛋的腦袋,對準鋼管床頭,用力磕下去。


    劉守成這次沒打算對鐵民動粗,即使鐵民真是那個盜賊,他也不會對鐵民做任何過份事。


    不是劉守成學乖了,而是他另有企圖。


    能順利破獲這起案子,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他老早就跟單指導員打過招呼,自己在派出所幹了幾十年,臨轉業前,如果被提個一官半職的,哪怕是派出所副所長,他不管轉業到哪個站段,至少能當上保衛幹事。


    單指導員很理解劉守成的心情,已經對他作出了承諾,隻能他能破獲一起大案,單指導員就會向分局公安處申請,提拔他當派出所副所長。


    這不是單指導員對劉守成一個人的承諾。他真希望手下所有的人,都能得到這個提拔的機會。


    幹了一輩子鐵路公安,整天跟小偷小摸的人打交道,得罪人在所難免,說不定哪一天,就會遭到打擊報複。


    有的鐵路公安,被人套上麻袋,一頓棍棒敲打。有的鐵路公安,在線路上巡查,被從車上扔下來的廢鋼鐵砸中,能保住命就算萬幸了。


    還有的鐵路公安,就因為在職時認真負責,轉業到各站段,遭受到人為的刁難,真是苦不堪言。


    如果能為他們提幹,日後轉業到各站段,能在機關科室謀一個位置,最好能當上站段保衛幹事,那樣,他們以往因工作得罪的人,也不敢公然對他們實施打擊報複了。


    劉守成幾乎把各站段的人都得罪到了,單指導員能夠想象到,一旦劉守成被轉業到站段,會受到怎樣的待遇,所以,劉守成才遲遲沒被轉業。


    劉守成見鐵民沒被棒子燉肉所動,他的火氣漸漸上來了。


    所謂的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呀。看來不動點真格的,就撬不開鐵民這張嘴。


    就在劉守成改變初衷,要對鐵民大打出手時,董振生及時趕到了。


    大牛滿嘴的酒氣,敲開董振生家的房門,說明鐵民被抓,董振生隻問了一句話:“他們為啥抓鐵民呀。”


    大牛支吾幾下,愣是沒說出原因。


    時過境遷。


    當年鐵民被抓,董振生毫不猶豫去派出所撈人,是因為他了解鐵民的為人,知道鐵民不會做出這種事,結果差不點鬧出人命來。


    好在周誌強做人很講究,氣炸了肺,見了劉守成還破口大罵,就是沒為鐵民被打傷的事,鬧到派出所去。


    不然,董振生對劉守成食言是小,由此引起的後果,太可怕了。


    他是車站的運轉車間主任,摻和進派出所辦案裏,本身就不應該,再惹出羅亂來,他既難以向車站領導作出交代,也無法麵對派出所單指導員和劉所長的埋怨。


    都在鐵路係統工作,大家都很熟悉,出了事,你幫我,我幫你,彼此落個一團和氣。


    一旦出現了負麵效應,認真追究責任,站領導肯定要質問董振生:人家派出所辦案,你車站的車間主任,被窩伸腳丫子,算是第幾把手,你跟著瞎摻和什麽。


    派出所方麵更有話說了。


    以前大不見小不見的,但凡你有事求到我們頭上,我們都給你麵子了。輪到求你為我們扛事了,你也滿口答應下來,結果讓周老倔鬧個滿城風雨,你好意思嗎。


    “你先去打聽一下,鐵民出啥事了,然後再說。”董振生就這樣把大牛打發走了。


    今非昔比。


    上次董振生是以鄰居的身份出麵,現在鐵民是他的手下,他需要擺正自己的位置才行。


    一旦鐵民真的有錯,他貿然出麵,就等於代表單位出麵,結果相當可怕。


    大牛為鐵民也是真賣力氣。


    他和二國跑到派出所窗戶底下偷聽消息,被小黃一嗓子給嚇跑了。


    他直接去了周家,跟周誌強一頓嘚不嘚,把周誌強氣的,拎起菜刀就要去跟劉守成拚命。


    “娘的了,這不是瞧我啥也不是嗎。”周誌強氣得渾身顫抖說:“上次我就忍了,這次再忍,我真成軟柿子了。”


    周家一家人正沉浸在幸福快樂中。


    鐵民帶回來一個漂亮媳婦,周誌強忙著跟周嬸兒盤算,抓緊時間給鐵民辦喜事,倒讓劉守成這個王八蛋給攪和了。


    關鍵時刻,還是周嬸兒的話起了決定作用。


    她說:“上次劉守成抓鐵民,咱給他董大爺一個麵子,沒跟劉守成計較。這次讓董大爺去,跟劉守成要一個人情,他不能不給。”


    於是,周誌強敲開了董振生家門,他進屋二話不說,先雙手抱拳鞠了一躬,董振生隻能硬著頭皮去派出所。


    劉守成看見董振生,他笑了。


    這個肚子裏藏有三百六十多道彎彎繞的老油條,要一箭雙雕。


    “你是代表單位,還是代表個人來的。”劉守成先將了董振生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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