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公安,處事很周到,他們知道鐵民是王麗的男朋友,先讓他回避了。


    他們不知道王麗在遭遇出租車司機行騙前發生了什麽,隻截取了王麗與出租車司機發生糾葛這段經曆,向謝桂枝等人介紹了王麗的自殺原因。


    謝桂芝和謝榮浩父子走出派出所,向滿臉沮喪的鐵民投去悲憫的目光。


    區公安局刑警隊,已經向沿途各地發出協查通報,等到發現王麗屍體後,他們才能正式結案。


    一行人回到王麗家,謝桂芝撲在炕上,又是一陣放聲大哭。


    鐵民默默站在那裏,等謝桂芝哭罷多時,他“噗通”跪在謝桂芝麵前說:“媽,如果小麗真沒了,我就替她給您養老送終。”


    謝桂芝摟過鐵民,後悔不該對鐵民大打出手。


    不覺中,天已經放亮了,謝榮浩接續剛見麵的話題,提出要見周誌強。


    “算了,人已經沒了,再見又有啥用呀。”謝桂芝一聲歎息,對鐵民說:“鐵民呀,難得你對小麗的一片心。你們的緣分,也就到這兒了。”


    鐵民流下了眼淚,痛苦地抽泣著。


    謝濤的大哥大響了,他接聽電話說:“喂,你找誰。”


    不知對方說了什麽,謝濤走了出去。大約過了幾分鍾,他返回屋裏,對鐵民說:“周鐵民,你回去吧。”


    “我想留下來陪媽等消息。”這是鐵民的心裏話。


    “我們馬上要回吉城。”謝濤很焦急的樣子說。


    “家裏出啥事了。”謝榮浩不解地問道。


    謝濤隻當沒聽見父親的問話。


    “我哪也不去,就留在家裏等消息。”謝桂芝說。


    “不行,您必須跟我們走。”謝濤態度堅決,他拽上鐵民便往外走。來到院門口,謝濤低聲說:“周鐵民,咱們的帳還沒算,等我處理完事情,再回來找你。”


    “給我留個通訊方式吧。”鐵民十分誠懇地說:“等這邊有了小麗的消息,我通知你。”


    “用不著。”謝濤冷冷地看鐵民,他欲言又止,回手關上了院門。


    鐵民絲毫不計較謝濤的冷漠,他甚至希望謝濤能夠像謝桂芝那樣,再打他幾下子。


    不是他賤,他這會兒真的希望能有誰,用一種過激行為,來刺激他的神經,讓他知道,自己還是一個正常活在世上,有神經知道疼的人。


    鐵民拄拐往家走,他感覺到了疲憊,隨之便是神情恍惚。


    走著走著,他一陣陣眩暈,險些摔倒。多虧腋下的兩支拐杖,支撐住了他的身體。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讓自己保持清醒狀態。


    身後傳來一陣汽車馬達聲,謝濤駕駛著桑塔納小轎車,飛馳電掣般從他身旁駛過。


    汽車帶起的一股風,險些把他刮倒。


    他們這是幹什麽去,難道王麗有消息了。


    可惜,人家已經視他不存在了,連最起碼的招呼,都懶得跟他打一下,鐵民想到謝濤分手前對他的冷漠。


    他要跟我算什麽賬。


    鐵民明白了,肯定是謝桂芝母女倆去吉城,把對鐵民的誤解當成事實,說給謝濤聽了。


    所以,謝榮浩才要見他爹一麵。


    這一切都是爹的固執造成的,謝榮浩要找他爹算賬,替外甥女報仇。


    話又說回來了,如果沒有劉守成父女倆從中使詐,王麗也不會有今天的下場。


    劉冬梅,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麽模樣,我憑啥要娶你做老婆。


    鐵民一下子打起精神,他憤怒了!


    回家二話不說,一頓拐杖把劉冬梅打跑,這輩子都不許她再邁進周家的門。


    鐵民把內心中所有的悲憤,都記在了劉冬梅的賬上,他無論如何也要徹底發泄一番。


    劉守成,有本事你再把我抓去,什麽上繩呀,什麽棒子燉肉呀,你通通都用上吧。


    我眨一下眼,就不是個男人。


    鐵民終於找到了發泄點,他不顧一切趕回家,直接去了下屋,要把這輩子從來沒用過粗暴無理,通通用在劉冬梅身上。


    打死她,我寧願為她償命。


    鐵民用拐杖撞開房門,衝進屋裏。


    屋裏空蕩蕩的,被褥平整的鋪在炕上。燒水壺,水桶,連同那個洗臉盆,都不見了蹤影。


    難道昨晚她沒住在這。或許昨晚我對她的冷漠,又刺激著她,她又跑回家去了。


    一連串的假設,將鐵民的火氣,消減了一半。


    他一頭紮到炕上,閉上眼睛,設計著一旦劉冬梅進來,他將做出怎樣的過激舉動。


    鐵民先把拐杖摸過來,放在自己伸手就能夠著的位置。隻要劉冬梅進來,他先抓起拐杖飛出去。


    估計這麽一個動作,就能讓劉冬梅知難而退了。


    鐵民很困,很疲勞,可他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他在等待替王麗報仇的那一刻。


    果然傳來了腳步聲,鐵民一下子坐起來,拿起拐杖,做好了飛出去的準備。


    房門開了,有人走進來。鐵民約摸來人,馬上就要走進屋裏了,他舉起了拐杖。


    “鐵民,你回來了。”董振生意外地出現在房門口。


    鐵民揮起的拐杖,因來人是董振生,而快速落下。


    他站起身與董振生打招呼說:“董大爺,怎麽是您。”


    董振生發覺鐵民有些怪怪的,他先回頭看了一眼說:“不是我,還有誰。”


    “沒……沒誰。”鐵民支吾著。


    “昨晚你去哪了。”董振生語氣平淡,卻帶有一股尊嚴。


    “我……有點事,出去了。”鐵民不能跟董振生說明,昨晚發生的事。


    “這兒說話不方便,一會兒你到我辦公室,我有話對你說。”董振生說完,轉身便走。


    “董大爺,啥事呀。”鐵民希望董振生能先透露一下談話內容。


    “到時候再說吧。”董振生本想來家裏跟鐵民談話,他昨晚下班回來,直接敲開了下屋的房門,沒想到撞見了劉冬梅。


    劉冬梅不認識董振生,她實話實說:“鐵民出去了。”


    董振生以為她在撒謊,鐵民有意避而不見他,所以,他一大早又來找鐵民。


    昨晚董振生參加完晚點名,就被車站主要領導找到了辦公室,談到了劉守成對鐵民的指控。


    董振生知道劉守成與鐵民的過往,他一個沒有,十個不可能的,替鐵民做了保證。


    鐵民兩次被劉守成冤枉,而且還遭受到劉守成的毒打,險些釀成大禍。鐵民對劉守成已經恨之入骨了,怎麽可能要當他的姑爺。


    董振生的話,引起領導的不滿。


    鐵民是董振生重點培養的後備人才,他們還是多年的老鄰居,他有袒護鐵民之嫌。


    劉守成作為劉冬梅的父親,怎麽可能把這種事當成兒戲,正式向單位提出申訴。


    領導責成董振生,務必在盡短的時間內,查清這件事,給領導一個正式報告。


    董振生給鐵民下完命令,便急著去單位參加早點名了。


    鐵民不敢怠慢,他也顧不得再跟劉冬梅算賬了,幾乎是連跑帶顛,拄拐一路趕往運轉車間。


    在鐵民去吉城找尋王麗的第二天,劉冬梅托付二國,把鐵民填寫的登記卡帶給趙淼,也給趙淼帶來一個不小的麻煩。


    鐵民滿頭大汗趕到車間辦公室,趙淼正在打掃衛生。


    她看見鐵民,不禁眼前一亮,把鐵民拽進屋裏,關好房門說:“你可回來了,我都沒法兒交差了。”


    趙淼把職工登記卡送到車站人事室,鐵民的字,引起人事主任的注意。


    “這是你寫的嗎。”人事主任問趙淼。


    趙淼笑而不答。這是人事主任交給她的工作,她怎好說明是找人代勞的。


    “我這正需要一個寫字好的人。”人事主任向趙淼發出邀請說:“你願意來人事室工作嗎。”


    “我還是願意留在運轉車間。”趙淼直言拒絕了,並做出承諾:“您需要我做什麽,盡管說話好了。”


    人事主任對趙淼的話信以為真。


    他隨後就打發人,把全站的職工登記卡,都送到運轉車間,讓趙淼抽空幫助填寫一下。


    趙淼傻了。


    全站總共不到四百人,工作量不算大,可她沒有鐵民哪手好字,又沒能及時向人事主任做出解釋,怎麽完成呀。


    虛榮心強是女孩子的通病。


    趙淼既不想丟了麵子,又要盡快完成這個工作任務,隻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鐵民身上。


    她掐著手指盤算時間,鐵民昨天就該回來上班了,可惜沒來,今天鐵民終於來了。


    趙淼跟鐵民說明情況,讓鐵民最好在一周內,把這些登記卡填寫完成。


    “你早晚都得露餡。”鐵民站在趙淼的角度考慮問題,說她能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既然人事主任看好她寫的字了,早晚有一天還要找她麻煩。


    “那我該咋辦呀。”趙淼也為難了。


    單位需要寫字好的人,是一個公開的事實。


    她嘴懶也好,虛榮心強也罷,反正已經讓人事主任,認為她寫字漂亮了,就是所謂的紙裏包不住火。


    “我倒有一個好辦法。”鐵民給趙淼提個建議。


    有道是字煉百日而成型。


    鐵民建議趙淼,馬上開始練字,隻要有耐心,有毅力,用不了多久,就能練出一手好字。


    “我拜你為師吧。”趙淼沒等鐵民同意,先給鐵民鞠了一躬,鐵民想拒絕都不行了。


    “我明天把字帖帶來,咱倆一起練。”鐵民爽快答應下來。


    “還明天幹啥,一會兒我就騎自行車帶你,回家取字帖去。”趙淼還是個急性子。


    “主任找我有事,你等我一會兒。”鐵民心裏惦記著,董振生找他的談話內容。


    兩家畢竟是老鄰居。


    在鐵民的印象裏,董振生從來沒跟他打過官腔。今天早晨,董振生的嚴肅,讓鐵民心神不寧,他必須盡快知道,又出什麽事了。


    董振生見了鐵民,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站領導對他的指示。他問鐵民說:“你到底把劉冬梅怎樣了。”


    大牛在鐵民麵前胡說八道,哪怕說話很糙,鐵民隻當聽見一聲狗放屁,不會放在心裏。


    董振生就不同了,他是鐵民的頂頭上司,又受領導委派,來調查這事。


    鐵民最近幾天,都沒休息好。昨晚又一宿沒睡,加上王麗的事,已經攪得他頭昏腦漲了。


    昨晚趙虹來家,說明是受單位主要領導委派,今天董振生又鄭重其事的跟他談話。


    別說鐵民這種沒見過世麵的老實人,換了二國那樣的鬼機靈,也難免被嚇出一身冷汗。


    “我爹住院,跟劉守成住一個病房。”鐵民要向董振生如實說明情況。


    “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你就告訴我,劉冬梅跟你登記了沒有。”董振生知道鐵民已經申請登記結婚了,他以為鐵民的結婚對象就是劉冬梅。


    隻要鐵民能按他的思路,說明他與劉冬梅已經登記結婚了,劉守成所謂的鐵民耍流氓一事,就算有了交代。


    “沒有。”鐵民如實回答。


    “你們打算啥時候登記結婚。”董振生還在誤會中。


    “我有女朋友,憑啥跟她登記結婚呀。”鐵民心裏對劉冬梅這股火,“騰”地一下又竄起來了。


    “你不打算跟人家登記,為啥讓她住你屋裏去。”董振生感覺非常意外,原來鐵民要登記的女朋友,還另有其人。


    “她死皮賴臉往我屋裏闖,我有啥辦法。”鐵民完全是在半混沌,半清醒狀態下,說出的這番話。


    他想跟董振生從頭說起,被董振生撅了回去,他以為簡明扼要說幾句話,就能解釋清楚了。


    董振生一聽就火了。


    年輕人哪有這麽處理個人感情的。人家上趕子,你就來者不拒。那邊處著女朋友,都要登記結婚了,這邊還敢跟人家住在一起,像話嗎!


    董振生猛地一拍桌子說:“鐵民,你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趙虹來家,已經讓鐵民心神不寧了,董振生又對他拍了桌子,鐵民當時就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他還想跟董振生做解釋。


    董振生昨晚在下屋,親眼看見了劉冬梅,這就是所謂的眼見為實,他沒必要再聽鐵民的解釋了。


    鐵民異常緊張的神態,更加驗證了劉守成對鐵民的指控。


    董振生更惱火了,他看好的接班人,私生活竟如此隨便。


    董振生給鐵民下了最後通牒說:“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必須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否則,誰也幫不了你。”


    董振生給鐵民三天時間,嚴格意義上,就是讓他停工三天,回家反省。


    運轉車間辦公樓的樓梯在戶外,樓堵頭開個門,一個鋼結構樓梯直通樓下。樓梯與大門的交接處,還設計出一個三百厘米高的台階。


    鐵民拄雙拐打開大門,一隻腳伸出門外。


    他想先把雙拐送出去,拄穩了身子,再邁另一隻腳,卻忘了這隻腳還打著石膏。


    就在他拎起雙拐,要往外走時,也想起了受傷的腳不能受力,整個身子這時已經伸了出去。


    他突然感覺一陣眩暈,想站穩身子,肢體卻不聽他的使喚了。他整個人重重栽了出去,順著鐵製樓梯,“嘰裏咕嚕”摔到樓下。


    趙淼的辦公室緊挨大門,她聽到劇烈的碰撞聲,跑出來一看:


    鐵民躺在地上,滿臉鮮血,已經進入昏迷狀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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