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眾人逐漸活絡起來,互相敬著酒,賞著樂,一派和睦。


    宇文恪親自斟了酒,對著夏侯氏遙遙相邀,道:「今日也是小王的不是,非得邀夏侯兄喝酒敘舊,小王在此向你賠個不是,還請莫賢弟賞個臉。」


    敘舊?意思是他倆早就相識了?


    夏侯紓一臉詫異,目光不由得已向夏侯翊,這家夥藏得夠深啊,居然從未提起過!


    不過轉念一想,以夏侯翊在外的行事作風和名聲,結識放蕩不羈的宇文恪似乎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想明白了這一層,夏侯紓勉強喝了一杯酒,算是賣夏侯翊一個麵子。


    隨後大家都坐下來邊喝酒邊聽曲兒。


    那盈月姑娘確實琴藝卓絕,而且心靜如水,絲毫不受外物影響。即便聽眾都已經舌槍唇戰充滿硝煙味兒了,她依然旁若無人地專注於她的曲子,連夏侯紓都打心底佩服,不免誇讚了幾句。


    宇文恪的注意力卻沒有完全放在美人和樂曲之上,隻是一邊喝著酒,一邊拿眼睛打量夏侯紓,暗自揣摩著她的身份和來意。


    夏侯氏是南祁的開國功臣,南祁的君主曆經幾代,夏侯氏就曆經幾朝,族人便有好幾千,有軍功的也不在少數,跟夏侯氏沾親帶故的人家更是多如牛毛,所以他一時間也猜不透莫真的身份。


    夏侯紓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便順著視線回望過去,卻又隻看見宇文恪正全神貫注的在看屏風前的美人兒,似乎並沒有關注自己。


    難道喝了兩杯酒還喝出幻覺來了?


    她的酒量還不至於差至如此。


    夏侯紓不放心,悄悄把手放在案幾下,慢慢伸過去在夏侯翊大腿上掐了一把,立刻就看到夏侯翊強忍著怒火瞪了過來。


    看來不是幻覺。


    夏侯紓暗自感歎著,然後一臉無辜的朝夏侯翊笑,道:「美人雅樂在眼前,兄長這麽看著我做什麽?難不成我比那彈琴的美人還好看嗎?」


    眾人聞言一陣哄笑。


    夏侯紓也跟著又笑了一回。


    夏侯翊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立刻收斂了眼裏的怒火,然後看著她笑得一臉和煦無害,卻用眼神告誡他:你給我等著!


    夏侯紓不敢看,若無其事的假裝在聽琴。


    一曲終了,盈月姑娘走到中間來欠身行禮。


    宇文恪放下酒杯,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去,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塊玲瓏玉佩遞給盈月,說是賞她的。


    盈月又驚又喜,連連道謝。


    圍觀者立馬要求她再彈一曲。


    夏侯紓沒心思附和,但卻注意到那玉佩的樣式似一朵桃花,質地純潔無瑕,水頭極好,且雕刻精致,算得上極品。


    她知道陵王府富可敵國,但這宇文恪未免也太大方了,這麽好的東西隨隨便便就送了出去。然而再看夏侯翊的表情,似乎對宇文恪的手筆已經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不愧是名噪一時的風月高手,出手就是大方!


    盈月迫於形勢又彈了一曲。


    夏侯紓便故意提高了音量對夏侯翊說:「兄長,我看這盈月姑娘琴藝不凡,倒是讓我想起了府中的小表妹,小表妹的琴藝真可謂餘音繞梁,三日不絕啊。」


    夏侯翊知道夏侯紓口中的小表妹就是她自己,遂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不悅道:「好好的你提她做什麽?」


    夏侯紓並不理會他的責怪,繼續說:「兄長不必多心,我隻是想知道,依兄長所見,比起這盈月姑娘,小表妹的琴藝如何?」


    宇文恪似乎也對他們的談話內容起了興致,便道:「莫賢弟不說我倒忘了,早就聽聞夏侯兄府中有位琴藝卓絕的妹妹,不知夏侯兄可否引薦?」


    閨閣中的女子,被宇文恪這樣名聲不好的人說要引薦,是個人都覺得不妥。可宴席上的其他人平日似乎習慣了,一個個都好奇地望向夏侯翊。


    夏侯翊不慌不忙道:「舍妹學藝不精,不敢汙了世子的耳朵,倒不如聽聽這盈月姑娘的琴藝,把酒言歡。」


    明顯是在婉拒,宇文恪也不繼續自討沒趣,端起酒杯與夏侯翊對飲。


    夏侯紓狠狠地瞪了夏侯翊一眼,竟然敢說她學藝不精!


    然後她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宇文恪對夏侯紓這位不速之客一直是以禮相待,不一會兒大家就相互介紹認識了一遍。


    穿朱褐色綢緞衫的名叫姚繼輝,是姚太後與姚國舅的親侄兒,宮中姚貴妃的堂弟。姚繼輝在這一眾世家子弟中年齡最大,成親好幾年了,家裏妻妾成群,膝下子女都好幾個,但其為人浪蕩,仗著宮中有人撐腰,經常在外麵眠花宿柳,妻子閔氏及其嶽家敢怒不敢言。


    穿湖青色緞麵裳的叫梁忠平,年方二十一,是禮部侍郎梁家的庶子,家中排行第四,人稱梁四郎,也是京中有名的紈絝。


    另外還有兩名勳貴世家的子弟,一個叫沈慶鬆,一個叫沈慶柏,兩人是堂兄弟,因著在家排行小,學識也淺薄,身上又沒有官爵,故而天天跟在宇文恪身邊溜須拍馬得了不少好處,是宇文恪的死忠粉。


    幾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各自在風月場上的輝煌戰績,就連一旁陪著的盈月都不禁紅了臉。


    夏侯紓也是聽得麵紅耳赤,隻得一杯又一杯的喝酒掩飾。


    與她一樣尷尬的還有夏侯翊。


    夏侯翎對這樣的場麵早已應付自如,有時候甚至還能無傷大雅的附和幾聲。可是這次的情況不一樣,夏侯紓剛及芨沒多久,正是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年紀,任著她聽這些汙言穢語,終究不妥。


    可眼下卻也不好直接離開。


    姚繼輝正繪聲繪色地描述著他最近新納的小妾的床第功夫,毫無顧忌地調侃女人還是得開竅才行,不然沒情趣。


    姚繼輝新納的小妾出身青樓,先前姚繼輝為了她經常不著家,其妻閔氏為此經常與他鬧。姚家人覺得與其看著姚繼輝天天往那種地方跑,既熬壞了身子,又壞了名聲,不如直接把那女子納入府中。一個妾而已,縱然有幾分姿色,看久了也就厭煩了。他們找門路給那女子贖了身,又找了戶人家認做女兒,換了個良妾的身份納入姚府。閔氏得知實情後立馬修書告知娘家,閔家人為此還去姚府大鬧了一通,最後卻是不了了之。


    姚繼輝將那小妾納入房中後,果然就像長輩們預料的那樣,沒多久就淡了,依然到處眠花宿柳,經常不著家。


    可見他也不是真的多麽愛那小妾,不然也不會得到了就不珍惜,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拿他們之間的私密事來博人眼球。


    在座位的人基本都是知道內情的,聽姚繼輝這麽大方的分享床第之事,不僅紛紛喝彩表示讚同,還分享起了自己的豔遇來。


    夏侯翊突然就站了起來。


    眾人都錯愕地看著他,就連笑得一臉女幹猾油膩的姚繼輝都愣住了。


    梁忠平最先反應過來,打趣道:「怎麽?難不成夏侯兄也有這樣的趣事要跟我等分享?」


    沈慶鬆也來了興致,附和道:「依我看,夏侯兄才是真人不露相。你們別看他還沒成親,這追她的姑娘都排到宮門口了。我父親的同僚裏,便有幾家姑娘鍾情於夏侯兄呢。我們這些人裏,隻怕也隻有世子才有此殊榮。」


    宇文恪雖然名聲不好,但擠破了頭也要往他身邊湊的青樓女子卻不少。


    「沈兄請慎言!」夏侯翊道,「我自然是沒有像世子和姚兄這般享齊人之福,沈兄不


    必拿我尋開心。這些話你在這裏說說也就罷了,日後可千萬別在外麵說。姑娘家麵皮薄,若是傳出去,隻怕於她們的名聲無益。」


    「難怪那些姑娘都惦記著你!」沈慶鬆笑得一臉曖昧,「我若是那些姑娘,聽了夏侯兄這般維護,隻怕也要芳心暗許了。」


    姚繼輝笑著拿起筷子擊打碗碟,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道:「我原來還想著怎麽我就沒夏侯兄那般招人,原來問題竟是出現在這裏!試問有幾個女子能經得住這般體貼?諸位,以後我們可得學起來啊!」


    其他幾個人聽了,都嬉笑著附和起來。


    夏侯紓默默地喝著酒,一麵掩飾自己的尷尬,一麵極力壓製住上去給他們一人一個大耳刮子的衝動。


    這些人一個個穿得人模狗樣的,仗著家世背景尋歡作樂,享盡榮華富貴,卻滿口的汙言穢語,毫無禮義廉恥。他們對自己的枕邊人沒有半點尊重也就罷了,還見不得別人尊重。簡直就是人渣!


    夏侯翊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笑的,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收斂起來,自顧自端起酒杯飲了一杯。


    眾人隻當夏侯翊是默認了,又見他臉色不太好,也不再提這件事,轉而說起了梁忠平下個月要娶親的事。


    梁忠平是庶出,但因他父親是正三品的禮部侍郎,所以婚事也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據說早先定下過一門婚事,可女方聽說了他的風流名聲,寧願剪了頭發去庵裏做姑子也不肯嫁。無風不起浪,梁侍郎擔心事情鬧大了影響自己的官聲,不得已跟女方家寫了退婚書。


    有人為了女兒後半生的幸福願意冒著撕破臉的風險不肯嫁,也有人為了攀附權貴上趕著把女兒嫁入梁家。這不,梁忠平馬上就要娶親了。


    新娘子姓陳,父親年近五十了也隻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自知升遷無望,便將目光打在了兒女身上。後來他聽說梁侍郎家的四公子被退了婚,托了好大的關係才與梁家搭上線。以陳家的官階家世,能夠得上禮部侍郎家這樣的好親事,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榮耀了,所以陳修撰也顧不上梁忠平的風流名聲,討好賠笑著要把女兒嫁過去。


    梁忠平顯然也對自己的未婚妻看不上眼,所以聽到大家議論他的婚事時,也沒有表現出一絲高興的樣子,反倒是聽說大家要幫著去鬧洞房,才有了些許期待。


    姚繼輝便說:「梁兄,我聽說你那新娘子模樣生得標致,是個美人兒,性格也文靜,我這個人沒什麽大的誌向,就喜歡這種漂亮又乖巧懂事的,不知她家裏可否還有未嫁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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