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繼輝早已有妻兒和無數小妾,他在這個時候問起陳家姐妹的事就顯得非常不合適,甚至很無禮。


    然而梁忠平卻絲毫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妥,反而很認真的想了想,方說:「這個我倒不清楚,不過聽我母親說她在家裏同輩女兒中排行第五,今年也不過十六歲,想來姐妹肯定是有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室之女。姚兄若是感興趣,回頭我再幫你問問。」


    沈慶鬆一聽,立馬又找到了話題,忙說:「即便是嫁了又如何,以姚兄的家世地位,什麽樣的女人弄不到手?」


    姚繼輝對這樣的恭維話很是受用,遂得意地笑了起來。


    梁忠平也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一樣,跟著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就有些飄了,大言不慚道:「沒準我還能跟姚兄做連襟呢!」


    夏侯紓就看了看兄長,目光裏滿是疑惑。梁忠平這人腦子怕不是有問題吧?即便心裏再怎麽不喜歡陳家五姑娘,那也是他三書六禮備齊,即將過門的妻子,陳家的姐妹就是他的姨姐姨妹,是正兒八經的親戚。他任由別人詆毀妻子的姐妹,於他自己又有什麽好處呢?


    夏侯翊卻沒有給她任何回應,隻是默默又喝了一杯酒,才說:「聽你們說起梁兄娶親的事,我突然想起我家老仆的兒子今日娶親,我答應了要去的,再晚些可能就趕不上迎親了。」


    夏侯紓微微一怔,她前兩天是聽雲溪她們在說老仆段仁義的兒子要娶親了,新娘子是個知書識禮的姑娘,府中好多丫鬟婆子都約好了要去吃酒,沒想到竟然是今天。


    姚繼輝嗤笑一聲,道:「一個老仆而已,夏侯兄何必看得這般重要,還是留下來與我等喝酒聽曲兒痛快。」


    夏侯翊無奈地笑了笑,說:「姚兄有所不知,這位老仆從前服侍過我那逝去的大哥,府中的人待他格外敬重,我自然不敢怠慢了。」


    一提到夏侯翖,眾人麵麵相覷,想到那是越國公府的一個傳奇人物,又是死在了戰場上,連先帝都稱讚有加,所以他們既不敢隨意調侃或詆毀,也不敢阻攔夏侯翊,隻是非常遺憾的搖搖頭,招呼著大夥兒繼續喝酒。


    宇文恪是今天的東道主,夏侯翊要提前離席,得有他的發話才不算失禮。不過他也很識趣,馬上說:「既然夏侯兄還有要事在身,小王自然是不好挽留,那我們就下次再聚。」


    夏侯翊與眾人表達了歉意,然後才看向夏侯紓,故意調侃道:「表弟不是特意來尋我的嗎?如今我要走了,你倒是樂不思蜀了?」


    眾人一聽,不由得哄堂大笑,這兩人真是一刻也不忘互相拆台啊。


    夏侯紓一張臉瞬間紅得要滴出血來,狠狠瞪了兄長一眼。心想你若好心要帶我走就直接說吧,何必說這樣的話讓我在眾人麵前難堪?


    仿佛她很喜歡聽他們在那裏胡言亂語似的。


    可她的確也沒法在這裏待下去了。除了尷尬,她還覺得她的耳朵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回頭一定得找個什麽法子淨化一下耳朵。


    然而被夏侯翊這麽一通調侃,她此刻除了被人笑一笑,然後乖乖的順著夏侯翊的意思就坡下驢,她還能怎麽辦?


    兄妹二人下了樓,正好碰到鹿姨娘。


    鹿姨娘看了看他們身後並無其他人跟著,她特意派上去盯著的那個打手也還站在原處沒動,而夏侯紓居然帶著夏侯翊提前離開了,不由得心生敬佩。暗自感慨這個小姑娘可真不一般,不愧是宣和郡主培養出來的人,竟然把事情處置得這麽順利。


    夏侯紓哪裏知道鹿姨娘的心思,她隻知道自己今天丟臉丟大發了。硬生生的忍耐著聽了滿耳朵的汙言穢語不說,也沒再夏侯翊那裏討到什麽好。心情就更加鬱結。


    出了漱玉閣,夏侯翊便往旁邊的胡同裏走,夏侯


    紓不清楚他是何目的,快步跟了上去。進了胡同之後,卻看見一駕馬車停在那裏,馬車很普通,且並無任何徽記,車夫也是個生麵孔。


    夏侯紓停住腳步,遲疑道:「二哥,你這是要去哪裏?」


    夏侯翊回頭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回家!」


    「那這馬車是怎麽回事?」夏侯紓說著便指了指那馬車。她有過被刺殺的經曆,所以平時出門,不是自家的馬車和熟悉的車夫,她是絕不會隨便亂上車的。


    「我租的!」夏侯翊又瞪了她一眼,「難不成你打算走著回去嗎?」


    「那當然還是坐馬車輕鬆些!」夏侯紓說著便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兩人在馬車裏相對而坐,車夫問了一聲是否坐穩,馬車便在德德嘚的馬蹄聲中緩緩穿過鬧市,朝著越國公府方向走。


    夏侯翊想著今天的事,心裏很煩躁,索性閉上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


    明明最近他都刻意避開夏侯紓了,她怎麽還是找到了自己?而且偏偏是今天,是在這裏,甚至她還當著宇文恪和那一群人的麵口無遮攔的提到自己的女兒身份。她到底是故意的,還是一直失了智?


    夏侯紓並不知道兄長還在氣惱她說過的話,視線有意無意的掃了掃夏侯翊的大腿處。方才她掐那一下,是用大力氣的,所以夏侯翊才會驟然間怒火中燒。也不知道此刻是不是青紫一片。


    「你看夠了嗎?」夏侯翊突然問,眼睛卻沒有睜開,「你若是個男的,我真想把大腿露出來給你瞧瞧!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有什麽事要說就直說,平白無故的掐我做什麽?下手還那麽狠!」


    「生氣了?」夏侯紓皺了皺眉,身子微微前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立馬就被夏侯翊一把抓住。


    夏侯翊忽然睜開眼睛,嚴肅道:「你鬧夠了沒有?」


    夏侯紓愣了愣:「真生氣了?」


    「我不能生氣嗎?」夏侯翊反問道。


    夏侯紓想了想說:「我剛才下手確實有點重,我向你道歉。」


    夏侯翊眉頭微蹙:「難道你就不覺得你還有其他做的不對的嗎?」


    夏侯紓愣住,半晌才說:「我哪裏不對了?」


    夏侯翊煩躁的扶額:「你既然知道對方是陵王世子,為何還要進去?」


    「這事怎麽還怪上我了?」夏侯紓很是不解,「若不是你大白天的來這種地方,我會跟著來嗎?我那不是怕你一時衝動誤入歧途,做出有辱門楣的事來?你可別好心當成驢肝肺。」


    「所以你覺得你是來振救我的是嗎?」夏侯翊稍微提高了音量,「你這個人就喜歡自作聰明!我做什麽事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不需要你提醒我也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你口口聲聲說是防止我做錯事,可你怎麽就不想想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呢?」


    夏侯紓開始反思自己究竟哪句說得不對。


    還沒等她找到答案,夏侯翊又說:「漱玉閣是什麽地方,你麵對的又是什麽人,為何非要提家中的表妹?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嗎?」


    夏侯紓如夢初醒,她竟然說了那樣的話了嗎?


    沒錯,她確實說了,甚至說的時候還有些得意。現在想起來,她真的是說話不過腦子,幾杯黃湯下肚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夏侯紓十分懊惱的垂著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確認自己還是清醒理智的,方抬頭望著兄長:「二哥,我錯了。」


    夏侯翊立馬別過臉去:「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看來是真的被氣著了。


    回去的路上,夏侯紓認真的反思了很久。


    她之所以跟著夏侯翊來漱玉閣,原本是想揪住他的小辮子,一則警醒他


    不要做有辱門楣的事,二則也能以此為把柄逼他在易舞的事上提供一些有利線索。豈料偷雞不成倒蝕把米,不僅沒有討到好,反倒像是給他們耍了一場猴戲,心裏多少有些不痛快。


    其實事後仔細回想,夏侯紓心裏也能想明白,這次確實是她行事過於魯莽了,甚至還有些張揚。


    夏侯翊既然能被舅舅選為長青門的接班人,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準則,不會胡來,更不會罔顧家族的榮辱。更何況,他們雖然是親兄妹,但畢竟是兩個人,夏侯翊要跟什麽樣的人交朋友與她並沒有多大幹係。


    但不知怎的,看到夏侯翊與宇文恪交好,她就渾身不自在,這種不適感勝過夏侯翊從前來往的任何一個紈絝子弟。又或許,她僅僅隻是對宇文恪這個人的身份和風評懷著一種深深的敵意吧。


    她又問夏侯翊為什麽會跟宇文恪攪合在一起,可夏侯翊並不回答他,最後索性直接閉上眼睛假寐。


    夏侯紓得不到答案,就一個人坐著生悶氣,一邊胡思亂想。


    進了越國公府的大門,兄妹二人陸續下了馬車,車夫收了銅板就趕著馬車回去了。夏侯紓心裏想著事,就沒顧慮其他,獨自埋著頭往裏麵走。


    夏侯翊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他心裏有著自己的小算盤,所以他既不理會夏侯紓的無理取鬧,也不會解釋自己為何會與宇文恪攪合在一起。


    兄妹倆沉默著走了一會兒。夏侯紓因為注意力全在琢磨夏侯翊與宇文恪的交情,也就沒有注意腳下,一個不小心竟然往前撲了去。幸而夏侯翊離得近,眼疾手快的將她扶住了。


    「怎麽平地裏還摔跟頭?」夏侯翊眉頭微蹙。再看她一臉無辜和迷茫,他又好氣又好笑,無奈道:「你又在想什麽?」


    夏侯紓這才回過神來,站穩後看著夏侯翊說:「二哥,你真的不能跟我說說你跟宇文恪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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