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王節帥。”林如海轉身後,長深作揖,神情不卑不亢。


    王子騰忙扶住,笑道:“林少卿,你我如今都是三品官員,此舉王某萬萬不敢當。”


    林如海站直身子後,抱拳恭聲道:“王節帥高義,林某這一拜是專為洛水河畔的救命之恩。”


    “此事林少卿,更不必掛懷。”王子騰擺擺手,淡淡道,“王某既然領了皇命,自然要護佑閣下安危,此乃不負聖恩也。”


    “就好似林少卿,自上任兩淮鹽官以來,用心署理鹽務,充實國庫,都是為君分憂,為國盡忠。”


    “王節帥所言極是。”林如海再次抱拳稱謝。


    王子騰又道:“我與林夫人乃同門師兄妹,你我倒也不必太過見外,若不嫌棄的話,你我以表字相稱如何?”


    “如此甚好,子騰兄。”林如海倒也沒矯情,直接言道。


    對於王子騰和賈敏的同門情誼,林如海也是知道一些,更知賈敏對自己是忠貞不二,所以從未懷疑,也從不在意什麽。


    林如海情知王子騰專門在此等候,定然不是虛言寒暄的,於是主動問道:“不知子騰兄,尋我何事?”


    “如海兄,照理說我不該此時叨擾的。但過兩日就要離京赴任了。所以想今天做個東道,也算是為如海兄接風洗塵了。”


    王子騰的這番話,倒是令林如海有些震驚。


    因為王子騰所領的京營節度使的差事,可以說是賈家的自留地,正是憑借這個關鍵位置,賈家才能在“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中位處核心,才能在大玄整個武勳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上一任京營節度使賈代化,在卸任之後,好不容易將這個位子轉交給與賈府有姻親的王子騰。


    目的就是要繼續把持著這個能拱衛京師的位子,從而確保富貴延綿,逃脫那“五世而斬”的豪門宿命。


    對於林如海的神情變化,王子騰自然明白,因說道:“如海兄,此處並非敘話之地,我在洛神閣擺了一桌,不如我們去那裏詳談。”


    正在此時,龍鱗衛百戶高奎趕了過來,見禮之後,直言道:“節帥,林禦史,末將奉了聖上口諭,林禦史在京期間,末將要寸步不離,保護林大人的安全。”


    王子騰淡淡問道:“林少卿與我在一起,何人敢來?”


    “這……”高奎一聽之下,頓時有些不知如何應對,因為的確如王子騰所言,憑借人家軍中第一高手的身份,何人敢‘太歲頭上動土’?


    林如海見狀,便開口道:“子騰兄,這位將軍也是職責所在,不如就一起去。你看可好?”


    王子騰聞言,沉吟片刻,便點頭同意道:“你小子可以跟著去,但你和你的人守在洛神閣樓下即可,就不必上去了,省得嚇到普通食客。”


    高奎眼見如此,也隻好答應了,於是王子騰與林如海進入馬車,並在一眾龍鱗衛的護送下,駛向洛神閣。


    洛神閣本來就是洛水河畔最為有名的酒樓,幾乎時時都是人頭攢動,門庭若市。


    但王子騰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裏,自然就能臨時弄了一個雅間出來。


    龍鱗衛在整個京都,也是一種特殊的存在,往往代表著天子威儀。


    當高奎所率的一隊龍鱗衛禦馬來至洛神閣所在的霽月大道時,原本人流如織的街道上,都情不自禁地紛紛讓出路來,以便龍鱗衛眾騎通過。


    洛神閣的老板,人稱韓閣主,他已經等候多時,待看見威勢赫赫的龍鱗衛出現後,不禁駭然心驚,但又眼見從馬車內出來的王子騰後,懸著的心頓時落地了。


    “王節帥,您這是……”韓閣主趕緊迎上去,作揖見禮。


    王子騰忙介紹道:“這位便是我要宴請的貴客,韓閣主,前麵帶路吧。”並未多言,更不曾透露林如海的身份。


    韓閣主眼中的精明一閃而過,忙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趕緊前麵引路,直接上了三樓東北角的一處雅間內。


    林如海看了一眼名為“驚鴻軒”的秀雅題字,然後與王子騰步入房內。


    分主賓落座後,王子騰更是笑道:“如海兄,我適才已經派人去給榮國府那邊給林夫人捎信了,所以你且放寬心,我們可以把酒言歡。”


    “多謝子騰兄體諒。”林如海的確怕賈敏心中掛念,但自是不便與外人直言,沒想到此人倒是考慮周全,早已先做了打算。


    據說王子騰當年也是兩榜進士出身,還算是一名儒將,想不到心思如此縝密。


    王子騰笑道:“如海兄與林夫人是伉儷情深,這些都是盡人皆知的事。所以在下就自作主張了,還請如海兄莫要怪我多事才好。”


    麵帶微笑的說著林氏夫婦的事,可隻有王子騰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內心是如何的傷痛。


    但王子騰又想起水鈺的苦苦哀求,心又軟了下來。


    “哪裏哪裏,在下感謝還來不及。”林如海頷首稱謝。


    兩人坐定後,很快就有韓閣主親自出麵,一溜招牌菜麻利地擺上桌來。


    王子騰親自為林如海斟了一杯酒,與其碰杯,一飲而盡後,又說了些客套話。


    而後為了能吸引林如海的注意,王子騰又主動提起自己離京外任之事。


    “如海兄,實不相瞞,京營節度使那個位子,在下是不得不讓出來。”王子騰當下也沒有繞彎子,直接挑明了說。


    林如海喝了一口茶,不動聲色地問道:“子騰兄,何出此言?”


    王子騰先是沉重歎了一口氣,這才緩緩說道:“自從上一任北靜王病逝後,北元韃虜寇邊頻仍,時常劫掠邊塞,致使邊塞九州戰火不斷,民不聊生。”


    “而九邊將士已被北元騎兵嚇破了膽,麵對勁敵,竟不戰而逃。聖上得知後,龍顏大怒。所以這才急急派我為‘九省統製’,以便代天巡狩,查邊靖綏。”


    “原來如此,我在揚州時,對於韃虜寇邊之事也有所耳聞。隻可惜當年未曾盡收幽雲十六州,否則也不會……”林如海說起此事,頓時心中頗為遺憾。


    當年玄太祖派寧榮二公攻克元大都,燕雲十六州得以重新並入漢人勢力範圍。但到了太上皇的熙文一朝,北元韃虜卷土重來,一舉奪回幽雲十六州。


    太上皇聞之後,極為震怒,要知道幽雲十六州好不容易從外族手中奪回來的,這要是丟了的話,真的是愧對列祖列宗。


    於是太上皇禦駕親征五次,每次都有第二代榮國公賈代善陪同,但最終也隻是收回了九州,尚有七州還在北元手中。


    在最後一次禦駕親征中,太上皇因連年征戰,舊病複發,險些命喪邊境,最後隻能因龍體欠恙不得不撤軍。


    “天下憾事甚多,又豈能事事盡人如意?”正當林如海喟然長歎時,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


    但想起來此人的身份話,林如海麵色大變,當下便要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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