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片刻,淩胤雲換上戎裝,刀收腰間,值班夜巡。


    淩胤雲偕同耿行鋒,巧遇正在觀星的方胥,故結伴而行。經過一處水溝,發覺幾道人影鬼鬼祟祟,方胥定眼一瞧,便認出其中一人是白婉。經淩胤雲一問,方才明白她竟是白子嵐同父異母的妹妹。


    方胥走上前,躬身道:“不知白大小姐在這,所謂何事?”白婉露出微笑,指了指後方,眾人順她手勢瞧去,隻見一名男子被人按住肩膀,朝他嘴裏猛灌酒。白婉不以為然道:“他比劍輸了,所以罰他喝酒。”


    耿行鋒麵色不悅,厲聲道:“這已不是罰酒,而是灌酒了。”


    白婉瞧他一眼,冷然道:“你又是何人?”


    方胥緩頰道:“這位是雪泉關耿副總兵,旁邊這位則是淩校尉。”


    白婉雙目一亮,凝視半晌,淺笑道:“你就是淩胤雲?我常聽父兄提起你,他們說你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淩胤雲聳聳肩道:“此虛名愧不敢當。”


    白婉冷哼一聲,道:“別在我麵前裝出謙謙君子,我不吃這套。好,既然父兄這般看重你,那你與我比劍,我倒要瞧瞧你是否真這麽厲害。”淩胤雲暗叫不好,若是單純比武,他是胸有成竹,有恃無恐。但對方可是白子嵐親妹,於情於理,都不能開罪她。


    方胥也看出他為難之處,出麵打圓場,笑道:“夜已深了,若讓白將軍發覺白大小姐遊蕩於此,恐有不妥。”


    白婉不悅道:“你別拿他壓我,我才不怕他。”她看向淩胤雲,挑釁道:“你不肯跟我比武,難道是怕輸給我?”


    耿行鋒見她一個女孩子家口出狂言,咄咄逼人,忍不住道:“哼,你說要比試,但無論輸贏均對他不利。他堂堂一個武官,即使勝過了你,也會被人說勝之不武。”


    白婉柳眉倒豎,大嗔道:“好,那我找人和他比武,這總行了吧?”話猶未畢,元仲和蒲都,一起走了過來。方胥瞧見兩人,眉頭微皺,湊到淩胤雲耳旁,道:“左邊的是元仲,乃薑平手下家將,右邊是蒲都,乃鹿州郡尉之子。唉,這兩人均不好惹,切勿莽撞行事。”


    淩胤雲點頭道:“放心,淩某自有分寸。”


    白婉瞧見兩人低聲耳語,甚是不悅,催促道:“快說,你到底比不比?”


    淩胤雲好整以暇,從容道:“承蒙白大小姐如此看重,淩某盛情難卻,隻是現在正值夜班,實不宜與人械鬥。他日若偷得半日閑,定領教一番。”他暗忖道,總之先捱過這一關,改日見她一次,便避開一次。


    白婉怎可能輕易放過他,抿唇道:“你若不肯戰,我便當你輸了。既然輸了,你就要喝下三杯罰酒。”


    淩胤雲早知她會無理取鬧,先是淡然一笑,旋又目露厲芒,冷冷道:“若要淩某喝下這杯罰酒,本來不是什麽難事,但軍法有令,值勤之人不得飲酒,倘若自飲或迫人飲酒,均受軍法處置。敢問白大小姐,願承擔此罪嗎?”白婉頓時語塞,目定口呆,她再怎樣胡鬧,也深知軍令如山不可觸犯。


    方胥展顏一笑,暗喜此計甚妙,此舉委實令白婉無法反駁,隻見她瞪了半晌,忿然道:“你給我走著瞧!”她徑自轉身,偕同元仲和蒲都離去。


    耿行鋒輕叱道:“好個白大小姐,竟這般目無中人。褚衣侯為人正氣凜然,群雄服之,白將軍溫文儒雅,待人以禮,怎就出了這刁蠻ㄚ頭?”


    方胥摸了摸胡子,苦笑道:“褚衣侯身為郡守,公務繁忙,無暇管束她。”


    耿行鋒冷哼一聲道:“這樣下去終會闖出大禍。”


    眾人梭巡一圈之後,直至寅時,方才各自回帳。


    淩胤雲甫入帳內,季氏姐妹伺候其更衣,他本想婉拒卻被異口同聲回絕。淩胤雲想起袁小翎,詢問之下,得知她放不下矜持,不敢久留帳中,僅稍坐一會便離去了。


    熄燈之後,帳外忽傳窸窣聲,淩胤雲心下一驚,抽出匕首,卻被來人扼住手腕。一個熟悉聲音傳來,細語道:“是我。”


    淩胤雲麵露訝然之色,登時意會過來他是白子嵐。白子嵐徑自躺下,欣然道:“藏了兩位美婢,看來你豔福不淺。”


    淩胤雲想起稍早之事,戰戰兢兢道:“你來找我,究竟所為何事?”


    白子嵐見他語氣警戒,輕歎道:“唉,我真不該說那些話,教你這般防範我。”


    淩胤雲擔憂季氏姐妹聽見對話,低語道:“此事不宜現在說。”


    白子嵐露出微笑,不以為然道:“不用擔心,你以為她們什麽也不知情嗎?方胥與我相識多年,怎會不知我心中所想。”


    淩胤雲大惑不解道:“你為何會走上這條路?”


    白子嵐長籲一口氣,肅容道:“王上雖平庸,但也算過得去,可惜他膝下三子均為禍根。以太子來說,此人表麵禮賢下士,實則荒淫無道,占田欺農,強搶民女,倘若東窗事發,便讓其手下頂罪。如此狡獪之人,何以談論治國,何以平天下?”


    淩胤雲忍不住道:“樂平君和雍山君又如何呢?”


    白子嵐搖了搖頭,歎道:“自古以來,傳嫡傳長,縱使次子賢良愛民,亦不能繼承大統,更何況,樂平君生活奢華,揮霍無度。雍山君好大喜功,肆意征兵。此二人相比太子荒唐行徑,有過之而無不及。”


    淩胤雲見他義憤填膺,不滿現狀,便知他之所以有此念頭,可謂冰凍三尺,絕非一日之寒。他無奈道:“你為何找上我?”


    白子嵐道:“你擅於打仗,凡是國家均須倚賴軍事,方可鞏固疆土。”


    淩胤雲反問道:“若我隻想歸隱山林呢?”


    白子嵐道:“倘若天下人均為己想,不顧他人,又會如何?農夫不務農,商人不經商,以致國力每況愈下。鄰近諸國,見其衰微,乘機而入,到了那時,人民又能安居樂業嗎?”


    淩胤雲皺眉道:“唉,我不過一介莽夫。”


    白子嵐搖搖頭,道:“若由不擅打仗之人,發號施令,即使明知此人決策,會害死大半弟兄,你仍肯聽令嗎?今日你跟著袁總兵,未感同身受,乃因他為名將,用兵得宜,深謀遠略。”


    淩胤雲麵露難色,一時之間,不知所措,白子嵐所述,雖未令他認同,但也非毫無道理。身為軍士一員,任一決策,均攸關士兵生死存亡,稍不謹慎,便後悔莫及。


    良久,兩人緘默不語,不再出聲,淩胤雲不知他是否睡了,但若再開口,又擔憂他提起此事,心裏稍作掙紮,最終選擇闔上雙眼,兀自睡去。


    清晨時分,淩胤雲緩緩醒來,他環顧四周,並未發覺白子嵐身影,儼然人已離去。他瞧見季氏姐妹挽好發簪,捧起裝水銅盆,雙眸烏亮,凝視著他。淩胤雲起身斂衣,稍作漱洗,交代幾句,便走出帳外,來到夥房,揀了隻乳鴿,撒上椒鹽,大啖起來。他看向負責夥食的王喜,稱讚道:“你廚藝真不錯,昨晚野味也很好吃。”


    王喜見他誇獎,不知為何,僅是尷尬一笑,旋又愁容滿麵,看似心事重重,經淩胤雲詢問,竟得知一件驚人事實。原來,滕禹昨晚因醉酒,不幸摔馬而亡。聞聽此言,淩胤雲詫異之餘,露出惋惜之色,垂首哀歎。王喜見他難過,吞吐道:“淩校尉,不知昨晚滕校尉是否有亂說話?”


    淩胤雲皺眉道:“為何這麽問?”


    王喜惴惴不安,環目四顧,壓低聲音,道:“我幹了十幾年夥房,識人無數,也算頗有心得,我明白淩校尉為人正直,不妨實話跟你說了。我聽聞滕校尉根本不是摔馬,而是被人活活打死,他死狀淒慘,滿身瘀青,頭破血流。”


    淩胤雲先是震驚,旋又沉聲道:“若無親眼所見,人雲亦雲,隻怕是謠言,不可亂傳。”


    王喜搖了搖頭,堅定道:“就算我沒瞧見,也絕不信他摔馬。你仔細想想,這兒的馬均受管製,滕校尉怎可能瞞天過海,輕易將馬牽走。再者,他當時喝醉,又會誰肯將馬交給他。”


    淩胤雲甚覺有理,問道:“既是如此,那他究竟為何被人打死?”


    王喜一臉無奈,長籲一口氣,道:“滕校尉做人耿直,豪邁不羈,可惜每次醉酒,常會滿口胡說,妄言則亂。換作以往軍營之中,那也就罷了,可這兒人多混雜,稍不謹慎,便開罪了王權貴族,哪還有活路可言。”


    經王喜這麽一提,淩胤雲想起昨日滕禹抱怨太子一事,不禁心中發寒,打起冷顫。當時在場之人,除他之外,尚有耿行鋒和蘇河兩人,耿行鋒自是不會亂說,惟一可能,便是蘇河告密。


    淩胤雲輕拍王喜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你也別想太多了。”他頓了頓,忽地道:“對了,蘇校尉人呢?”


    王喜聳了聳肩,苦笑道:“蘇校尉不知走了什麽好運,竟被薑太傅相中,將其納為府中家將。他這下可好了,再也不必上場打仗,隻須跟在薑太傅身旁,吃香喝辣,享盡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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