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遠被被子捂住,發出陣陣悶哼,過不多時,他被打得遍體麟傷,整個人恍神過去,開始發不出聲音。兩人暫緩攻勢,淩胤雲彈了彈手指,殷修登時明白他意思。


    殷修倏地站起身來,左腳向後蜷曲,蓄勢待發,用力一踢,正中其胯下。祈遠本來疼得麻木了,被這大腳一踹,瞬間哀號一聲,接著失去動靜,看來是昏死過去了。


    兩人見狀,這才點起蠟燭。淩胤雲謹慎道:“把這些人收拾一下,扔到外頭,別讓他們待在這。殷修點了點頭,一人扛兩人,將他們四人全扔到別館外。正當他們商量說詞之時,便在不遠處,伍然匆匆而至。


    伍然見到躺在地上的人,一臉困惑,正當淩胤雲打算說明來龍去脈,伍然忽然想起什麽,截斷道:“關上匡帶人過來了,你們趕快離開。”


    淩胤雲訝然道:“為何他會來?”


    伍然也是摸不著腦袋,道:“我也不知道,但他方才在盛宴上,忽然提起泉夫人,又慫恿大家過來。當下我發覺不對勁,便先行脫身而來。”


    淩胤雲皺眉道:“等等,你是說他們來找泉夫人?”他心念一閃,想起祈泉還待在他房間,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他轉過頭來,告知兩人此事,要他們拖延時間,自己則去找祈泉。


    三人商談了一會,各自展開行動。伍然跑去前方,拖住關上匡,延宕其行走,讓殷修搬走祈遠等人。淩胤雲二話不說,掉頭走人,直奔廂房。


    他拐入宅院,回到房間,來不及和季冬梅解釋,也顧不得祈泉應允,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乘著夜色,專挑小徑,從花園曲道,截入祈泉別館後方。


    他粗暴弄破窗,將其打開,帶祈泉入房,將她安置在床上。正當要離去之時,外頭傳來腳步聲,後方窗戶好像也有人影,情急之下,他放下幃帳,鑽入被中,躲在祈泉身旁。


    半晌之後,門外傳來婢女聲音:“泉夫人還醒著嗎?”聽聞屋裏沒動靜,外頭出現此起彼落的細碎聲。良久,門被兀自推開了,隻見關上匡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群賓客,婢女為難道:“關大人,泉夫人已就寢了。”


    關上匡將她一把推開,道:“這兒不須你了,你趕快走。”關上匡不理睬她,將她轉過頭來,故作施禮道:“泉夫人,方才關某向你灌酒,實屬不對,特地來此賠罪,泉夫人不會怪關某吧?”


    躲在被窩的淩胤雲,掀開一個小孔,透過薄紗幃帳,窺視過去。除了關上匡,後方的賓客均是滿臉通紅,麵現醉意,走路搖晃不定,淩胤雲頓時恍然道,難怪這些人敢夜闖這裏,原來是仗著酒膽。


    眼見祈泉沒搭話,關上匡肆無忌憚起來,逐步走近。正當他離床沿約莫五步,祈泉忽地道:“關大人,妾身犯睏,想要歇息了。”


    關上匡詫異萬分,儼然沒料到她竟會回話。不光是他,連淩胤雲也嚇一跳,沒想到祈泉還醒著。他方才抱她之時,她昏昏欲睡,呢喃不清,淩胤雲以為她早已屈服在酒力之下,沒想到竟還能應話。


    關上匡臉色驟變,皺眉道:“泉夫人真的沒事嗎?”


    祈泉秀眸厲芒閃動,冷冷道:“關大人,你半夜闖入妾身閨房,便是確認此事嗎?妾身已說了,為何關大人不信?究竟關大人有何意圖,不妨直說。”


    關上匡被她厲聲叱責,先是錯愕,旋又頓時來氣,正想泄憤之時,伍然從後方排眾而來,輕拍他肩膀,道:“關大人,泉夫人甚是,此為女子閨房,我們怎能不守禮數,擅闖強入呢?”


    關上匡狠瞪他一眼,道:“關某隻是關心泉夫人,別無他意。”


    伍然不以為忤道:“既是如此,泉夫人已表明無事,為何關大人不信?若再躊躇於此,教其他人看見,那便毀了泉夫人清譽。關大人此行,代表太子祝賀,倘若犯了眾怒,挑惹鑄刀莊不快,那便不妥了。”


    關上匡聞言一驚,登時色變。伍然刻意強調鑄刀莊,便是警告他,倘若此事傳出去,鑄刀莊將與其為敵。此為兩家大喜之事,倘若交惡,那褚衣侯自是幫鑄刀莊,而非關上匡。再者,他既代表太子而來,若出了事,傳回滇成王那裏,怕是太子也護不住他了。


    關上匡抑住情緒,朝床旁看一眼,作揖道:“關某行事莽撞,設想不周,的確有些不妥,還望泉夫人海涵。”旋即,不等祈泉回話,他徑自轉身,走出屋外。眾賓客見他走人,象是被澆上一桶冷水,頓時清醒,三步並五步,紛紛離去。


    伍然告退一聲,道:“泉夫人請歇息。”


    待到房門被關上,四周寂靜,淩胤雲才掀開被子,端坐起來。他歉然道:“事出突然,淩某才出此下策,請泉夫人勿怪。”


    祈泉瞥了他一眼,道:“淩大人幫了妾身,妾身怎會恩將仇報。”


    淩胤雲問道:“泉夫人何時清醒?”


    祈泉俏臉一紅,垂首道:“你離去之後,季姑娘給了妾身一帖藥,服下之後,就稍微清醒多了。可酒水入身,身子仍虛弱無力,故無法行走。”


    淩胤雲心中訝然,這豈非方才抱她之時,她全程清醒嗎?一想到此,他愧疚道:“今日之事,淩某絕不和任何人提起。”


    祈泉頷首道:“淩大人別自責,若妾身感到不快,便不會讓淩大人帶過來。”


    淩胤雲道:“夜深了,淩某便不妨礙泉夫人歇息。”正當他要離去之際,祈泉出乎意料地伸出手,捉住他的衣襟,玉頰泛紅,道:“淩大人可否留步。”


    淩胤雲為之愕然,打量著她。淩胤雲暗忖道,在這夜深人靜之時,她主動挽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莫非是對自己動了情?他心念一閃,皺眉道:“泉夫人方才吃的藥,隻有醒酒功效?”


    祈泉心中一驚,登時明白他所意。她別過俏臉,道:“淩大人請別誤會,妾身現在身子虛弱,擔心賊人再闖入,故請淩大人留步。”她眨了眨美眸,瞥了一眼,看見淩胤雲略感遲疑,續道:“實不相瞞,妾身想明白,這一切究竟發生何事,還望淩大人能指點一二。”


    淩胤雲恍然道:“淩某明白了。”他娓娓道出發生之事,包括祈遠的陰謀。祈泉聽其不僅違反倫理,存有非分之想,甚至想下藥迫她失貞,聽到這裏,她那張玉臉倏地轉白,顫聲道:“這可惡的祈遠,竟這般膽大妄為。”


    淩胤雲道:“泉夫人別擔心,我與舍弟已教訓他一番,諒他這一陣子,都不敢再狹戲女人。”


    祈泉聽他說話直白,不禁俏臉一紅,旋又露出擔憂之色,困窘道:“妾身謝過淩大人之恩。可他始終為我族人,假以時日,再想毒計陷害妾身,那該怎辦?”


    淩胤雲微一沉吟,道:“淩某替泉夫人想過了,等婚事一完,淩某便帶你返回雪泉關,諒他有通天本領,也不敢在我這兒放肆。”


    祈泉幽幽一歎,垂首道:“若妾身離去,豈非自欺欺人,安於一隅。妾身雖駐居清泉院,仍是祈族之人,為其守鑰,怎能放任禍根,殘害我族。”


    淩胤雲早知她會這麽說,麵色一沉,冷然道:“那便隻有一個法子,那就是將此禍根除去,教他不得再害人。”


    祈泉身子一顫,打起哆嗦,惶恐道:“可他怎樣也是氏族之人。”


    淩胤雲冰冷道:“你待他善良,他卻想輕薄你,泉夫人還要執迷不悟嗎?此乃氏族家事,淩某委實不便幹涉。倘若泉夫人心意已決,淩某便不多說了。”


    祈泉垂下螓首,歎道:“可給妾身一些時間嗎?”


    淩胤雲不以為然道:“婚事大成之後,淩某便離開此地。泉夫人請想一下,若那廝都敢對你心懷不軌,更何況其他女子。經此教訓,或許他不敢再打你主意,可其他無辜女子呢?”


    祈泉聞言大驚,瞅他一眼,忐忑道:“淩大人想怎麽做?”


    淩胤雲毅然道:“此事全權交由淩某,泉夫人不必擔心。倘若被人察覺,便說是我為了冬梅一事,挾怨報複即可。”


    祈泉搖搖頭,輕歎口氣,道:“淩大人是為了妾身而做,怎能讓淩大人擔此責。方才一席話,令妾身明白了,還請淩大人放手去做。”


    淩胤雲得到允諾,頓時心安,堅定道:“淩某定會妥善處理,請泉夫人放心。此事既已敲定,淩某便不再打擾了。”


    祈泉為之愕然,衝口道:“淩大人請留步。”她麵色泛紅,檀口微張,細語道:“妾身方才也說了,擔憂賊人再來,若淩大人不嫌棄此處,還請留住一宿。”


    淩胤雲想了想,覺得不無道理。原先他以為製住祈遠,想不到又冒出關上匡,倘若再有狀況,這該如何是好。淩胤雲道:“那淩某先去借草席。”


    祈泉垂下頭來,羞赧道:“這可不成,淩大人貴為總兵,怎能睡在地上。不若這樣,此床尚且寬敞,一分為二,不知意下如何?”


    淩胤雲心中一驚,這豈非同床共衾?他凝視半晌,正色道:“泉夫人不怕淩某逾規越矩嗎?”


    祈泉難敵他灼熱目光,別過俏臉,故作鎮定道:“妾身信任淩大人乃正人君子,絕不會乘人之危。還是說,淩大人與祈遠一樣?”


    淩胤雲暗忖道,此話委實高招,祈泉提及祈遠,倘若他真圖謀不軌,那豈非跟祈遠是同一種人?隻是,這話雖高明,也隻能對付君子,斷不能阻絕小人。可既然是君子,本就不會對其胡來,這真是自相矛盾。


    淩胤雲玩心忽起,湊上前來,故作急色道:“泉夫人,未免太高估淩某了,世間男子,又有多少人能坐懷不亂?”


    本以為祈泉會將己推開,稍作發怒,可沒想到她竟抿唇道:“淩大人,妾身酒量並不好,而且喝多了,隔日便會忘卻今日之事。”


    此語甫出,淩胤雲大感訝然,她這番話,就算是傻子也聽明白了。淩胤雲勉強壓下衝動,退開寸許,道:“泉夫人說得沒錯,淩某不能乘人之危。”祈泉杏目圓瞠,甚感詫異,想不到淩胤雲竟打退堂鼓,令她猝不及防。淩胤雲露出微笑,道:“倘若酒醒了,泉夫人依舊如故,那淩某求之不得。”


    祈泉聞言,雙頰一紅,豐滿的胸脯微微起伏,羞怯垂首。淩胤雲不再作聲,轉過頭去,側身躺下。不知過了多久,祈泉也睡去,兩人始終緘默不語,直至天明。


    翌晨,淩胤雲醒來,床旁已無人。他轉頭一瞧,隻見祈泉端坐在梳妝台前,正插著發簪,撫弄雙鬢,擦脂抹粉。祈泉見他起身,悠然道:“淩大人早。”淩胤雲怔了一下,端倪半晌,瞧她神情自若,清冷如昔,心中不禁惋惜。祈泉注視著他,發覺他臉上變化,平靜道:“祈遠一事,便勞煩淩大人了。”


    淩胤雲雙目一閃,驚詫道:“你還記得昨日之事?”


    祈泉為之一怔,隔了半晌,登時明白他所指之意,赧然道:“昨日淩大人以君子相待妾身,妾身十分感激。”


    淩胤雲看她容色又起波瀾,湧出玩心,捉弄道:“泉夫人可不知道,為了守這君子之禮,讓淩某昨晚可睡不好。”


    祈泉抿起朱唇,微嗔道:“淩大人,一大清早,怎能對妾身說這種輕薄話。”


    淩胤雲笑道:“那晚上便行了嗎?”祈泉心中一驚,麵頰燒紅,螓首低垂,羞怯地差點埋入胸脯。淩胤雲長身而起,輕歎口氣,道:“昨日之事,泉夫人還需謹慎。淩某雖以禮相待,但換作他人,那便不一定了。”


    祈泉倏地抬眸,眼神射出怒火之色,不悅道:“莫非淩大人,以為妾身是不潔身自愛之人,任由男人入房同床嗎?”淩胤雲知道說錯話,來不及道歉,祈泉已起身,冷然道:“妾身要更衣了,還請淩大人一避。”


    淩胤雲心叫不妙,雖他本就無意待下去,但被她這樣誤解,甚至下達逐客令,心裏可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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