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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茫茫之間,李汨感到臉上癢癢的甚是難受,伸手就是一抓,要知道他自小修習武功,尤其是落梅飛雪劍法更是練得出神入化,這一抓迅捷無比,頓時將一件柔軟絲物抓在手中。隻聽得一聲慘叫,李汨但感手腕處微微一麻,柔軟絲物離手而去。李汨這才慢慢睜開雙眼,隻見一個矮個子老道人站在幾米外,左手托住長長的白色胡須,臉上陰晴不定,一雙細小渾濁的眼睛內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老道見是李汨醒來,轉怒為喜,從幾米外一步就跨了過來,激動之下,語無倫次。李汨見老道長的猥瑣,行事又瘋瘋癲癲,畢竟年幼,竟微微有點懼意,但片刻間懼意全無,童聲童氣的問道:“老師父,這是哪裏?你看見我父親沒有?”老道聽到“老師父”三字,立刻安靜下來,也不見他轉身,隻是輕輕的斜退了一小步,竟然安坐在了房間的椅子上,麵色一正,眼觀鼻鼻觀心,瞬間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小娃兒,你把剛才的那個老字去掉,再叫三聲,我就告訴你。”


    李汨聽得真切,這個聲音和那日裏李陵跪拜之人從觀內發出的一模一樣,當即滾下床來,跪倒在地,拜了幾拜,然後才大聲叫道:“師父!師父!師父!”


    老道見李汨年紀雖小,卻如此伶俐乖巧,大感欣慰,道:“臭小子,不枉我耗費功力把你父子兩個冰棍給弄活過來,給你療傷之時,發現你小子居然身具我派傳說的無上慧根“神仙根”,老道我的功力輸在你的體內,就如同你自己修煉的一般,不但傷勢即刻痊愈,老道的不少內力,就這樣留在你的體內再也收不回來啦,你小子占了天大的便宜你知道嗎?若非如此,你怎可能抓到老道我的胡子?”


    李汨聽得父親安然無恙,大感放心,運功一看,覺得經脈內無數股暖洋洋的真氣在緩緩流動,童心一起,好奇的問道:“師父,我聽父親說過,真氣是不能在經脈停留的,隻能儲存在丹田裏,為什麽那些像小蛇一樣的真氣會在經脈裏來回的遊走啊?師父,你說的神仙根是怎麽回事呢?師父,父親現在在哪裏?”


    老道被李汨左一個師父右一個師父叫的心花怒放,但實在無法回答連珠炮似的提問,隻能先答了一聲:“少卿已經下山回家了。”而後突然怒道:“臭小子,氣死我了,什麽小蛇似的真氣,那是老道我打了一輩子光棍苦修得來的純陽真氣,喚作龍虎真氣,老道的道號也是由此得名,你說厲不厲害!”又過了一會,方才說道:“臭小子你記好了,我派名字叫做“太虛門”,祖師爺便是黃帝最厲害的兒子少昊,算是道家吧,反正是不是也沒有關係。道家各派一直以來都在尋找身具慧根者,而這慧根分為三類,最上品為神仙根,昆侖根次之,最後為天地根,這世上,連最差的天地根也是萬中無一的,你小子身上的神仙根,嘿嘿,人世間已經好幾百年沒有出現過了。上一次出現,還是在道家千古第一人李耳的身上。”說完,不由得咦了一聲,看了李汨一眼,接著說道:“你小子也姓李,莫非......有古怪......有門道......”


    李汨聽老道士龍虎真人顛顛倒倒說了半天,總算大致弄明白了個中緣由,也就不再多問,察覺到體內萬條暖洋洋的真氣來回蠕動,甚是好玩,意念一動,想控製真氣納入丹田,誰知這些真氣如同淘氣的孩子一般,完全不聽指揮,李汨但也不慌不忙,反正自己也練了幾年的家傳內功,不由得一提氣,卻發現自己的內力也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這才著急起來,小臉蛋漲的通紅。


    龍虎真人一直微睜著眼偷看李汨,看他出醜心下大樂,得意洋洋的說道:“臭小子不要白費氣力啦,你的那麽點可憐的四不像內力,遇到老道我的純陽真氣,早就屁不顛的跑過去合到一起啦,唉,你也算我第一個正式的徒弟,老道就認認真真陪你幾年吧。”


    ............


    “父親、媽媽、哥哥、姐姐,我帶師父來看你們啦!”長高了的李汨高興的衝進了家門,李陵一家全部從屋內出來,個個喜出望外,媽媽更是眼含淚光,斜依在李陵身上,李陵貌似沉穩,雙手卻在微微發抖。哥哥姐姐和李汨摟摟抱抱好一陣親熱。一家人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喜悅中。後麵的龍虎真人咳了一聲,李陵見機得快,趕忙過來行禮,彎腰恭請龍虎真人入內喝茶。可就在此時,無數的火箭從屋外飛了進來,密密麻麻,鋪天蓋日。李陵大叫道:“大家躲進屋裏,快,快!”


    李陵父子展開落梅飛雪劍法,擋在眾人之前,箭雨在劍光飛舞中紛紛下落,此時,變故陡生,一枚比普通箭枝大了幾十倍不止的巨箭從院外射來,直直地穿牆破壁後餘勢未減,帶著強烈的罡風射向人群。李陵大驚失色,臉如死灰,厲聲叫道:“破——城——弩!”忽然臉露決然之色,深吸一口氣,把劍橫在胸前,巨箭帶著嘶聲擊斷了長劍後又噗一聲插進了李陵的胸口,這才停了下來。李汨狀若瘋虎,大叫:“父親!”隨即看到媽媽、哥哥、姐姐都被箭雨射中,倒在血泊之中,媽媽倒地之前看著李汨,眼睛中是無盡的慈愛和不舍。


    ............


    “父親!媽媽!”


    ............


    “師父,你在哪裏?你為什麽不救爸爸媽媽?”


    .......


    農舍旁,草垛裏,李汨業已從夢中醒來,可是夢中雖然也有悲傷,但仍有溫情餘香,而現實中卻全是黑暗,無法躲閃。李汨原以為哭了一場、癡了二日、奔了三時,可以稍微化解一分心中的痛楚,誰知這一切都是徒勞。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從夢中醒來?


    半夜裏,似睡似醒的李汨發起了高燒,身體燙的幾乎連草垛都要點著,口中一直大聲的說著胡話。農舍的門忽地“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佝僂著身體的老漢舉著油燈走了出來,口中喃喃道:“哪個土伢子在外邊胡鬧?劉大拐子,是不是你這個爛酒鬼,每次喝醉了都倒在俺家的草垛裏麵,這次饒不得你!”


    待的老漢走到草垛跟前,小心地撥開柴草,就著燈光仔細一看,嚇得差點連油燈都扔了,急忙向屋內大喊道:“老婆子,快來啊,快來啊!”


    屋內又走出來一個老太婆,她的身材可比老頭子要壯碩的多,走路虎虎生風,一看就是常年幹農活的樣子。老太婆說的也是鄉下的土話,口中罵罵咧咧,但是腳下卻不慢,三步兩步便來到老頭子旁邊,看見發著高燒胡言亂語的李汨,雖然一愣,但馬上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極快速的縮回來,皺著眉二話不說就把李汨往肩上一扛,背回了屋內。老婆子把李汨放在床上,吩咐老頭子去燒開水,自己尋了塊毛巾打濕了敷在李汨的額頭上,過後等熱水來了每隔一個時辰就讓老頭子給李汨全身擦拭一遍,其間還喂李汨喝了點溫水。忙完這些,天已經大亮。老頭子不敢埋怨,自己一個人蹲在床邊休息,老婆子見他疲累,便不再吩咐他做事,自己動手,時不時地去更換李汨額頭上降溫的毛巾。又過的一會,二人去灶頭邊隨便吃了點昨晚剩下的東西,回到床邊,老婆子去更換毛巾,忽然“呀”的一聲,滿眼都是喜悅之色,高興的叫道:“老頭子,你摸摸,這孩子是不是不那麽燙手了?”老頭子應了一聲,也過來摸了李汨的額頭一下,終於也是忍不住驚喜交加,道:“是的哎,這孩子命硬的很哎!比當年俺們家小六子強的多!”老婆子氣急,哭道:“死老頭子,你答應不說的,你又說!你又說!”說完伸手就打在老頭子肩上。老頭子知道說漏了嘴,不敢躲閃,陪著笑臉道:“老婆子,你別怪我多嘴,我看這孩子長的真像俺們家的小六子。”老太婆果真回頭仔細看了看,喃喃說道:“死老頭子瞎說八道,俺們家小六子皮膚黑得很,這孩子白的跟葛大戶家裏蒸的白饃饃似的,怎麽可能像哎?安慰我也要說點像的,小六子如果有這孩子一半俊俏,我就謝天謝地嘍!”


    李汨雖然早就退了燒,卻一直沒有醒過來,隻是不再胡言亂語,整天安靜的躺在床上,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真像死過去一般。老兩口子卻一直照顧服侍,未有半點懈怠,自從老頭子說了李汨像小六子以來,他比老婆子還要關心,經常怪老婆子照顧不周等等,二人還因此鬥了好幾次嘴。李汨原來的衣衫在衝進草垛時被柴草所劃,早就成了破條爛布,老頭子給他換上了自己的粗布短衣。破的青色長衫卻也沒有扔掉,老婆子給打上了補丁,隻是這補丁也未免太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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