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教習徽駱駝在臨行前,匆匆向一眾學子提到了“武魂”,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但因語焉不詳,並沒能將武魂的理念刻進年輕學子的心裏,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同一時間,書院占星殿內有位青年武者,同樣也在低聲喃語中說到了這個詞。


    這是一名穿著素色布袍的書生,麵容寧靜,整個人幹淨得仿佛一朵無垢的蓮花。


    素袍書生此刻正虔誠地跪在大殿正中央的蒲團上,他的上方有一座巨大的人物雕像。


    這是一座足足有三米高的石頭雕像,由整塊的漢白玉精細雕鏤而成。


    而空曠的占星殿內,就隻有這座雕像。


    雕像是一名頭戴綸巾、迎風而立的青年男子,清朗的麵容、剛毅自信的嘴角雕刻得栩栩如生,正是魂域書院首任院長,異世大陸最負盛名的占星師--飛渡。


    飛渡的左手握著一塊如同星盤一樣的器物,右手背負在身後,抬頭眺望著遠方,整個雕像矗立在花崗岩構築的方形基座上,基座上鐫刻著這樣一句話: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正在凝視著你。


    雕像前的素袍書生就是魂域書院的現任院長,同時還兼任鎮魂部落副首領的蓮舍友,他是占星師飛渡唯一的弟子。


    “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正在凝視著你”這句含義雋永的話語,蓮舍友琢磨過無數遍。老師說過,這句話是上古一位占星師所說,具體是什麽含義,飛渡並沒和自己的弟子解釋。


    蓮舍友知道,這座漢白玉雕像是雲南郡的煮酒世家源於對飛渡的景仰,專門找來名家工匠用一整塊世間罕見的天然漢白玉石頭按照飛渡的模樣雕刻而成。


    十多年前,煮酒世家花費重金,不遠萬裏,雇傭大量的人力物力,把雕像從雲南運送到成都。


    生性寡淡,不喜名利的飛渡出於禮數收下雕像,卻一直將它置於鎮魂部落倉庫,數年未加理會。


    直到十五年前,飛渡突然將這座漢白玉雕像從倉庫裏移到占星殿,為此並專門在占星殿正中央處築起一個將近一人高的花崗岩基座,整個基座的建造並沒請專門的工匠,隻有飛渡和當時魂域書院首席自然教習簫夢樓在場,兩人夜以繼日地幹了好幾天才完成。


    期間,飛渡沒讓任何人進入占星殿,甚至自己的親傳弟子蓮舍友也不例外。


    基座建成後,飛渡又請文史教習徽駱駝以劍為筆,將“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正在凝視著你”這句話刻在基座前方,最後才將漢白玉雕像安放在基座之上。


    今天,蓮舍友如往常一般,恭敬地對著恩師的雕像行了三扣九拜的大禮,隨後便盤膝坐在雕像旁,仰望著大殿的穹頂,有些發呆。


    “嗯咿……呀嗯……咿呀……”某種若有若無的聲息鑽進蓮舍友的耳朵裏,他麵色如常卻是早已經習慣。


    每次緊靠著雕像打坐時,隱隱約約中,似乎都會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如今修為已深的他,重樓深鎖,尚能聽到十丈外細微的聲響,卻還是無法確定這聲音的具體所在。


    怪聲飄渺,並不確切。


    仿佛是有女子在暗處泫然欲泣;


    又如同一道來自地底深淵的幽樂,含混不清;


    像人聲卻又似獸語,仔細一聽卻又好像什麽聲音都沒有。


    最初有這個發現時,蓮舍友在占星殿裏搜尋了一大圈,也沒發現聲音的來源,最後他將目光鎖定在老師雕像的基座上。


    可當他真的趴在雕像的基座上仔細傾聽時,卻又是一片寂靜。


    飛渡外出雲遊前夕,曾囑咐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占星殿,就算是鎮魂部落的首領也不例外,並在占星殿設置一個法陣結界,這個結界能擋住、屏蔽所有的生物進出,除了他的弟子--蓮舍友。


    當然,隻要有上品九級武者以上的實力,就可用蠻力打破這個結界。但鎮魂上下有誰會違背魂域書院院長飛渡的意願呢?所以,占星殿很自然就成為鎮魂總部的禁地。


    找不到奇怪聲音來源的蓮舍友自然無從找人訴說,縱然沒有恩師臨行前的囑咐,生性淡泊的他也不會去毀壞恩師的雕像探求個究竟。


    慢慢的,他也就習慣了這個聲音的存在。


    蓮舍友是因為有術數方麵的天賦被飛渡收為親傳弟子的,術數是占星術的基礎。


    但飛渡將蓮舍友收在門下後,傳授了一些基礎占星學之後,便讓自己唯一的弟子停下占星術的學習,反而開始督促其習武。


    沒過多久,飛渡很突然地決定外出雲遊,並沒給蓮舍友留下什麽特殊的交待便飄然而去。


    十五年了,蓮舍友的武者實力突飛猛進,一舉邁入九級武者之列,但他在占星術上卻毫無寸進。


    占星術必須從小鑽研學習,觀星推演,不能間斷,自己此生怕是很難在占星術方麵有所建樹了!


    想到這兒,蓮舍友眉頭微蹙:老師啊老師,如今您身在何處?弟子一人獨守占星殿,卻無法真正繼承您的衣缽,心中很是惶恐!


    船至江心,弓拉滿月,卻是無法回頭重新來過。


    飛渡剛離開時,年幼單純的蓮舍友並沒起疑。他按老師臨行前的囑咐,把大部分精力花在習武之中,對與占星相關的書籍很少翻閱。


    隨著歲月流逝,飛渡卻像人間蒸發般,再無一絲消息傳回鎮魂,蓮舍友的心裏卻慢慢積澱下越來越多的疑問,想向老師問個明白:


    當年老師為何以雲遊為借口,匆匆外出,卻不和部落裏任何人說清去向?


    自然教習簫夢樓為何如出一轍,突然在青城山巔閉關修行,不見部落裏的任何人?


    內心疑問越來越深的蓮舍友,每年都會在青蓮洞口苦言相詢,卻沒能換回一聲回應。


    蓮舍友進入鎮魂長老會,並成為鎮魂部落副首領後,才知曉鎮魂部落曆史上發生過數樁隱秘死亡事件:十五年前鎮魂部落有數名高級武者離奇殞命,有的獨自死在家中,有的死於荒郊野外,所有死者全身上下並沒發現任何打鬥留下的傷口,死因蹊蹺。


    更恐怖的是,據傳這幾位不幸死亡的武者,屍體在被眾人發現後的半個時辰內,居然都化為一坨灰燼。幾樁死亡事件據說都和鎮魂部落當年一位雜役小廝有關。該名雜役姓甚名誰,現已無人知曉,但這名雜役的祖上,曾是玄天的一位仆從。


    世界無奇不有,古怪的事多了去。這些死亡事件畢竟過去十五年了,很多相關信息在資料的記載上都標注有“據傳”字樣,已經無法證實。


    但真正引起蓮舍友注意的卻是,這些隱秘事件的記錄人居然都是老師飛渡,而這幾樁死亡案件的絕密記錄卷宗上,飛渡都用紅筆標注了一段蓮舍友再熟悉不過的文字: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正在凝視著你。


    蓮舍友做了一個大膽的推測:難道老師匆匆外出就是為了查明這些死亡事件的原因?從時間先後順序看,倒也吻合。


    有了這樣的推想,蓮舍友把目光投向那位在所有資料中都沒留下姓名的雜役小廝。


    可翻遍幾份卷宗,還同時期相關的其他資料,蓮舍友都沒找到和這位雜役小廝有關的記錄。


    鎮魂部落中,雜役地位低下,一般都由無法突破三級武者的低級武者甚至是普通人擔任。在資料中沒有記錄也是情有可原。可就是和他相關的那幾份絕密卷宗中,也沒說明這位雜役最後的去向:是死了還是活著?如果活著又在哪裏?


    這名牽涉到幾位高級武者死亡的雜役,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之中。


    不甘心的蓮舍友一個字一個字的反複研讀著那幾份絕密卷宗,並將卷宗裏提到的其他資料卷宗一一從藏書樓的檔案庫裏調出來仔細查閱。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在另一份題為“鑄就武者之魂”資料卷宗裏,他看到飛渡親筆標注的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無形之物?如何抵禦?鑄就武者之魂?如何鑄就?(留待與徽駱駝細談)


    而“鑄就武者之魂”的資料卷宗裏卻沒什麽特別的線索,闡述的全部是關於加強魂域書院年輕學子文史學習,進而完善武者精神修養的空泛之談。


    蓮舍友特意去尋文史教習徽駱駝談及此事,倒是有了一些收獲。


    徽駱駝告訴蓮舍友,身為鎮魂長老會成員,他是閱讀過那幾份絕密卷宗的,甚至還親眼見過其中一名死者死後化為灰燼的情形。但徽駱駝並不認識牽涉其中的那位雜役,隻知道大家都叫他“大托”,平日是在青城山下的馬場負責看守照料馬匹的雜役。


    大托之所以進入鎮魂高層的視野,就是經調查發現幾名死者臨死前都和他有過接觸。


    可當鎮魂調查案件的執法隊前往馬場時,大托卻不見了。徽駱駝當時也是執法隊成員之一,他清楚記得趕到馬場沒抓到大托,卻見到書院院長飛渡。


    飛渡告訴徽駱駝他也是來找大托質詢的,同樣撲了空。


    神秘死亡案件的調查就此陷入僵局,但徽駱駝知道院長飛渡一直在調查此事,兩人先後幾次徹夜詳談,交流彼此對這幾個案件的看法。


    徽駱駝相信,大托並非真正的殺人凶手。因為身為雜役的大托武藝低微,隻不過是一個受天賦限製的二級武者,而神秘案件中的死者全是八級以上的武者,其中一個還是長老會成員。從武力值上分析,這些人伸出一個手指就能捏死大托的,怎麽可能被謀害呢?就算有個別人是因為疏忽大意而導致死亡,但也不可能同時幾個人都因為大意被殺害!


    但這些武者的死肯定和大托脫不了關係,至於大托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就不得而知了。


    和院長的深談激發了徽駱駝的靈感:因為死亡的幾名武者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傷口,也未曾中毒。所以他大膽推測幾位高級武者的死亡,很可能是被未知之物入侵魂魄的緣故,但這種空泛猜想很快就因為數據的缺乏而隻能停滯在猜測階段。


    不過徽駱駱提議將這幾樁離奇命案的受害者命名為“陰魂”,卻得到飛渡的讚同。


    不久之後,飛渡外出雲遊,簫夢樓閉關苦修,而徽駱駝從此開始了長達十多年的對武者精神魂魄的深入研究。


    研究進展緩慢,但也並非沒有收獲,因為徽駱駝後來還找到幾位和大托有過接觸卻安然無恙的武者。這幾名武者並非都是高級武者,但卻全是堅毅之輩。從他們提供和大托接觸的信息分析,也看不出大托有特別可疑的言談舉止。


    唯一相同的是,這些武者對大托的評價如出一轍:“庸俗不堪!”


    本來雜役和高級武者並無過多的交集,但同屬於鎮魂部落,日常的接觸是難免。大家對大托這名雜役的印象就是喜歡談元寶,談女人,談世間的榮華富貴。而其他認識大托的人也都知道,大托最喜歡最熱衷的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由此,徽駱駝提出自己獨創的武魂一說。


    但武魂學說,終究隻能停留在學術研究層麵,無法指導實踐操作。


    “武魂?!失去武魂就成了陰魂嗎?”蓮舍友像一個無助的孩子,輕輕靠向身旁沉默佇立著的雕像,喃喃道:“老師,您也是出去尋找‘武魂’的奧秘嗎?現在戰火又起,弟子該如何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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