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身雜役服飾,兢兢業業在給疲馬喂草料。


    這間茶肆開在由南陽道北上扶風郡的官道旁,來來往往的商客,行走江湖的俠士途徑此地,都會停下來歇一歇腳。


    隻是這地方像這種的茶肆當然不止這一家,不然掌櫃的老早改建客棧了。


    由於已經秋收時節,氣候開始寒冷。所以路上的行腳客少了許多,生意也冷清不少。掌櫃的閑來無事就搬了個凳子選了一張桌子上磕著瓜子跟客人閑聊。少年一邊幹活一邊聽著。


    對少年來說,這是難得的消遣。


    “聽說了嗎?紅燭鎮那邊的官府發了通告,說之前每半個月就要殺兩個人的凶手已經伏誅了。”那客人是個大髯漢子,此刻他從掌櫃手裏拿了些瓜子磕著,說話有些含糊。


    “那凶手怎麽可能是官府抓的住的?有仵作說那些屍體明明是剛死,卻一具具跟幹屍一樣。這怎麽可能是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掌櫃不屑道“肯定是那妖物作祟。”


    “你的意思是……”


    “你還不知道?紅燭鎮外的山林不是突然倒了一片麽?我聽人家說,那些樹上有劍痕,還是一劍所致。什麽人能夠一劍砍翻半座山林的樹木?必定是那劍仙呐。我猜啊,是那劍仙聽說紅燭鎮有妖物作祟,特意來此降妖除魔。在那山林與那妖物大戰一場,除掉了妖物。”


    “你說的這些,也不無道理。”漢子喝了口茶水,雖然話是這麽說了,但神情之間很不以為意。咂吧一下嘴,他又說到:“這些仙啊鬼啊的,離我們還是遠了些。說說離這最近的鑄劍山,可有件大事發生。”


    “是那鑄劍山主二十年好不容易鑄了一把神劍,卻在出爐當天就被偷走了一事吧?”


    大漢正欲答話,卻見江南道方向有兩騎絕塵而來。


    待到近前,兩人翻身下馬。一人黑衣蒙麵,另一人穿了件灰色道袍,背紋陰陽魚,頭戴魚尾冠。是個年輕道士模樣。哪怕長途跋涉,仙風道骨的氣度未損半分。卻是徑直往這間茶肆而來。


    掌櫃的連忙招呼少年牽馬照料,然後笑臉問道:“兩位客官,要點什麽?”


    “有酒沒有?”這道士正是我了。上次離開紅燭鎮我居然忘記買點酒喝,真是失策。


    “有有!上等的竹葉青。”


    “來兩壺,再來八兩花生米。等下問他要錢。”我笑到:“師侄,師叔我身上沒啥銀子,就麻煩你了。”跟這種愛拍馬屁的人客氣啥,嘿嘿,白嫖!


    苦敢聞言果然作揖道:“不敢,應該的師叔。本來就該師侄出錢才是。”


    找了張離那漢子挺近的桌子坐下。我對那啥鑄劍山很感興趣,就與之攀談了起來。之所以來這家茶肆也就是因為這個。


    那鑄劍山算是半個仙門,山主更是將近一重境的修士。他鑄的劍,也不是誰都能偷走的。


    可惜這漢子也是個一知半解的,了解不多。隻知道是當晚失竊於劍廬,偷竊的人隻偷了那把劍,其他劍廬名劍碰都沒碰。


    聊不多時,掌櫃的上酒了。我就著花生米吃了一壺酒。這竹葉青滋味不錯很清冽。我見擺在苦敢麵前那壺酒他動都沒動,就大袖一招,收了起來。


    這一下可不得了,掌櫃的和那好多客人麵麵相覷了一陣。膝蓋一彎就要跪下。


    我連忙運用靈氣扶住他們。苦敢以手撫額道:“師叔,不是說了不要隨便在凡人麵前用術法麽?”


    我打著哈哈說忘了忘了。然後隨手打了個除夢咒將這些人的這段記憶清除。


    感覺此地不宜久留,我和苦敢就說要走了。付賬後,掌櫃的讓少年牽了馬過來。


    我們騎過一段路程後,確認附近沒人了。正打算禦劍飛行。卻聽身後有個聲音遠遠傳來:“兩位仙長等一等我。”


    我一回頭,是那少年。


    好家夥,之前我都沒注意他也看到了。正打算結除夢咒的印,卻聽苦敢說:“師叔且慢,這少年有仙緣在身。除夢咒這種基礎術法對他沒有用。”


    苦敢這麽一說,我才仔細打量起這少年。卻沒發現苦敢的語氣很意外。


    細看之下發現這貨天庭飽滿,麵如冠玉,劍眉星目,身材修長。妥妥一美少年呐。就是穿著一套雜役衣服,臉上又不太幹淨看起來才不惹人注意。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這少年全身上下散發出白潔的光。看起來聖潔無比。打個比方,就跟天使的光芒似的。


    “你看出來了怎麽不早說?這種有仙緣在身的孩子可太少見了。不打算收進宗門麽?”我對苦敢說到。這話一出口,我發現苦敢的眼神變得狐疑了起來。


    苦敢說道:“我以為師叔早就注意到他了,故意不對他施法是引他過來好收徒。誰知道師叔貌似真沒發現這少年,我才出言阻止的。”


    我一臉尷尬。嗬嗬笑道:“額,這個。哈哈,你師叔我在雲夢閉關太久,而且之前利用神識除魔受了點傷。所以現在神識出了點小問題。”


    苦敢哦了一聲,眼中的狐疑未消半點。


    當下我也沒有別的辦法,總不能告訴他,是我自己神經大條的鍋吧。


    我們將那少年晾在那裏,他也不急。直到我拿他解圍:“你找我們有啥事麽?”


    “小人看仙長們之前對鑄劍山很感興趣,那邊小人很熟,如果仙長們要去的話,小人應該可以幫上忙,所以很冒昧地就跟過來了,萬望仙長贖唐突之罪。”少年拿出了一套近乎完美的說辭,再加上一臉幹淨的笑,就更完美了。


    這人不簡單呐。把想死皮賴臉跟著修仙這事說的這麽清心脫俗,真沒誰了。這麽會說話還有那啥仙緣,不當主角可惜了。我心想。


    但是吧,這次下山的主要目的是除魔。而且我馬上要去幹一個四重境魔物,帶個拖油瓶豈不是找死?於是立馬袖袍一揮,駕馭清風將他送回茶肆。


    苦敢欲言又止。眼神裏透出古怪。


    我笑到:“趕路趕路。”說完禦劍走人。


    苦敢看了看茶肆方向,淩空打了幾個道訣後連忙禦劍跟上。


    一陣風吹到茶肆附近,那少年摔了個狗吃屎,久久沒有站起。就在那愣神加懷疑人生。


    我記得那個黑衣人說我有仙緣,也聽那該死的道人說不收自己很可惜的啊?怎麽一袖子就把我打發了呢?


    少年心裏這麽想。他不知道,他身上那股白潔的光正在褪去。仙緣仙緣,既遇仙,緣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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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並肩禦劍,苦敢說道:“師叔真是好魄力,那孩子可是仙緣在身,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啊。要是其他修士發現了,必然哭著喊著要收徒的!”


    我淡然一笑:“我暫時還沒有收徒的打算呢隻能說是緣分問未到吧”我不是因為不喜這類小小年紀就心機深沉的貨色才拒絕的,絕不是。


    苦敢正欲說話,突然間一道殘影從我們倆中間穿過去了。


    饒是我這三重境的大高手都沒看清是啥飛過去了。腦海裏隻有個“臥槽,大黑耗子”的念頭。連那玩意經過時,嘲風突然顫了一下這種小細節都沒放心上。


    我們正想調頭去看看那到底是個啥的時候,發現後方一個老頭踩著一把劍搖搖晃晃飛了過來,在我們眼裏是龜速的那種……


    “這是那位鑄劍山老山主,歐助。”苦敢說到。


    我皺了皺眉頭,看來我不去找這事,這事還自個找上門來了。


    離得近了,我才聽清那老山主在直呼狗日的,有種別跑。


    經過我倆的時候,他被苦敢攔住了。


    “莫攔老子,在追人你們看不見啊?”老山主罵罵咧咧的,一雙老眼壓根沒看我倆,死盯著已經快要消失的那團黑影。


    “歐助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這位是誰麽?敢這麽說話!”苦敢怒道。


    聽到苦敢的聲音,歐助愣了一下,露出諂媚的神色:“可是苦樓的苦敢仙長?萬望見諒啊。這一時心急,小人沒認出您來。這位仙長很是麵生啊。苦敢仙長給介紹介紹?”實則心說,你們苦樓的人都他麽這個裝扮,還蒙麵,你不說話誰知道是你啊?還有邊上一身裝逼貨的家夥,道爺可沒打算認識他嘞。


    眼見苦敢清了清嗓子打算鄭重介紹我,我連忙說:“貧道虛竹,見過道友。”並給苦敢遞了個眼色。苦敢“秒懂”,心說也對,結交師叔,這老頭也配。


    我繼續說:“敢問歐道友,那黑影是個什麽東西?你追他做甚啊?”


    “害,別提了。想必兩位仙長都聽說過了,我鑄了二十年的劍一完成就被偷了。那人修為極高,我不是對手,就打算不了了之。可這人實在不地道,居然在江湖上把我的劍廬所在地給爆了出來。現在可好,三天兩頭招賊。這不,又來一個,這狗日的偷了我最喜歡的那把殘劍。那劍可是我好不容易撿回來的……”這老頭說起話來滔滔不絕。我聽了個大概就打斷他。叫上苦敢一起追過去想拿回那把殘劍。苦敢雖然有點不情願幫這老東西,卻還是跟上了我。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嘲風很激動。給我的感覺就像,就像老友重逢。那麽我心裏就有個猜測了。因為嘲風是玄龍九劍之一,能讓它興奮的,隻能是另一把玄龍九劍了。沒想到在這小地方還撞到寶了。


    嘲風還是不出意料的快。我感覺比平時還快三分。我很快離那黑影不到十丈。我默默雙手掐訣,是那分劍式。兩把半透明的嘲風從劍身分離而出一斬而去瞬息而至。


    那黑影被一斬為二,我還沒來得及欣喜,就看見這貨居然化作兩團黑影逃遁而去。


    我去,影分身之術。不過你分不過我。我再起分劍式一化二,二化四變出無數把嘲風,頓時化作滿天劍海。我一變訣,劍海化作一股劍流鋪天蓋地殺過去,卻隻能那兩團大黑影斬成無數芥子大小般的黑影……


    我見狀隻能訥訥收手,再斬小點,看不見了都。還怎麽抓。


    苦敢此時終於追了上來,問道:“師叔,這是什麽手段?怎麽這玩意跟螞蟻一樣,還多。這怎麽抓啊。”


    “呃,不知道啊。它發現我追過來以後就變成這樣四處逃遁。應該是門保命神通吧。”我昧著良心說話也不是第一次了,信手撚來。“師叔我對這種神通還真束手無策。苦師侄你可有什麽辦法麽?”


    苦敢得意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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