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武第一,勝負第二的小切磋後,兩人來到屋內坐下,談論起這段時間的情況。


    楊再威道:“‘佐命’麾下能收攏勢力,我大概隻拿下了一半,另一半被旁人收服,實在是處處慢了對方一步,那個人來曆莫測,十分奇怪。”


    李彥目光微凝:“你們之間有過衝突麽?”


    楊再威搖頭:“沒有,對方隻是搶先一步將‘佐命’的手下調走,有好幾次我們前後腳趕到,對方寧願放棄據點,也不與我正麵較量……”


    李彥道:“你穿上長袍,戴上麵具,又能以舌識模仿‘佐命’的聲音,可謂真假難辨,那人又是憑什麽帶走‘佐命’的手下?”


    楊再威從腰間取出一塊牌子遞了過來:“憑的就是這件信物。”


    李彥接過,發現這塊牌子的樣式很像是魚符,材料是一塊溫潤的寶玉,上麵龍飛鳳舞地刻著一個“佐”字,不禁奇道:“這種信物應該有仿製的可能吧,‘佐命’的手下憑什麽相信呢?”


    楊再威比劃了一下:“你把它轉個角度再看。”


    李彥轉動著信物,再看那字體時,居然又變成了“命”字,不由地讚道:“真是精巧。”


    楊再威道:“這是天工坊的造物,外人難以仿造,多年前‘佐命’確實將這塊信物展示給我們看,有言見物如見人。”


    李彥問:“那你之前被信物調動過幾次?”


    楊再威搖頭:“一次都沒有,‘佐命’要麽是親自對我發號施令,要麽就是飛鴿傳信,從沒有讓其他人手持信物來傳達指令,如果不是收繳到這塊信物,我都險些將此物忘掉了……”


    李彥微微眯起眼睛,接著問道:“那金智照和阿史那環呢,有沒有被信物調動過?”


    楊再威擰著眉頭:“金智照應該也沒有,阿史那環最後入門,那時我已經在吐蕃,彼此並不熟悉,他有沒有受信物調派就不知道了,但我估計不太會,因為‘佐命’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烈的人,見物如見人,其實是削減了她自身的掌控力……”


    李彥頷首表示同意,又低聲道:“新羅已滅,金智照以身殉國了。”


    楊再威沉默下去,他不再認“佐命”為師父,卻終究還是認這位師妹的,半響後歎了口氣:“金智照一心為她的國家,最後也為其而死,亦是求仁得仁……”


    對於這種人,李彥也是尊敬的,陪其默哀後,回到剛剛的話題:“如果‘佐命’早早準備了信物,卻不使用,那此物是不是交給了另一位秘密傳人,以防自己不測?”


    楊再威道:“我也有過這個猜想,但如果她真有其他傳人,也該知道我是假冒的,為什麽不直接出麵揭露我的真麵目呢?”


    李彥問:“你的第六識是什麽時候練成的?”


    楊再威淡淡地道:“當年謀劃拐帶我的上穀房一家,已經被我殺光,突破第六識的契機由此而來。”


    他說出這番話時,語氣裏既沒有大仇得報的狂喜,也沒有失去目標的空虛,而是有一股平靜悠遠的感覺。


    李彥觀察著他的狀態,請教道:“突破時是一種怎樣的經曆?”


    楊再威仔細思索了片刻,緩緩地道:“抱歉,我很難用話語描述出那種感受,就像是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偏偏對周遭的感觸又前所未有的清晰,那一瞬間的頓悟極其難把握,我甚至沒有重來一次還能成功的信心。”


    李彥又問:“那你對於以前的事情還仇恨麽?是不是剝離出了情感,以絕對的理智看待過往?”


    楊再威搖頭:“不,想到以前那些事情,我的恨意依舊翻騰,區別隻是現在可以完美地駕馭,不會被怒火左右了判斷,失去了理智。”


    李彥感到自己的心態略有失衡,也反省道:“確實不該過於神話,‘佐命’也是第六識強者,不還是因為自忖武功絕頂,被誘出斬首?第六識究其根本,還是一種對人體本能的挖掘……”


    說著說著,他又不免遺憾:“可為什麽我就練不成呢?”


    楊再威無語地看著他:“你馬上就要二十及冠了吧,滿打滿算,才練了五年唯識勁,昔日三藏法師都沒有五年開六識啊!”


    李彥失笑:“這倒也是,慢慢積累便是。”


    楊再威聽到積累這個詞從對方口中說出,總覺得說不出的古怪,想了想又道:“我至今回悟,不僅是大仇得報的暢然,在少室山上,被阿史那環困住的斷糧絕水,那段經曆也讓我受益匪淺……”


    李彥了然:“唯識勁想要突破第六識大成,有一正統法門,就是入死關,封閉自身五感,以尋找冥冥中的意識靈光,窺基大師就是這般突破第六識的。”


    楊再威小聲嘀咕:“或許就是你強到不似人,沒了這等生死間的危機磨礪,才會領悟不了第六識……”


    李彥倒是想到了被“佐命”以逆死關的方式,強行封口的賈思博,當時以為隻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存在,後來才知是特意用唯識勁為之,目的是牽連玄奘一脈,引啞叔出來。


    但無論如何,賈思博都是被真正牽連的,他將這件事講述了一遍:“賈思博確實有罪,但不該以活死人的方式度過一生,你現在既然領悟了第六識,看看能否救一救他。”


    破壞容易恢複難,楊再威不敢打包票,點了點頭:“我盡力為之吧!”


    李彥道:“我這裏有一篇內功之法,可修煉真氣,你與勁力參照,或許把握更大些。”


    楊再威立刻昂起脖子:“不必如此,我的武功與醫術結合,又有第六識的境界,在救人這方麵還真是獨步天下,你的功法固然好,我也不需要!”


    李彥道:“不僅是你,我相熟的人都傳授了一遍,並且這篇基礎內功還在不斷完善,你們的經驗也可以反哺為我的修煉資糧,你聽好了……”


    楊再威起初十分硬氣,表示不練嗟來之功,但聽著聽著,神情變得肅然起來,到了最後心中所剩的隻有驚豔:“此法前無古人,看似不比勁力自成,入門較難,卻有著更遠大的前景,你所作所為,可謂拓展出了另一條武學大道,卻這般輕易傳出?”


    李彥笑道:“為何不傳?玄奘大師昔日創造唯識勁時,也有唯識宗所傳壯大的宏願,我創造此學,也希望將之發揚光大!”


    楊再威由衷地道:“你們不愧是世間絕頂的人物,是我等所不能及的!”


    李彥道:“不該這般比較,並不是定的目標高大,就代表人也高尚,終究要是否貫徹,玄奘大師一生翻譯佛經,宣揚佛法,不貪戀半點富貴,又能以佛法度厄解難,真正做到言行合一,值得我等尊敬,我現在所做的還是起步,你若有意,可以一起來完成這件事!”


    楊再威修成第六識後足以駕馭情感,卻不是喪失七情六欲,他在大仇得報後,也難免有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麽的迷茫,此時細細琢磨了一遍真氣之法,越想越是精妙,神情振奮起來:“好!我就助伱造福世人,將真氣之道發揚光大!”


    兩人相視而笑,李彥很快冷靜下來,回到之前的話題:“你的體質其實比起受過重傷的‘佐命’要強,如今又修成第六識,放眼天下是數一數二了,‘佐命’如果有秘密傳人,也不會是你的對手,但那人有流露出與你較量一番的意思麽?”


    楊再威想了想道:“還真沒有,如果對方想要揭露我的真麵目,我很可能是會暴露出的,畢竟我心中的師父根本是‘佐命’的偽裝,連她是女人都不知道,更別提真正的秘密了。”


    “但那人從一開始就是搶占先手,將‘佐命’麾下的勢力盡可能帶走,所以最後我們雙方一人得了一半……”


    “當然,如果那個人真敢與我正麵對峙,我或許不會給其說話的機會,直接出手打死對麵,一切還是要憑拳頭說話!”


    李彥微微眯起眼睛:“根據目前的情況推斷,要麽此人有自知之明,很清楚正麵交鋒絕對不是你的對手,甚至連短時間的勢均力敵都辦不到,所以退而求其次……”


    “要麽此人與‘佐命’就不是師徒傳承,而是遺產繼承,對方的目的就是多分一些遺產,才會對你的偽裝視而不見,省得橫生波折!”


    楊再威想到“佐命”那麵具下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模樣,滿懷不解:“遺產繼承?這又是哪的話,難不成‘佐命’還有親人存世?”


    李彥將剛剛從明崇儼那邊得到的大儒之女情報講出:“你覺得如何?”


    楊再威若有所思:“經你這麽一提醒,我小時候從虔婆婆手中轉給‘佐命’,她一開始還教我讀書寫字,我沒有任何不適,確實像是出身書香門第……”


    李彥點頭:“你是弘農楊氏出身,從小教你們讀書的,都是很有學問的儒士,‘佐命’能無縫銜接,自然也有相當的文化造詣。”


    “‘佐命’打造信物,是為了以防不測後,將麾下的勢力交予她的家人,現在與你爭奪其勢力的,也是她的家人,並且這個人對‘佐命’的所作所為了如指掌,否則不會反應得那麽及時。”


    “這樣一切就全說通了,甚至還驗證了我之前的一個猜測。”


    楊再威目光一定:“什麽猜測?”


    李彥道:“你還記得‘佐命’瀕死前,所說的那些話嗎?將她之前所做的布局,所有的目的和盤托出的最後遺言……”


    楊再威點頭:“當然,她當時瀕臨死亡,思緒混亂,將以前的事情一口氣地說出來,不是省卻了大量的審問功夫麽?”


    李彥沉聲道:“這確實省卻了許多事,但也讓我產生了怪異之感!”


    “我並不懷疑它的真實性,恰恰相反,就是因為它聽起來太真實了,邏輯清晰,條理分明,如果不是‘佐命’四肢皆斷,距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我還以為她是在內獄受到拷打,在攻破心理防線後的坦白從寬!”


    “事實上,人瀕死之前,應該是胡言亂語,顛來倒去,所以她所言,聽起來更像是早早準備好的!”


    楊再威愣住,心頭沉了下去:“早早準備好的?你的意思是?”


    李彥綜合目前所收集到的種種情報,做出最後的結論:“雖然不想橫生波折,但我現在必須正視一件事,‘佐命’或許也隻是一個執行者,一個隨時準備舍棄的替罪羔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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