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藥坊的爆炸,是任何一方都始料不及的事情。


    而曆史上諸如此類的意外發生,都造成巨大的傷害。


    最著名的莫過於天啟大爆炸,明朝天啟六年,位於北京城西南隅的王恭廠火藥庫附近區域,發生巨大的爆炸,爆炸範圍波及方圓七百多米,造成約兩萬餘人死傷,慘烈至極,甚至還因為記述的現象奇特,被稱為巨大謎團。


    遼陽府的這個爆炸,遠遠達不到那個級別,卻也是始料未及的巨大破壞。


    淩振也想不到,他研究的火炮,會刺激耶律得重建立了這座火藥坊,最終坑害了這座遼東軍事重鎮。


    “這一戰我軍雖敗,但你們也沒有贏!”


    完顏婁室殺散了遼軍,就率眾直奔遼陽府而來,城門的緊閉讓他心頭一沉,但隨即火藥坊的轟然巨響,城門火光熊熊燃起,則讓他長槍直指,發出了豪言。


    奪不下就毀掉,金國占不下遼陽府,燕軍也休想大搖大擺地入駐遼陽府,以此構建防禦體係,壓製金國。


    “城內發生什麽事情了?”


    與此同時,鐵浮屠抵達了另一座城門下。


    關勝感覺到了那山搖地動的動靜,立刻停下腳步,匯報回去,等待後方的決斷。


    重甲騎兵可是寶貝疙瘩,損失不起,他們已經立了此戰的首功,不能再盲目冒進,以免樂極生悲,步遼軍的後塵。


    “這是金人的陷阱麽?還是空城之計?”


    花榮和索超也摸不準城內具體發生了何事,正在討論時,就見一道身影從天而降,頓時大喜:““佐命”閣下?城內局勢如何?”


    李彥言簡意賅地將局勢說明:“金人內應殺人放火,遼陽府內的火藥坊爆炸了,造成的損失極大。”


    “金軍兵分兩路,還有一路自祖地出兵,進攻黃龍府,守將耶律章奴能力不足,守不住三日。”


    “如今遼軍慘敗,若兩支金軍會和,配合金國之前在遼東收買人心的行徑,作為外來者的燕軍並不占優,你們不可大意!”


    花榮動容,抱了抱拳:“多謝告知!”


    由不得他不信,因為耶律得重很快過來了。


    不是派出麾下將領,而是在公孫昭的護送下,帶著自己的妹妹天壽公主一起,親自來到燕軍陣內。


    “小王多謝諸位來援!若無貴軍,遼東之地危矣!”


    到了麵前,耶律得重拱手一禮,態度親熱,甚至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討好。


    天壽公主見了眼眶大紅,又險些落下淚來,深深後悔起之前的衝動。


    原本遼國還保有一定的威懾力,至少主力部隊完整,燕廷也不會過於輕視,結果他們自己暴露出實力的衰微,那地位就不可能平等了……


    與其拎不清楚,自取其辱,不如擺正位置,她深吸一口氣,謹遵耶律得重這位王兄的教導,恭敬地抱了抱拳:“多謝貴國援手,助我等抵禦金賊!”


    花榮雖然不喜遼軍不堅守陣地,貿然出擊為金人所趁,但也清楚遼人不是木頭,有些事情終究避免不了。


    既然對方受到挫敗後已經接受了現實,身為三軍統帥,當然要表現出泱泱大國的氣度:“南院大王不必客氣,燕遼早有同盟之約,如今金人在中京道內興風作浪,逼反奚族,妄圖顛覆貴國,我君上最重公理道義,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耶律得重其實還不知中京道發生了什麽,燕金的進軍對於他來說都是十分突然的,聽了這話才明白居然是奚王反了,沉聲道:“早就聽聞金賊弑趙宋之君,如今更要亡我大遼,當真是唯恐天下不亂,不知我遼帝陛下是否受到了驚擾,奚王又是否被女幹人所害,徹底沒了退路?”


    花榮道:“我等急行軍至此,為的就是不讓金人猖狂,如今中京道與上京道到底發生了何事,確實不清楚……”


    耶律得重目


    光微動,趕忙道:“國家危難之際,當事急從權,正如小王邀請貴軍來此,也是迫不得己的行為!”


    花榮心頭一喜,表麵上不動聲色,隻是微微頷首:“南院大王所言有理!”


    此次燕軍所為,是公然闖入他國境內,與宣戰無異,如果有耶律得重背書,那意義又完全不同。


    當然這位天祚帝的親弟弟,做出如此僭越的事情,接下來肯定也要邁出那一步。


    如今的耶律得重更加需要燕廷的幫助,而燕廷也樂意接受這個磨平了棱角的南院大王,雙方心照不宣。


    就國事的交談告一段落後,花榮和索超立刻對公孫昭行禮,真心實意地道:“公孫尚書辛勞堅守,數年如一日,我等感佩!”


    這位昔日就令汴梁百姓讚揚的冷麵判官,在成為新朝的刑部尚書後,居然還能抵擋住中樞***的誘惑,繼續守在前方第一線,更令朝野上下欽佩。


    雙方本就是舊識,以前在歲安書院一起品茶閑聊過的,公孫昭還禮,話語簡短:“金人強橫,威脅巨大,滅金要緊!”


    花榮看向不遠處:“這是燕金兩軍第一戰,金人表現得相當出色,我等當竭盡全力,滅此大敵!”


    金人退兵了。


    完顏婁室帶隊回歸本陣,完顏斡賽深深凝視了一眼仍舊在冒著黑煙的遼陽府,決然領軍北上。


    此役三萬金軍精銳,死傷數目保守估計,都有近萬人。


    衝擊燕軍陣勢身亡,其後再被鐵浮屠剿滅的,是最為精銳的一批女真騎兵,每死一個,都讓完顏斡賽心頭滴血。


    但更多的還是佯裝戰敗之時,那些真正逃竄的高麗和遼人,這群人同樣是精挑細選,經過層層淘汰補充進來的,損失了如此之多,也是傷筋動骨。


    “燕軍,這一戰是你們贏了,但我金人不會一直敗陣,等著吧!”


    “就此戰而言,燕軍並不算贏……”


    相比起完顏斡賽憤恨不已的發誓,回到鷹兒背上的李彥,在臨行之際重新俯瞰戰場,對於勝負卻有另一番評價。


    此時此刻,他算是切實體會到唐太宗的心情了。


    遠征高麗,明明攻城掠地,連連取勝,甚至斬獲了大量的物資和戰俘,還覺得那是一場失敗的遠征。


    燕軍此戰就是差不多,明明打得金軍節節敗退,殺傷了相當規模的金人輕騎,但戰略目的還是沒有達成。


    這固然有遼軍努力展現出自身弱小的關係,同樣也是燕軍的偏科嚴重。


    在騎兵問題得不到大規模改善之前,燕軍最大的弊端無疑是“笨重”,無論是重甲步卒,還是重甲騎兵,都隻能打攻堅戰。


    這樣的兵種配置,想要一戰畢其功,毫無疑問是不可能的,所以才要推進到敵方的家門口,然後一路橫推進去。


    金人敏銳地意識到這點,在鐵浮屠還沒有出場之前,就力主迅速出擊,雖然正麵戰場慘敗,卻最終令遼陽府內亂半毀,換取了戰略上的喘息,能辦到這一步還是極為驚豔的。


    所以戰爭遠未結束,燕軍要做的是如何在機動性欠佳的情況下,將優勢保持下去。


    這不僅需要前方將士的努力,更要後方朝廷的全力支持。


    鷹兒展翅高飛,往燕京飛去,數個時辰後,就來到王宮上空,落入後花園。


    不多時,屏退侍衛的李彥漫步而來,伸手按在寬袍上。


    在安靜的“充能”下,“佐命”虛化的身體重新充盈起來,運道則又降了兩點。


    “在金庭祖地研究,果然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是時候稱帝了!”


    李彥並不意外。


    他都摸到對方老巢去了,雖然巧妙地遊走在邊緣,讓那頭國運所化的赤金龍無可奈何,但日日夜夜無形中的消磨,還是耗損了大量的氣數。


    隻是40點以上的耗損,終究有些


    心疼,畢竟如此一來,稱王建製後提升的氣數,就耗損了幹淨。


    既然蛟龍氣數用掉,就來真龍氣數吧!


    本來群臣不斷上書,稱呼從“王上”變為“君上”,都翹首以盼著呢,這種事情早了沒必要,遲了也不行,是該安排登基大典了。


    當“佐命”化身重新騎上鷹兒,這平日裏悠閑的靈寵再度展翅高飛,回歸遼東戰場,李彥往前朝而去。


    進了明德殿,禦案上麵罕見地堆起了厚厚的一摞奏章。


    作為一位擁有【量子閱讀】技巧的君王,自從理政以來,奏章從來沒有積存過,當然合理地安排中書省與都督府的工作,也是君王減輕負擔的關鍵。


    李彥雖然努力,但從來不是一位死抓著權力不放,事必躬親的領導者。


    但這次他伸出手,微微翻了翻,卻是從中取出數本來,吩咐道:“將蔡相請來。”


    兩刻鍾不到,蔡京就戴著眼鏡,恭敬地走入,聽到賜座後,坐到暖烘烘的凳子上,動作和心態都保持悠閑。


    可下一刻,他的呼吸一促,身軀瞬間緊繃起來。


    因為那禦案後的身影,以淡然平和的語氣發問:“這幾日有不少官員彈劾,此番出征遼東,是興無謂之戰,令友邦驚詫,有窮兵黷武之兆,蔡相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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